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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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轻霜转身就往屋外跑。
虽然出师不利刚一落地就摔了一跤,可怎么说也好好睡了一晚,身体与灵魂有了更好的契合,四肢能够很好地支撑起身体,走起路来一点也不蹭肚皮。
陆轻霜简直不要太高兴,他再也不是那个连爬都爬得四仰八叉难以操控手脚的小雪豹了。
他现在是一个……
啪叽。
两条后腿不受控向旁侧撇去,活像是踩在冰面上,滑得让人措手不及。
没错,刚刚感觉到自信的小雪豹,平白劈了个叉。
劈了个叉!!!
“喵啊啊啊!”
小雪豹捶地痛哭。
不带这样欺负人的!
就算是豹也不可以!
悲伤的大爪子按着地怒踩几下,然而在厚实爪垫的极佳消音效果之下,完全没有声音。
陆轻霜败了。
耳边声音却好像突然间离得近了些,大抵是向着这边走来了。
小雪豹当即一个激动,扑腾着后爪站起来,再顾不上劈不劈叉,朝着门口猛冲。
卧房和厅房间其实并没有门,置物架与屏风巧妙错落,使得两方完全隔开,保证了极好的隐私性与观赏性。
唯一的问题是,想要从一边走向另一边,并不是直出直进。
然而圆滚滚的毛团子全然不顾这些弯弯绕绕,得着空隙就钻,硬生生借着个头小从缝隙里挤出了一条直线。
好在屋内干净得一尘不染,不然不知道要蹭到多少灰。
小雪豹边跑边劈叉,拖慢许多速度,可那两道声音靠近得缓慢,陆轻霜还是先一步跑到了大门前。
心脏跳得飞快,像是兴奋得挥舞着小鼓槌,这让许多声音都被掩盖。
圆圆的小耳朵里完全听不到另一道略显青涩的少年音色,只有羽毛般的轻音落入,倒也不显清晰。
陆轻霜仰着小脑袋正坐在大门前,期待着大门的开启。
可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有所动静,就连话音都断了许久。
怎么回事?
不会又走了吧!
小雪豹立马站起,快步走到门前伸出爪子。
他还不会控制指甲,就伸着一爪梅花似的粉红肉垫落在门上,噌噌开始挠门,嘴巴也不停,嚷得大声。
“喵嗷——嗷——”
【别走啊!看看我!!!】
仍是没有动静,小雪豹犯了急,连忙收起爪子转身走开几步,又深吸一口气,撒腿直向门冲过去。
吱呀——
门扇骤然打开,明光瞬间洒满屋子,照亮直扑而来的毛团子。
一切都好像放慢。
迎着略显刺眼的阳光,小雪豹看到了一袭白衣的美人,逆着光看不清面容,可美人身周镀上的浅浅金边,和梦中一样耀眼。
梦中……
陆轻霜猛地僵住。
腾空的身体来不及反应,在落地的瞬间失势摔倒。
软乎乎的毛团子就地打了个滚,晕头转向的,摔在了容楚身前。
两道视线同时下移,落在摔趴成“木”字形的小雪豹身上。
容楚:“……”
容楚身后的少年:“……”
然而摔倒的小家伙毫无察觉,扑腾着小短腿摇摇晃晃爬起,又跌跌撞撞向容楚走去。
在两道目光的注视下,小雪豹挪到容楚脚边,二话不说就是一爪子,快准狠按在了容楚靴上,“喵!”
少年猛地倒吸一口凉气,“师尊,它……”
容楚摇摇头,俯身将哼哼唧唧乱嘤的小雪豹抱起,银灰色的毛发从指缝漏出,柔软到了极致。
而后,他转过身,反手将长长一条的小雪豹暴露给身后的少年,出声道:“就是他。”
陆轻霜和少年一齐懵了。
少年约莫十四五岁,身量已经算是高挑,带着少年人独有的单薄与稚嫩,与多数同龄人相似,喜欢在深色的练功服上装点些明艳的颜色。
好比腕上腰间明黄的束带。
他叫安若白,是容楚的徒弟。
小雪豹并不清楚这一点,只是怔怔望着面前这张与美人三分相似的脸看了好一阵,总觉得要和记忆里的什么东西重合。
然而,宕机的大脑重新运行,却毫不留情的,将这件事抛之脑后。
等等,他为什么还是听不懂啊!
——
或许是摔了一跤的缘故,显得小雪豹绒毛甚是潦草,木着眼和少年对视好一阵,忽然就盈出满眼的泪光。
看起来委屈到了极致。
哭、哭了?
安若白惊了一跳,当即后退半步,不自觉看向仙尊试图寻求帮助。
仙尊的视线却一瞬不瞬落在小雪豹毛茸茸的后脑勺。
安若白张张嘴,终还是没忍住出声道:“师尊,雪豹流眼泪是在哭吗?”
