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清晨，后院的公鸡正打着鸣，街上传来小贩们此起彼伏的吆喝声。

        几人用过早饭，纪卓便与贺兰懿去了官府。

        中午归来的时候，青衣则在堂里听着说书的，倒是不见云澜。

        她上楼敲了敲门也不见有人应和。身后的贺兰懿则直接推门而入，云澜还在床上躺着，睡得四仰八叉，却衣着整齐。

        贺兰懿踢了他一脚，云澜有气无力的翻了个身，正打着哈欠抬眼却看到纪卓也在面前，立刻坐起身，带着控诉，委屈巴巴道。

        “阿卓，我不要和这个人一个屋了！他昨晚上根本不让我上床！可他自己也不睡，还看了一整夜月亮！你看，你看我这黑眼圈，都是被他闹的！”

        难怪早上她见贺兰懿的时候，他眼圈下泛着淡青色。又问了青衣昨晚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当时青衣的声音并不大，而且上等房的墙壁隔音效果不差，只是开了窗，多少还是会传出去些，若非清醒着很难听到声音。

        纪卓默然，只是把手里的餐盘放在桌上，里面有着稀饭和两样小菜，外加一碟点心。

        “你以为我愿意看月亮？睡的好好的就突然抱着我，你恶不恶心？”

        “那我害怕啊，你比我大五岁，不该让着我吗？你看你还凶我！阿卓！”

        这……

        错在她，明知道这两人不对付，还非得让他们一个屋，本以为可以培养下感情，起码不至于相看两生厌，这下好了，弄巧成拙。这就是自作聪明的后果吗？

        那几年在营里处理杂务的时候，虽然繁重杂乱，又因着身份特殊被人颇为“照顾”，但到底不会让她很为难，再怎么棘手总有解决的办法，再不济也可以找阿爹问问办法。

        可是这个怎么处理？云澜只听云戬和阿爹的话，现在这两人都远在千里之外。

        讲道理是行不通的，云澜不仅比她更能说，而且一说下来就没玩完了，直接带偏主题，更不可能动用蛮力。

        不过她也不生气，毕竟云澜的过去她没参与，不听她话再正常不过。而且小孩子有几个不是贪睡任性的？

        纪卓对着贺兰懿无奈的笑笑，只好给他使了个眼色，让他先出去。准备循循善诱。

        “我给你拿了些粥和菜，你先吃些东西，不能总是由着性子饿着自己，以后会胃疼的。”

        许是见了贺兰懿走了，云澜立刻便换了神色，成了听话宝宝，乖乖下了床，接过毛巾擦了擦脸，坐到桌边开吃。

        少年人狼吞虎咽的两口就喝完了粥，纪卓忙递上茶水怕他噎住，又再给他盛了一碗。

        他刚开口，纪卓做了个“嘘”的动作。

        “我知道我知道，食不言寝不语！”

        纪卓见他又准备低头疯狂扒饭，无奈道：“不过现下就我们，也无妨，你吃慢点。”

        “昨天那个狮子糖还挺好吃，还有吗？”

        “有啊，你要的话我一会给你再拿些过来。不过你已经吃完了吗？”

        云澜摇摇头，嘴里含糊道。

        “昨天傍晚看到楼下有几个孩子，本来玩得好好的，不知道怎么就打起了架，几个大的欺负一个小的，这我能忍？我就跳下去，赶走了那些人，把手里的糖都给了他。结果没多久，我说去周围转转，又见到他蹲在墙角哭，说是糖被抢了。

        就挺没出息的。我以前一个打五个，就是打不过我也不哭。我就把剩下的全给他了，我才吃了两个。”

        纪卓忍俊不禁，脑海里不禁回忆起云戬以前跟她说过这事儿。

        云澜八岁那会儿，村里有几个毛头小子总爱拿石头扔窗户、砸瓦片，还对着小澜乱说怪叫。

        他那会儿个子矮，也受人欺负，就经常跟人打架，总是闹的一身青紫。我一直在营里给他写信，他也不回。

        可家里只有公婆也帮不了他，偏他是个不服输的，就自己跑去武馆偷看那些师傅练武，跟着瞎练，结果瞎猫碰上死耗子，还真练出了些功夫。

        有次被五个大的堵着，愣是把那几个打的抱头鼠窜，连连求饶，他这才停了手，自己一身的伤。

        当时云戬说到这里，纪卓甚至都能想象得到一个八九岁的孩子，背对着躺了一地的哀嚎的大孩子，抬头昂首挺胸看着夕阳一直走，身上虽然疼但是他更多的是骄傲。他以为自己赢得了尊严。

