第13章 第13章

这顿饭分工还是比较明确的，他吃菜，林奕喝酒，蒋文超负责各种吹牛逼。

        林奕还真没有胡乱吹嘘，蒋文超一共开了八瓶纯生。余悦特意留意了一下，蒋文超撑死了喝不到两瓶，剩下的都是林奕在喝。

        最后，蒋文超喝得面红耳赤，而林奕依然面不改色，双眼还是一片清明，连倒酒的动作都稳稳当当。

        九点多，小饭馆快要打烊了蒋文超才肯结束这顿晚饭，“奕哥，跟你在一起真是太开心了。”

        酒喝完，蒋文超连称呼也改了。

        林奕似乎也没什么意见，“今晚我也很开心。”

        蒋文超拉起了林奕的手，“奕哥，我觉得你真是个好人。”

        余悦看不下去，走到前面去算账。

        老板疑惑，“你们这桌的钱不是付过了？”

        余悦没接着问，回身问蒋文超，“你付过钱了？”

        蒋文超的牛逼吹得流连忘返，“啊？我付过钱了？我什么时候付的？”

        余悦真想把他的头拧下来控控水，“那老板说付过钱了。”

        “不对啊，我好像没付过啊。”

        “我付的。”林奕出声道。

        蒋文超一愣，“哎哟，这怎么好意思，说好请你吃饭的。”

        林奕摆摆手，“都一样的。”

        蒋文超看向余悦，神情无措。

        “等一下，”余悦抓住林奕的手臂，“一共多少钱，我转账给你。”

        林奕的眼神很平静，没什么情绪，就这么看着余悦，

        “是啊，奕哥，说好这顿我们请你的。”蒋文超心里也有负担，“要不下次你再请我们吧。”

        林奕看了看蒋文超，又看了看他，简单回道，“好。”

        蒋文超举起手机就要扫林奕的付款码，却被余悦一把压下。

        “怎么了？”

        余悦：“下次我们再请他就可以了。”

        见余悦都这么说了，蒋文超也没再坚持，“那就谢了啊奕哥，真的，你也太客气了，亏我还点了那么多，结果反而害你多花钱。”

        林奕将手机收回兜里，没再言语，但脸色好看了不少。

        “奕哥，你现在回家么？”走出小饭馆，蒋文超还是搭上了林奕的肩，不过令余悦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林奕居然都没有拉下他的猪蹄子。

        林奕喝了不少，一身的酒气，“嗯，我还有事，先走了。”

        “奕哥，我送你呗，反正我也没事干。”蒋文超亦步亦趋地跟着。

        如果换成是他，余悦早一巴掌招呼在蒋文超的大脸上，叫他滚。但林奕有着和他那张总是冰山脸截然不同的耐心，只见他唇角往上弯了弯，“不用，很晚了，你也早点回去。”

        从来没有人对他这么温柔过，蒋文超连嗓音都矫揉造作起来，“好，奕哥，那你小心点昂，到家了给我发个信息。”

        余悦转身和林奕背道而行。蒋文超目送完林奕追上他，“悦儿，我现在才发现奕哥原来是这么平易近人！”

        余悦没搭他的腔，懒得搭理。

        蒋文超自作多情，“悦儿，我怎么感觉你好像在吃醋呢。”

        “……”余悦震惊地看过来，“我吃醋？”

        “嗯呐，吃我和奕哥的醋。”蒋文超掷地有声。

        余悦一巴掌甩在蒋文超敦实的后背上，手指着身后，“走，找你的奕哥去，死远点！”

        蒋文超嗷的一声叫，“下手能不能轻点？就你那手劲，要不是我长得够厚实，能被你拍折了你信不信？”

        “滚！”

        周末原本还有挺多的任务，有一家杂志社想跟他约插图，但考虑到两天后的预考，林奕推掉了这份差事。

        国光自然不会是他的目标，他很想试试自己跟附属还有实验之间差着多少的距离。

        星期一上午考语文，有半班的学生留在本班考，还有一半的学生被分到实验楼去。

        “奕哥，你在哪里考？”蒋文超一见到林奕就关心道。

        林奕有一个习惯，早上都要看一篇英语美文，蒋文超瞟到他手中的书，脸色一骇，“奕哥！我们上午考语文，不是考英语。”

        昨晚画插图画到快一点钟，林奕有点睡眠不足，猛地被蒋文超这一嗓子吼到，脑电波都要颤三颤，“我知道。”

        “啊，”蒋文超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别复习错了。”

        “下午就考英语，就算复习错了，有差别吗？”余悦真是服了这二百五。

        蒋文超：“怎么没差别，本来都做好考英语的准备了，结果试卷发下来一看是语文，你想想看，这心里得多慌？”

        余悦跟他没办法沟通，认命地闭嘴。倒是一旁的林奕轻微地笑了一声。

        余悦乜斜着眼看他。

        林奕微微收拢起嘴角的弧度，“是挺慌的。”

        蒋文超叹气一声，“谁说不是呢，不过今天还好，明天才要命。”

        林奕把视线横过去，蒋文超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明天早上考数学。”

        张嘉禾听到这话戳进来，“文超，明天才考数学呢，今天就先不说这么晦气的话了吧。”

        “你怕啥，你数学不是最好么？”

        张嘉禾笑着摇摇头，“好啥，也就能勉强及格而已，我同桌倒是有戏。”

