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第四节课铃声一响，高三五班又乱成了一锅生滚粥。

        蒋文超将桌面上的试卷、课本胡乱扒拉进书包，挤到林奕身边来，“奕哥，中午一起干饭呐。”

        林奕垂眸，还剩下半道题，他打算留着吃完饭后再看，“好。”

        “奕哥，这道题能不能给我讲一下，这种题型我一直搞不懂耶。”

        蒋文超爱泼冷水，“颜卿卿，你能不能别让我奕哥这么日理万机的？到点了，先吃饭，懂？这道题欣姐不刚讲过么？”

        颜卿卿呛回去，“那你听懂了？”

        “没有。”蒋文超理直气壮地回道。

        颜卿卿哼哼两声，“那你还好意思讲我？要吃饭你们先去，等一会儿我请奕哥吃饭。”

        林奕抽出颜卿卿手里的黑笔，径直在试卷上写写画画。

        这意思，蒋文超心生遗憾，但也不是不能理解。男人嘛，不能跟小女生太计较，显得不够伟岸大气。

        “那奕哥，我们晚上再约，我和悦儿先走了。”

        笔还在卷面上飞快游走着，林奕短暂地抬了一下头，“你们等我一下，一分钟就好。”

        闻言，颜卿卿咬紧了下唇，“奕哥，你还没跟我讲呢。”

        “不用讲，你看我写的应该就能明白。”林奕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但明眼人一看就看得出来他对颜卿卿的态度不太热络。

        颜卿卿也不傻，没再自讨没趣，“那我如果看不明白再来问你哦。”

        说着她用食指在林奕的胸前划了一道。

        对于林奕被颜卿卿揩油的事，蒋文超凭着他粗大的神经，根本就无动于衷，他只在乎午饭，“走，奕哥，中午我们要吃什么？”

        林奕刻意忽略下胸前不太舒服的触感，走在两人的身后，“都可以。”

        “过桥米线，吃不吃？”蒋文超提供方案。

        林奕回答，“可以。”

        余悦紧接着就否决，“我不吃。”

        “那就换个吧。”林奕说道。

        蒋文超一愣，心想奕哥这立场咋这么不坚定呢，“那不然吃麻辣烫？”

        这次林奕没先开口，余悦啧了一声，“你就没有其它建设性意见？算了，还是吃麻辣烫吧。”

        蒋文超后退两步，挪到林奕身边来，用手捂住声音，“就知道他想吃麻辣烫，还死不承认。”

        林奕弯了一下唇，“我也挺喜欢吃麻辣烫的。”

        就算是个二愣子，两次三番的，蒋文超似乎也看出来，有时候林奕是真给余悦面子。

        难道真的被余悦这个伪校霸震住了？

        不至于。

        再怎么说也是全市第三的学霸呢，该有的霸气，奕哥一点都不少，没道理屈服在余悦之下。

        那究竟又是为什么呢？

        蒋文超想不通，也不想想，不就一顿麻辣烫么？既然奕哥烫得起，他也行！

        三人从四楼的楼梯刚转了个弯，谁知迎面便遇上了柯文清。双方都不约而同地停住脚步。

        如果不是在学校里，柯文清不过就是一个扔在人海里找都找不着的普通中老年人。

        林奕望着柯文清略带灰败的脸色，主动出声，“柯老师好。”

        柯文清镜片后犀利的目光也逐渐收了起来，“嗯，放学了？”

        “

        是，准备一起去吃午饭。”林奕说着，给柯文清让出一条道。

        柯文清拾步往上，“那赶紧去吧。”

