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恭喜？苏清兮，你没有心吗？”

        “应该是与你相配的。”她的声音理智冷静。

        “苏清兮，下来。”

        她放下电话，换上家常的衣服，去厨房拎起垃圾说：“舒舒，我下楼扔垃圾。”

        舒舒正在阳台晾晒衣服，随口答应，“快去快回。”

        摁下楼层电梯，她出神地看着那往下沉落的数字，如同此刻她无处安放的心。

        扔了垃圾，她一步步朝那个身影走过去，昏黄路灯下，他一袭墨黑色的西装和周围的夜色融为一体，斜靠着车，如同雕刻的五官，线条分明的下颌线。

        走近了，她敏锐的嗅觉闻到一丝酒香味，“你醉了？”

        对面之人，勾起一丝笑，眼底红红，“我的酒量按斤算的，都醉了，我也不会醉。”

        他一步步走向她，眼神如同一张大网将她罩住，“你心里可曾有过我？”

        她与他对视，没有回答。

        他步步逼近继续问道：“这么长时间以来，你知道我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吗？就在我已经快要将你忘记之时，你却若无其事回来？”

        清兮望向玉兰花，“道不同，自然不能同路。”

        “喝酒了，别开车。”她转身往回走，夜风吹在脸上，凉凉的。

        他望着她离开的背影，陷入过去的回忆之中。

        两人曾同属一个部门，他永远记得第一次见面，她抬起眼的那一刻，如玉般的模样，清水般的目光，仿佛有个东西砸入了心湖之中，咕咚一声，消失不见，但却永远沉进了他的心中。

        在后面的岁月中，两人工作配合很有默契，相互欣赏彼此。

        随着渐渐相熟，他诸多聚会都会叫上她，她也因此认识了他的朋友，他的弟弟南辰。

        他们心意相通的，无需多说，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想法。从来没有哪个女人能如此懂他，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感觉，奇妙无比。

        而三年前，她不知因何，忽然就辞职离开，断了所有联系方式。

        他发疯般的找她，却再也没有找到。

        如今他接受了家中安排的家族联姻，相亲，订婚，每一步都按照家族的计划走。但就是这个时候，她如同当初消失一般突然就回来了。

        他以为他的心，再也不会有激情，再也不会因她而悸动，但当再次见到她的第一眼，他心跳加快，呼吸急促，从前所有的时光都出现在眼前。

        每一幕，每一帧，他以为都已经遗忘殆尽，却只是被他存进了脑海深处，当她再次出现时，它们也蜂拥而出，侵袭他身心的每一个角落。

        -

        休息日，清兮去复查心理医生。

        戴着眼镜的周医生，用骨节分明的手指抬抬眼眶说，“近日你状态很稳定，可以暂停用药了。”

        “周医生，可以继续再吃一段时间吗？最近我回到曾经的环境，我不确定自己有足够的定力，可以坦然去面对曾经跌倒的地方和人事物。我怕再次陷入曾经的情绪中……”

        一袭白袍，他在电脑中输入她复查的结果说：“清兮，我们的人生不能都靠拐杖走路，跌倒了可以用一阵子辅助，但是始终要勇敢去面对。你目前治疗得很好，心态也保持的很好，我建议不用吃药了。接受你的感受，不要抗拒，并且相信自己。重生是一个很痛的过程，你已经走过来了，你要相信自己可以。”

        从医院出来，明晃晃的阳光□□□□着人，皮肤火辣辣。

        清兮将手心摊在阳光下，却感受不到一丝照进心里的温度，心中的一个角落还是冰凉凉的。

        在她沉入黑暗的至暗时刻，是周医生一点点为她解惑，给她希望，带着她从黑暗之中缓缓走出来。

        她很庆幸，此时此刻她能完完整整站在阳光下。

        清兮忙了一上午，此刻拿着一杯咖啡站在落地窗前，中央的扶梯电梯上上来一个熟悉的身影。男子望向她所在的方向，尽量保持坦然回视，她想起医生的话，重生是一个很痛的过程，你已经走过来了，你可以。

        同事秦小然也拿着水杯站到她旁边，看到电梯上的一幕说，“那个是行政部的小南总，长得特好看吧？表面冷酷无情，听说花得不行，好多女同事的梦中情人。”

        清兮轻轻一笑，眉目中却是淡然冷漠，“路西法也长得好看。”

        小然哈哈哈笑了。

        清兮的眼睛是近视加散光，看事物从来都看得不甚清楚，只有大概的轮廓，尤其到了晚上，更是一片模糊。

        她想起之前小然说过朋友去做了视力矫正手术，效果很好。

        “小然，你上次说朋友去做的那家眼科中心，可以推荐给我吗？”

