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想要明天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此刻，对于文慕生而言，他终于体会到这句诗的意义，那是失望后的小欢喜。

        季清然离开医院已经十天了，杳无音信，没有留下一点痕迹。他不能接受这场以不告而别为结局的暗恋，特别是她，遇见那么多人，只有她，不声不响地留在了自己心里。

        拖着疲惫的步伐下班，失了爱情，他将更多的热爱交付于理想，和夕阳一同归家，亦是没事，只是心里空落落的。

        “先生，给太太买些花吧。”小女孩捧着花束怯生生地说。

        “小妹妹，好可惜，我还没有太太。”他蹲下身子，望着小女孩软软的脸，有些遗憾。

        “先生，买一束吧，买了你会有一个特别漂亮的太太的。”脆生生的话语格外足以柔软文慕生的心，他掏出钱，递给小女孩，在接话的那一瞬间，余光瞥见对面的咖啡馆，不由欣喜若狂。

        “谢谢你，我有太太了。”他激动地揉了揉小女孩的头发，飞奔着冲向对面。

        季清然见过山城的山茶花，上海的玉兰花，苏州的茉莉花，金陵城的蔷薇花，它们盛开在不同的季节，向世人诉说着自己的故事，展示着自己美丽，却总让她觉得少些什么。

        四月的傍晚，有人手捧玫瑰，满头大汗地冲进咖啡店，男子的脸被夕阳的余晖晕染了些许，他望着她，眼里只有欣喜，汗水不慎滴在玫瑰上，玫瑰绽放出不一样的光彩，她知道，那是情感赋予的光环。

        注视到季清然的含笑的脸，他双唇微动，却先红了脸。

        “文医生，来这里坐吧。”终究是季清然打破了寂静。

        文慕生走近季清然，自然地将手里的花递给她，轻轻坐在了她对面，他说：“花是你的。”

        “谢谢。”她的声音如同四月雨后的风，柔和但夹带着凉气，总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文慕生想从她的脸上捕捉到一丝和他一样的滚烫，可惜，光模糊了她的脸，他只能看清她是笑着的，别的，他摸不透。

        “安然，我想这样叫你，可以吗”

        “当然可以。”她的声音很柔软，却听不出任何情绪。

        “安然，你……最近好吗”

        “当然。”

        听见她的回答，文慕生的情绪有了宣泄点，他说:“安然，你总是这样客气，总是对我保持着距离，你说你已经恢复了，那我就不再是你的医生，无需再叫我医生，叫我名字吧。”

        “文慕生。”一字一句，烙在了他的心头。

        “安然，我想了解你，给我这个机会好吗”文慕生看着她的眼睛，恳切地说。

        “你喜欢我吗？”季清然问，见他不出声，她笑着说：“他们总觉得，女孩子要矜持，要守规矩，不应该问这句话，可是我，不在乎。你知道我是怎么进的医院，我经历过什么。在我眼里，可能生命是最珍贵的东西了，我懂它有多么短暂和脆弱，所以我不想浪费时间在我不确信的事上，如果你不确信这件事，就这样吧。”

        “不，安然，你误会了。”听见她平静道出自己所经历的黑暗以及想法，文慕生又有了信心，“安然，我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是说到做到，父亲总是说，一诺千金。我知道承诺，绝不是一句话，我今天所说的，也会用我的生命作证，安然，我喜欢你。”

        “文慕生，谢谢你，让我还能听见这么真诚的话语。”她托着腮，发问：“我们没有见过几次，你是见色起意，还是怜悯之心”

        文慕生慌了，生怕她误会了自己，解释说：“安然，你千万不要误会我。对我来说，你是特别的，你给了我特别的感觉。我喜欢你，冷静、坚定，虽然我们没有见过几次，但你的眼里能让我察觉到希望，这种感觉让我不知不觉就被你吸引。”

        季清然拿起那朵玫瑰花，起身离开，留下一句：“你知道吗？我无需特别。”

        “我们什么时候会再见”他大声喊着，忘记了这里是咖啡店，满座宾客向他投来不满的目光，这一刻，他不是那么在乎了。

        “明天见吧。”她说，可能没有明天。

        为了这句承诺，文慕生等待了好几个明天，他期盼着，哪怕他们没有明天。

        季清然从来没有忘记她的恨，是季家的破灭，是前往重庆货船上的欺辱，更是许平山的背叛，还有他身后的人那一晚的凌辱，她一个人，孤立无援，此刻，她需要一个帮手。

        “然然，回上海怎么早些不联系我”康灵瞧见季清然，状若凶狠地给了她一拳，嗔怪地说。

        “先前有些事没有处理好，我家的情况，实在也不好四处张扬。”

        康灵不等她话说完，大声骂道：“侬脑子瓦特啦”康灵骂道，“那些混蛋拜高踩低也就罢了，侬怎么也把我算进去，我什么时候嫌弃你过。”

        “阿灵，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季清然抱歉道，“我……”她犹豫着，不知道如何向这唯一的朋友开口。

        康灵拍了拍季清然的肩膀，她一向不在意什么淑女形象，从小不受家人的重视，名媛们亦对她颇有微词，只有季清然，陪伴她一起长大，她们之间本无须任何言语，只是她好久未见她，心中着急而已。

        “阿灵，你家中经商，可听说过周鑫这个人”

        “周鑫”康灵面上有些迷茫，但随即有些惊讶，她问道：“然然，你说的周鑫是商界的那个周爷吗你怎么会问起他”

        “此事说来话长，我只问你，如果动他，有多难”

        “当然比杜老板简单！”康灵笑着打趣，显然她没有把此事放在心上，见季清然面色凝重，她心中涌起不详的预感，“然然，你不是在说笑”

        季清然淡淡说：“阿灵，我只告诉你，我一定会除去他。”

        “你疯了”康灵紧紧抓住她的手，突然觉得眼前的人有些不真实，季清然像以前一样迷人，但她眼里却多了一样东西，玉石俱焚的决心。

        随即，她瞳孔微震，抓住季清然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着，眼泪在眶中打转，双唇微张，欲言又止。

        她听见，季清然说，他毁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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