容楚一怔,明显没有想到手中乖巧的毛团子已经委屈到哭。
居然是受到了这样大的打击吗?
收手将小雪豹团成一团抱到怀里,任由小雪豹把脸埋进他的臂弯,容楚轻拍拍小雪豹猕猴桃一样圆滚滚的后背,信口道:“大抵是摔疼了罢。”
安若白满目狐疑,却在这时听见容楚的怀里骤然响起些哼哼唧唧的小奶音,哭腔浓重。
安若白、安若白信了。
不过真的,反射弧好长……
——
安若白转身离去。
他要前往山下,想办法为容楚怀中的幼兽寻找一些食物,好安抚小雪豹摔疼的身体与心灵。
这需要一点时间。
而在这段时间里,容楚带着一头扎在他臂弯的小雪豹回到了室内。
他坐到桌前,轻轻将小雪豹放到自己腿上。
小雪豹有所察觉,当即挪动着圆滚滚的身体换了方向,重新把脸埋进他的外袍。
——尽管供小雪豹埋藏的左臂并没有离开。
容楚丝毫不做干预,静静将一切收入眼底。
纤细修长的指节从小雪豹的头顶抚下,一下又一下,犹如安慰,又好似贪恋着柔软的触感。
但陆轻霜完全没有被安慰到,反而更想哭了。
他终于意识到,梦境与现实好像并不能划上等号。
所以他从头到尾就没有听懂过,听不懂美人在说什么,也听不懂那个人在跟美人说什么。
他该怎么办啊。
从现在开始学可以吗?
美人和他说的话,还有跟那个人的对话,他统统都记下来,时间长了总应该能听懂一些。
小孩子学说话不都是这样的流程嘛,虽然他已经成年好久了。
要是美人能多跟他说说话就好了,或者刚刚那人多来几次也行,美人好像会跟他说很多话的样子。
嗯?
那人?
可那人是谁啊。
细细想来,少年的眉眼似乎和美人有那么几分相像。
不对不对,不是那种具体到眼睛嘴巴的相像,是气质,或者说神韵?
他想不起来了。
陆轻霜抖了抖耳朵,没来由有些失落。
“咳。”
圆圆的小耳朵应声转向,快小雪豹一步“望”向容楚。
湛蓝的眼睛紧跟其后,大脑却慢了半拍,湿漉漉的大眼睛里满是茫然。
直到墨色发丝拂过身躯垂至眼前,遮挡他的视线,也将容楚苍白的脸庞遮挡分割。
美人避开了他的视线。
以手掩唇,咳声不止。
又一次。
那声音太过压抑,愈发显得痛苦不堪。
稚嫩的心脏当即揪成一团,迫切地想要为容楚做点什么,但陆轻霜束手无措。
他只能看着美人轻颤的发梢,祈祷着痛苦的尽早结束。
可祈祷甚至无法带给美人一丝一毫的安慰。
于是,他伸出毛茸茸的大爪子,笨拙的、小心翼翼的,触碰容楚执拗将他环起的左臂。
“喵……”
陆轻霜想到什么,又低头看看美人纤细修长的苍白指节,鬼使神差抬起大爪子,意欲拍拍。
就像美人对他做的那样。
哪知容楚却在这时回过了头,眼疾手快将他抱起。
身体骤然腾空,陆轻霜一惊,没忍住叫出了声。
小奶音如同幼猫,短促尖细,尤为慌张。
但容楚只是把他放在了面前的桌子上。
咳声将息,带着些许虚弱的余韵,羽毛般的声音随之而来,却掩去恹色严肃道:“别乱动。”
陆轻霜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四肢好似褪了骨,任由身体瘫在桌面,软乎乎一条。
耳朵却与眼睛一起,落在声音的来源。
并不是很严肃的神色,一如先前那般淡淡的,带着久病积弱的苍白与瘦削,仿若即刻就要消散的烟尘。
小雪豹的视线在那双凤眸扎根。
他的眼尾淬上点点嫩红,好似火凤燃烧的尾羽,艳丽也、迫人心魂。
陆轻霜微怔,空荡荡的大脑陷入困境,一时不知道该想些什么。
有点心疼。
也有点无奈。
如果能听懂就好了,如果能对话就好了……
脑子里净是些强烈得要透过眼睛冒出来的想法,而这双眼睛,正一瞬不瞬停留在容楚的眼尾。
容楚眼底暗了暗,抽手离开小雪豹毛茸茸的身体,抬眸看向房门。
房门当即大开,露出门后正打算敲门的安若白。
安若白明显愣住,转瞬反应过来,急忙垂下视线行礼念道:“师尊,徒儿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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