        小然扶了扶八百度的眼镜，非常认真的说：“清兮，你想去做视力矫正手术吗？你不怕吗？我就是因为太害怕，万一瞎了怎么办呢？”

        清兮淡然的笑笑，“我也害怕，以前一直害怕所以没有勇气去做，一直拖着。现在我连死都不怕，还怕做这个手术吗？”

        小然听了沉默了，没有想到她这么云淡风轻的口气说生死，给她找了眼科的联系方式。

        清兮第二天就去了，提前一天体检，医生说最好三天后来做，但是她还有一堆工作，让医生尽量排在了次日，自己则遵医嘱按时滴眼药水准备手术。

        一个人进手术室，一系列流程，她都乖巧配合。

        躺上手术台，眼前划过一阵灼烧疼痛。

        再被医生扶着出来，眼前豁然的清晰度超过她的想象，仿佛曾经被蒙蔽的眼睛终于重见光明了，心情也豁然开朗。

        做完手术后第二天她就正常上班了，因为她之前散光度数高，所以畏光流泪明显，很明亮的光线会刺眼得睁不开，一直流泪。

        上电梯时，迎面而来的眼前光线太刺眼，她将手挡在眼前，却差点看不见脚下电梯已经到头了。

        旁边路人一把拉她上来，才没有摔倒，相接触的那双手的冰冷而细腻，骨节修长，犹如上好的寒玉。

        她连忙道谢，“谢谢。”

        将手放下来的一刻，光线刺得眼睛止不住流泪忙又挡在眼前，所以也没有看清来人。

        “你眼睛怎么了？”耳边清冷的声音响起，冷咧如同千年寒冰。

        听到这个声音的同时她就知道是谁了，她连忙抽出手，将头埋得更低。“没什么。”

        她已经走出几步远，身后的人又问，“我再问一遍，你眼睛怎么了？”

        而这一次的声音听着更加冰冷，锋利得如切冰碎玉。

        见她还是没有回答，来人两步走上前，拉下她挡在眼前的手。

        一双玲珑剔透的眼睛，眼底血红，莹莹泪光，眼泪汪汪，一直往下流泪。

        面前的冰山般的男人明显怔楞了一下，语气融化，“这，是怎么了？”

        “真的没什么，谢谢。”

        望着已经远去的背影，身后的人走上前说：“小南总，我看这是新来的吧，她连你都不认识吗？也太没有礼貌和规矩了。”

        今天她就将工作大部分都安排成电话联系，等待眼睛好一些，再安排文字工作。

        目前工作已经大半个月，只有她有产出业绩，当然其他人一心都在跳槽和辞职上，都是不看好这个新设立的部门。

        下班后，周围人已经走完了，她才缓缓起身，收拾好桌面走出去。

        明晃晃的大堂光线一如既往，她将手挡在眼前，眼睛开始流泪，她扶着扶手走得缓慢。

        忽然一个女声响起，“小姐，刚好我也下班，扶你下电梯吧。”

        清兮忙道谢，“谢谢你了。”

        “不客气的。”

        两人一起下电梯出门后，清兮再次道谢，但她听见刚刚那位同事的脚步却是往回走的。

        次日，她上班时又遇到那位小姐姐，她客气地说，“我刚好一起，扶你上去吧。”

        清兮客气地感谢，“谢谢，不知道你是哪个部门的呢？”

        “我是行政部的。”

        “哦……行政部。”

        转角走廊里，冷若冰霜，长身而立笔直西装的男子站在刚刚扶她的女子面前，“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女子恭敬回答，“小南总，她问我是哪个部门的。”

        男子点点头让她走了，冷峻的面容上勾起涟漪的弧度。这女人，还是这么聪明。

        下班后，她没有从正门走了，特意绕了一圈，从后门出来。

        路边，一辆停着的车突然按了喇叭，她转头就看见一个熟悉而帅气的身影，她视而不见继续往前走，车窗内传来一个冷静疏离的声音。

        “我下来请你？”

        这话很明显了，不想惹来更多目光注视就赶紧上车。

        拉开车门，她坐进去，再无他话。

        全程静默无言，车窗外吹进来的风有丝丝花香，却也吹不散这该死的沉默。

        “你眼睛怎么了？”清凉的花香中传来他的声音。

        “做了视力矫正手术。”

        “你以前很怕这些。”

        “人总是会成长和改变的。”

        男子轻轻一笑，“嗯，认识的人，也会变得不认识？”

        她转过头看向窗外，没有回答。

        “疼吗？”他又问道。

        “还好。前面停下就可以了，我自己回去。”

        男子没有回答，径自开向城市繁华处，来到一处五光十色的高大建筑前，清兮下车看见这一幕，还真是他的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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