        陈畅正抓紧时间背文言文，但离得近，两人的对话能听得见。他似乎不打算加入这场无聊的对话中，只象征性地勾了一下唇角。

        忽然旁边有人笑着开口说道，“你同桌能有什么戏啊，要真有戏还能坐在这里？”

        张嘉禾的笑还隐隐缀在眼尾，但已经透露出几分尴尬的意味来。

        五班的人从来都不否认自己学习差，就像当年落草为寇的108单梁山好汉一般，差得坦坦荡荡。

        但也不是每个人都这么无所谓。

        比如陈畅。

        也只有张嘉禾一个人知道，陈畅其实很玩命地学习，只是他不让别人知道而已。

        五班的人，不说全部，绝大多数都有自知之明，绝不会做考大学的梦。

        但陈畅有。

        而且他的目标还是重点大学。

        张嘉禾知道陈畅的座右铭，“乾坤未定，你我皆黑马。”

        黑马就黑马吧，有这样的理想和抱负还是好的。但陈畅这人吧，很拧巴，自尊心和自卑心拧成一股绳，死死地绑住了整个人。

        桌脚猛地在地砖上划拉出一道刺耳的声响。

        张嘉禾连忙问道，“哎，你去哪儿，快要考试了。”

        陈畅头也不回，“考试啊。”

        蒋文超解释道，“他在实验楼考。”

        说他没戏的那位同学也看出来自己刚才那句大实话惹毛了陈畅，愧疚倒是没有，只觉得这人矫情，“有毛病不是？”

        蒋文超这才想起还不知道林奕的考场在哪里，心存幻想道，“奕哥，你在这里考吗？要是在这里考，照顾我一下呗。”

        林奕合上笔记本，顺道给蒋文超浇了一盆凉水，“不在，在实验楼。”

        蒋文超撇撇嘴，失望的同时还不忘提醒，“悦儿，你也在实验楼考吧，那你带奕哥一起过去，奕哥第一次考。”

        正在找中性笔的余悦在想到底是该缝了蒋文超这张破嘴，还是该撕了蒋文超这张臭嘴。

        林奕拿上文具袋，起身。

        余悦以为他要走了，却看到高大的身影杵在过道上不动。抬眸看上去的时候，林奕也压下眉目静静地看他。

        余悦：“……”

        蒋文超捅了他一下，“悦儿，赶紧的，一会儿迟到了都。”

        余悦把不情不愿表现得淋漓尽致，但林奕似乎很有耐心，就等着他慢慢地将笔装入笔袋，再将笔袋慢慢地装入书包里，再给书包拉上拉链。

        蒋文超都看不下去了，“别磨叽，我奕哥都等着急了，这是我奕哥在国光的第一场考试，得重视起来。”

        就周五晚上吃过一顿饭，蒋文超这厮就叛变成这样了。

        余悦故意甩了一下书包，距离和力道他都控制好，刚好擦过蒋文超的脑门。

        “悦儿，别耍小脾气，对奕哥好点儿，考试时看奕哥能不能照拂你一二。”

        蒋文超这二百五，连作弊都说得这么清新脱俗。

        余悦忍不住笑了笑，他走前面，没回头看人，但林奕应该是跟在他身后的。

        实验楼位于教学楼左侧方，不远，统共不到两百米的距离，就是得下楼再上楼。

        这个时候，楼梯上上下下的人不少，安静走路的有，三三两两聊天的有，还有的边走边背书，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人潮涌动中，余悦知道有一个人正跟在他后面，一起去相同的考场考试。这种感觉很微妙，像是有一种无形的默契连接在他和林奕之间。

        但这种默契也让他感到几分不自在。他细细想了想，这种不自在不是不舒服，主要是陌生。除了蒋文超之外，他不怎么喜欢跟人走得很近。

        好在这样相处的时间不长，很快就到了考场。到得地方，林奕也没有一句谢，按着桌角的数字开始找位置。

        两人算是同时找到自己的座位，因为两个位置一前一后。

        他在前，林奕在后。

        有种腹背受敌的感觉。

        余悦若无其事地坐下来，翘了个二郎腿，怎么看都像是胜券在握。

        有人用笔在他后背按了两下。

        就非常讨厌有这种行为的人，非常扰民。

        余悦保持姿势，只是往后靠了靠问道，语气不善，“什么事？”

        “也没什么事。”

        余悦：“……”

        没事戳他？

        余悦保留住最后的风度正要抬正身子时又听到后面的人问他，“听说你学习不太好？”

        虽然他不介意被人知道他是学渣，但这样□□裸地揭人伤疤是不是也不太好？

        “自信一点，把听说去掉。”

        这不是一句幽默的话，而是大实话，但余悦听到了后面的人的笑声，虽然很轻微。

        他终是扭过了头对上林奕的双眼，眼神里摆满了几个字，“你有事吗？”

        林奕毫无自知之明，嘴畔还晕染着点点笑意，说道，“年轻人还是要好好读书的好，不然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余悦只微微蹙起眉头，等他回过身来才明白林奕话里的意思。

        不就给他指错一次路而已，需要记仇记到现在？

        一般来说，他挺能忍，他妈对他发癫发了这么多年，他什么事不能忍？

        但现在，余悦控制了再控制喷薄而出的情绪，发现还是控制不住。

        妈的，那就不控制了吧。

        余悦转过身来，一只拳头搁在了林奕的桌面上，接着中间那根手指头从拳头里竖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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