        后来那几个大孩子不服气，就找了邻村的人准备报复他。嘴上说赔个不是，带他下馆子搓一顿，然后握手言和。

        结果把他带到一个山沟里。十个大孩子把他团团围住，四下无人，他孤立无援。

        纪卓下意识屏住呼吸，生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然后呢？

        云戬长吐了口气，摇摇头。

        他愣是把十个大孩子打的爬不起来。随便在地上捡了个什么木棍，一下就敲到其中一个头上，出了血。

        他当时肯定吓坏了，也怕疯了。可我没在他身边，我不是个称职的哥哥。

        这小子真狠极了。有了这次的教训，更怕他们再叫更厉害的报复自己，便逮着最开始搞事情的那个往死了打，旁边的看着都不敢拉。好在没出人命。他倒还有分寸，他说他怕连累公婆，也怕害了我。

        那双眼睛里泛着泪光，云戬眨了下眼睛，歪头笑道。

        后来我就知道了这事，官府要拿他，他还知道报我名字。自那以后，他在整个镇都打出了名声。

        他话里听着很是自豪，但是怎么藏的住眼里的心疼。

        有次我回家探亲，还有个孩子找到我面前哭着说：哥哥我错了，我不应该骂叔叔和哥哥。

        原来曾经是个小坏蛋，被小澜吓唬坏了。

        不过我也怕他成为一个小恶霸，村里都没人敢跟他玩，可能军营更适合他。

        其实他自己也是个孩子，也没长大呢，却称呼别的小孩也叫孩子。

        “等等，你说你从楼上跳下去？”

        云澜一愣，手一挥，气势磅礴，豪气干云。

        “这不是重点。然后，我以为他会自己慢慢吃，但没走多远就进了条巷子，我正猜着他要做什么呢。那小破孩敲了敲其中一家的门，出来一个更小的男孩子看着弱不禁风，又病怏怏的，但长的挺耐看，这小破孩二话不说就把手里的糖全给那个孩子，然后自己跑了。”

        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喝完最后一口粥。然后感觉到脚腕一疼，没事人一样抬头看着纪卓。

        “阿卓？”

        “幸好没事，下次不许做这样危险的举动，否则我告诉云哥。”

        “你告诉他干嘛呀，我又不怕他……”他越说声音越小，反倒底气不足。

        不过是不想云戬担心罢了。

        “知道了。我都是个大人了……”

        “刚才给你说的这个，你听到没？有没有什么想法？”

        “听到了。就是说，你喜欢那个更小的小男孩？”

        云澜头上顶着一个大大的问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重点不是那个小男孩把糖全给了另一个小男孩了吗？他肯定喜欢那个小的！”

        “这个应该是有什么原因的吧，怎么会只是单纯的喜欢呢？而且都是男孩子。”纪卓也不太懂云澜想说什么。

        这就很奇怪，怎么他会那么想呢？云澜反驳道：“无缘无故的情况下，怎么会有人把自己轻易得不到的东西送给别人，而且还是个好看的小男孩！”

        “你只是看到这一截，怎么知道他们之前有没有发生什么别的事情？如果两个是朋友，或者兄弟什么的，这样也正常吧。我就说你喜欢人家小男孩，只注意到人家长的好看，你可注意到那个大一些的男孩长什么样子了？”纪卓无可奈何的摇摇头，好看的男孩子她也喜欢。

        云澜说不出话来了，因为他确实记不得那个男孩的长相了。一时间也想不到怎么反驳。只道：“就像有人给你买糖，他也一定是喜欢你才会给你买。”

        为什么云澜会忽然说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事儿？这个小男孩会不会是他自己的假设，其实他就是那个小男孩，把糖给了更小的小男孩？他真的喜欢上了那个小男孩？这算是见色起意吧？

        而且说到买糖，是在说昨天的事情吗？可她把钱给贺兰懿了，自然不存在送糖这话。虽然贺兰很生气，但是亲兄弟还明算账，她也不想因为这种小事去欠贺兰什么。

        遂问道：“那个小男孩在哪里？多大了？可有吃什么药？”

        云澜翻了个白眼，简直是鸡同鸭讲。平日里听闻纪家军少主多么智绝果敢，勇冠三军。连他哥都说以后要好好辅佐他，却不知道他这种事情都想不通。

        “算了你出去吧。”说着他就起来把纪卓往门外推。

        纪卓无奈，也由着他推，出了门，更觉得自己猜对了。

        “我下去再开一间房给世子，那你今晚一个人休息。记得好好养精神，晚上我们可以一起出去逛逛，明天我们再走。”

        “知道了。”说完还不忘把餐盘从门里递出来，徒留外面的纪卓，楼下的贺兰懿正投过来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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