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风暴渐起

季清然用最平静地话语诉说着让她痛斥心扉的回忆，见康灵红了眼，不住地颤抖，她咬了咬嘴唇，轻轻昂起了头。

        “然然，怎么会这样，你跟我走，走，我们去告他。找，找我父亲。”康灵急了，捏紧了季清然的手，直往前冲，终究是个没有经过风雨的孩子，她听了愤怒、心慌、更多是心疼。，此刻，她只想替季清然申冤。

        “阿灵……”季清然唤她，康灵却听不见，一味往前走。

        “康灵！”季清然甩开她的手，厉声喝止她，“康灵，听我说，这是没用的。”

        “怎么没用呢！”她反问道，呆呆地念着：“怎么没用呢怎么会没用。”

        季清然拉她坐在桥边的石凳上，细细道来：“阿灵，周鑫门下有众多产业，他在上海的关系错综复杂，他连出门都跟着一车保镖，个个带枪，我们连他的动向都不能轻易打听到，能怎么办告他向谁告”

        她轻轻抚摸着啜泣的康灵，像对待妹妹一样，安慰着：“你看我，现在没事的，我们会想出办法的。”仿佛受苦的人不是她，康灵的脸埋在她的怀里，看不见她的表情，听见她的话语，再也抑制不住情绪，眼泪止不住地流，淌湿了季清然的衣裙。

        五月的风吹动着座椅上女孩的衣裙，轻柔却夹杂着暮春的凉意，康灵靠在她的身上，听不见她心底的悲哀，像极了那个夏夜，被家里人责骂的她蹲在小巷深处，被雨淋的湿透，季清然跑过来，用外套擦干她身上的雨水，把她抱在怀里，她没有真正的亲人，但有这样一个姐姐，她暗暗发誓：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除去周鑫，为姐姐报仇。

        殊不知，季清然是矛盾的，季家倒了，她没有任何助力，唯一的挚友，却被她牵扯进这场复仇风暴，终究是自己自私了。

        文慕生最近很忙，作为一名尽职的医生，他在手术台上拼尽全力挽救着每一个生命，与此前不同的是，他的信仰里除了理想，多了一株红玫瑰。

        当季清然间隔半月再次路过那家咖啡店时，远远望见文慕生，心中一颤，她看见文慕生本无表情的脸上再添欣喜，那是一种让她感到小心翼翼的期待。

        “安然，你来了。”没有责问你为什么不来，也没有抱怨你为什么才来，他的最低底线似乎是她来了，就好。

        “等很久了”季清然有些不自然，没话找话。

        “只是一会，安然，你有时间吗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季清然想要否定他，她有意识避开这条路半个月，意图躲开他，她不能接受他的真挚，却也抑制不住地贪心，话语不受控制地带着憧憬。

        “好。”

        当大名鼎鼎的医学天才推出他略微简陋的自行车时，季清然毫不犹豫地坐上后座，她的头离文慕生的背很近很近，甚至能闻到他白衬衫上的消毒水味，她皱了皱鼻子，身体却又往前靠了些。

        自行车穿过一个又一个小巷，从繁华街道到烟火小巷，孩童们的欢声笑语，姑嫂们的抱怨责骂，卖馄饨的袅袅香气，黄包车夫的声声叹息，季清然忽然明白了自己为什么要活着，金色的光照在每一个人身上，给予人们神的祝福。

        自行车停在了江边的小楼，没有人群的喧闹，少了些浮华和迷醉，江边迷途的归舟，孤寂的垂柳，与上海这偌大的欢乐场格格不入。

        “安然，你说你喜欢夕阳，上海这座城的楼太多，太密，很难看见这么好的夕阳，我想把这送给你。”他骄傲地展示着属于他的世界。

        “谢谢你。”吹着江风，季清然发自内心的笑了，“文慕生，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夕阳吗？”

        他不言，只是笑意盈盈地看着季清然闪闪发光的眼睛，不知是光落进了她的眼里，还是她眼里的光此刻正在闪耀。

        “在我眼里，无论是破灭，还是新生，夕阳都是它最后，最美的谢幕。”

        “安然，我不会再追问你过去发生了什么，你要相信我，我第一次认识你，你就像一枝玫瑰花，留在我的心上，随后的日子，越扎越深，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你说我肤浅也罢，见色起意也罢，但我想告诉你，安然，，爱是没有缘由的，我对你心动了，你是这世界赐予我最美的红玫瑰，我喜欢你。”

        这一次，季清然完败，只留下一句，“我会来找你”，便落荒而逃。

        她不该对他心动，也不敢对他心动，如今的她承受不起爱与恨的代价，唯有尽余薄之力，报屈辱之仇，住在许平山安排的房子里，她注定不能有丝毫松懈，更何提去爱。

        “季小姐，您之前预定的鲜花到了，您有时间来看看吗”

        “不好意思啊，我暂时不需要百合了。”季清然充满歉意地说，顿了顿，她又交代道：“不过店里有玫瑰吗把百合换成玫瑰吧，明天三点，我去店里。”

        窗外的风卷着雨打击着小窗，玻璃发出声声脆响，季清然恍若未闻，径直走上前，打开了窗，风暴便顺势而为，击落了书桌上单薄无力的纸页，再一次打湿了她的黑发，她却一动不动，只是喃喃说：“夏天来了，黑夜会过去。”

        “八爷，她明天三点要去初宝花店。”

        “有来头吗”许平山点燃一支烟卷，饶有兴趣地问。

        “属下特地查了，这家花店很干净，只是南民钱庄的康家小姐几个月前似有出资资助。”

        “是前几日和她见面的那个女人”许平山摆弄着腕上的手表，眼里闪着看不透的光，嘱咐道：“明天，不要跟着她了，全心去准备见面会的事，一定要万无一失。”

        安排好任务后，他起身走向书架，从夹层中取出一张照片，那女子正注视着他，眼里闪着期待的光芒，笑靥如花，像初春三月的阳光，照着他，暖着他。

        “清然，戏台给你搭好了，接下来，我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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