        蒋文超赶紧下楼梯，他不爱跟柯文清这类喜欢用成绩来划分学生的老师打交道。

        余悦经过柯文清时则是不紧不慢，他有自知之明，在柯文清眼里，他就是那颗坏了一锅粥的老鼠屎而已。

        林奕的视线在余悦的后脑勺和柯文清轻蔑的眼神之间晃动了一下，跟在了余悦身后。

        “林奕。”在他走下最后一级台阶时，被柯文清叫住了，林奕回头抬起了视线。

        “我还是很热忱地欢迎你来到我们六班。”柯文清明明在上头，但还是让人看出他的恳求。

        很难得，能让柯文清低头。不愧是全市第三的学霸，把柯文清这种的唯成绩论的老教师降得死死的。

        蒋文超在一旁都感觉沾到光了，有一种扬眉吐气的错觉。

        他想，没想到姓柯的还有今天，开学时不挺嚣张的么，还想霸占他们的教室呢。

        但出乎蒋文超意料的是，林奕没有帮他出这口恶气，非但没有，还对着上方的柯文清鞠了一躬，“谢谢柯老师厚爱，但我决定了留在五班。因为这里……”

        说到一半，他的余光往身后方向看了一眼，“有我值得留下来的理由。”

        话已至此，柯文清自知再强求便是跌份，他扶了扶镜框，端起了腔调，“行，但愿你不会后悔就好。”

        等人走后，蒋文超迫不及待地催，“走咯哟，哥，去吃麻辣烫，麻溜的，饿死了都。”

        学生街卖麻辣烫的挺多，离得近的就有三家，但对得上余悦口味的却是离得最远的名叫马记麻辣烫的店。

        蒋文超的脑门上早已冒了汗，他深知余悦的脾气，先劝阻道，“悦儿，就这两三家凑合着吃吧，马记还得走五六分钟。”

        余悦皱了皱眉头，紧接着就要往附近的商家走去。

        “马记我还没吃过，今天就去吃马记吧。”

        蒋文超有点愣，愣完还有点急，刚哄好一尊佛，没防住另一尊更大的佛开始作妖，“奕哥！这么热的天，随便将就着吃一口吧。”

        林奕破天荒去勾蒋文超的脖子，笑得有些贼，“要吃肯定就要去吃最好吃的，要不然我请你？”

        “那还是算了吧，”蒋文超都说不出拒绝的话，死心了，“走吧，悦儿，就去吃你最爱的马记吧。”

        余悦走过来的时候，用目光打量了一下林奕，俊白的脸浮出一点疑窦。

        拿着空盆选菜时，蒋文超站在荤菜那一柜半天不挪步，但手中的夹子也下不去手。

        林奕经过时往他盆里瞄了一眼，两三个肉串，几颗丸子，“你怎么不拿？”

        余悦对素的更感兴趣，他拿完木耳，正在往盆里放腐竹，顺道回答林奕，“他正在算他的钱够吃多少。”

        “拿吧，我说了今天请你。”

        蒋文超哪怕囊中羞涩也要兜住面子，“不用，我是在想吃什么。”

        余悦拆穿他，“吃什么你还用得着想？”

        “悦儿！”蒋文超拔高了音量，“在奕哥面前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今天才星期四，明天还有一天呢。”

        余悦夹了一夹子的牛肉卷全扣在蒋文超盆里，“明天吃土吧你。”

        “你就这么害我？”蒋文超端着盆有些为难，“这得多少钱哦。”

        林奕雪上加霜，又往里面加了好几片乌鸡卷，“破罐子破摔吧。”

        蒋文超要哭了，“奕哥，明天我真的会吃土的。”

        “怂样！”

        “损粗！”

        林奕和余悦默契十足，一前一后用正宗的东北话羞辱他，蒋文超一句话都怼不出来。

        算账的时候，林奕抢过了他的盆，一道把钱给结了。

        三人坐下来等餐上来，蒋文超怀着复杂的心情感慨地问道，“奕哥，你是干什么的，来钱儿那么快？”

        林奕刚从老板那里讨来一杯热茶，吹了吹，“嗯？”

        蒋文超整个身体都往前靠，“就是赚那么多的钱，你是怎么做到的？”

        至少他到现在还做不到麻辣烫自由，而林奕做到了。

        林奕会意了，放下滚烫的茶杯淡然一笑，“被逼上梁山后，你也能做到。”

        林奕的很多过去，余悦都是从林谦那里听来的。林林总总的，科幻得就像一部电视剧。

        想他和林奕初相识那天，林奕骑着一辆川崎跟他问路，他还把人家当社会败类来看。

        谁知道他还能看走眼。

        蒋文超拿起可乐，当酒，豪迈地跟林奕的茶杯碰了一下，“奕哥，我真的好佩服你，纯爷们，杠杠的。”

        林奕移动茶杯，对准了余悦。

        余悦还在走神，对着突如其来的茶杯脑子空白了两三秒才领悟过来，“要不要这么幼稚？”

        话是这么说的，但他的可乐瓶还是被他往前推出一小段距离，接着就提起来喝了一大口。

        刺激的二氧化碳气体带着坚硬的冰冷从他鼻腔里冲了出来。抬眼，余悦看到林奕端着茶杯喝，眼尾拖曳着一截不易察觉的浅笑。

        下午还是继续评讲试卷，三节课捱到头，落日已经斜挂到了山尖上。

        五班不流行晚自修，林奕也不急着回枫林小区，他不凑热闹，想等人都走干净了再离开。

        “奕哥，周末有安排吗？”郑曜不起身，径直将椅子往前挪。

        他一问，周围有女生蠢蠢欲动。

        林奕在刷题，他打算现在刷完物理的，晚上可以空出时间画插画。周末对他来说，更是争分夺秒赚钱的好时机。

        “有事？”

        郑曜似乎难以启齿，一旁有两三个女生不停地用手戳他，“讲啊，快讲。”

        被推得受不了了，郑曜开口，“周末我们一起玩密室逃脱？”

        对于这个邀请，林奕感到意外，以至于一时没想好该怎么组织语言回绝他们。

        “奕哥，一起去啊，好不好？”

        “对啊，就当做庆祝你考了全市第三啊。哎，你怎么做到的啊，太厉害了。”

        有了人开头，越来越多的女生拥了过来，顺便碰倒了余悦桌面上的课本。

        林奕刚想俯身，余悦已经弯腰去捡书本。

        “我知道有一个密室逃脱很好玩的，很刺激，敢不敢去？”

        “不要太恐怖的，我不敢。”

        一群女生仿若枝头上的麻雀围在林奕周遭，叽叽喳喳地嚷个不停。

        蒋文超将林奕的困窘收入眼底，想要挤进人群给林奕解围，“我已经约了奕哥周末打球，下次吧。”

        刚说完，蒋文超便感受到一双双锋利如刀刃般的眼神，好像不共戴天。

        “奕哥，我救不了你了，你自己看着办吧。”蒋文超在能怂时决不刚强，他还是一个很识时务的小伙子。

        法不责众，在这个时候发挥了最大的效应。单独某个女生不敢这么逼迫林奕，但一群女生同时进攻就有了众志成城的力量。

        林奕实在拒绝不了，只好答应，这群女生这才得逞地散了开去，就等着周末的到来。

        人潮退去，林奕转眼一看，余悦和蒋文超那桌早已空空如也。

        中午他跟着两人顶着烈日特意舍近求远，去马记麻辣烫吃午饭，他以为两人应该会再等他，至少得问问他晚饭怎么解决。

        但所有的以为不过是他以为。

        林奕勾了勾自嘲的嘴角，拎上书包离开了教室。他不允许自己有任何的失落，在心里默默安排今晚的时间表。

        “奕哥！”

        林奕勒住脚步，循着声源看去。

        余悦还歪靠在墙壁上，蒋文超却是先一步朝他走来，“终于摆脱那帮娘们了？我跟悦儿都等了好半天了。”

        因为这个“等”，林奕插在裤兜里的拳头不自觉地捏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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