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他们不冷不热地过着，转折发生在大一寒假开始的第三天，季风昀要回京过年，卓北晴不想面对村里人闲言碎语，便也不打算回去。

        这些年的除夕他都是一个人过，早就习惯了。

        清晨，他帮他收拾好行李后，然后把他送出了门，在关门前被动了个哆嗦，发觉似乎降温了。

        心里惦记着要给他带一条围巾，裹着大衣就跑出了门，在接近小区大门的时候，正好看见季风昀上了一辆出租车。

        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扬着围巾想要喊他，接下来的一幕，却叫他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嗓子里被堵住一般。

        季风昀坐在后面，不止他一个人，透过半开的窗户，卓北晴看到了他身边的人，是何辞。

        他们在车里接吻。

        看到这一幕，卓北晴仿佛掉进了冰窟，骨头缝里都透着凉意，比s市雨夹雪的天气还冷，风衣已经给他提供不了任何热度，他的心里像被冻成了冰块，然后从三十几楼往下扔，化成了冰渣。

        他不难过，也不想哭，只是觉得不值。

        可不是不值吗？他当初为之渴求，甚至付出了巨大代价才得到的宝物，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出现在另一个人的嘴上。

        如同攒了三个月的钱给季风昀买的领带夹，从来没有出现在他的领带上，廉价，便容易被忽视。

        出租车正在等红绿灯，车里两个不要脸的人还在亲，卓北晴握紧了拳头，直接冲上前去，打开门，把季风昀从车里强行拽了出来。

        然后对似笑非笑的何辞狠狠竖了个中指，“砰”地一声关上车门，对着司机说，“师傅，帮我个忙，这不要脸的小三要撅屁股勾引我男朋友呢，快把他给送走吧，就当还我个清净。”

        司机恰好是何家的人，闻言方向盘都捏不住了，小心观察着后视镜里何辞的脸色，“少爷……”

        “没事，走吧。”他把车窗全部拉开，手撑着下巴靠在车门上，抬眼看他，脸上没有半分羞恼，反而带着几分兴味，“好久不见啊卓北晴，你的脾气越来越差了，季风昀真够有耐心的，竟然还没把你给甩了。”

        卓北晴的心被刺了一下，想起他们之前刚刚经历的争吵，用愤怒来掩饰心中的不安，骂他，“和你个外人有什么关系？”

        “行，我是外人。”何辞缩了回去，对着边上全程冷着的脸的人说，“季风昀，我在京市等你，别耽误太久了，兄弟们还攒着局呢。”

        “嗯。”季风昀轻轻点头。

        “走了，多保重。”他意有所指地看了卓北晴一眼，“你们俩的事你爷爷他们都知道了，玩玩可以，要是因为他不回去过年，你知道下场的。”

        正好绿灯亮起，车子扬长而去，卓北晴抱着手臂，脸色跟被骗了五百万一样难看，强行忍着不好叫外人看笑话，到家了才发作。

        “你不打算给我个解释吗？”

        季风昀在玄关换鞋，面寒如冰，一如既往，“没什么好解释的，事实胜于雄辩，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卓北晴哑然，盯着他的脸，想从中看出半分愧疚来，没有，还是那张云罩雪山的漂亮脸蛋，曾经让他有多痴迷，如今就让他有多可恨。

        “这回连借口都不编了吗？你是真的一点都不在乎我了。”他全身的力道被抽空，坐在沙发上，冷静回归他的大脑，刚才的细节在他记忆中还原。

        “不对，你是个很严谨的人，也很注重隐私就算再情不自禁，也不会在小区门口亲起来，当着司机和保安，还有……我的面。”他的眼中泛着泪光，里面充满了对他的控诉，“你是故意的对吗，就想给我看见，为什么？”

        “想让你主动提出分手。”

        “什么？”卓北晴愣住了。

        “你的控制欲太强了，对我的生活已经产生了影响。”

        清冽的声音缓缓响起，尖刀般扎向卓北晴，经过这一遭，他已经有些麻木了，眼泪根本止不住，“既然这样，为什么你不直接和我说呢？”

        为什么要用背叛他的方式，就为了来恶心他吗？

        季风昀抿了抿唇，没有说话，但他的眼神已经把答案全部告诉给了他。

        “你是怕我缠着你不放是吗？不用担心，我没那么下/贱。”

        从一开始，他想抓住的，只是那个雨夜过后，季风昀给他的那丝温暖而已。

        季风昀偏过头，“是我对不起你，我会遵守承诺，每月给你打钱，这套房子，也是你的了。”

        卓北晴使劲眨了眨眼，想把眼泪给憋回去，没想到却越流越多，“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在你眼里，我和那些勾引你的男女没有区别，死缠烂打，扒着你不放，只是为了你的钱？”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tm是什么意思？”卓北晴气得头脑充血，随手抄起一个东西就想往他头上砸，但看着他那张白璧无瑕的脸，终究没忍得下心，狠狠砸到了他脚边。

        “季风昀，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我真的不懂，你好像爱我，又好像一点都不爱我。”

        “如果你爱我，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如果你不爱我，那我们的曾经都是假的吗？你为什么要答应和我在一起呢？”

        “北晴，你冷静点，我们需要好好谈。”

        “我不想冷静，除非我的心不跳了，那才叫真正的清净！”卓北晴挥开他的手，红着眼，从玄关后面的柜子上抽出了一把剪刀，凝视着他的眼睛，然后伸出胳膊，把剪刀尖对准小臂外边，用力往下一拉。

        “北晴！”季风昀上前一步，把剪刀从他手里夺下来，丢到一边，赶紧去找家用急救包帮他包扎。

        伤口很深，止血纱布换了一条又一条，鲜血迅速将白布染红，越使劲压越往外面渗血，血珠从手肘流下，滴到地板上，刺痛了季风昀的眼。

        面对着卓北晴的决绝，他唯有震撼。

        “为什么？”

        卓北晴疼得脸都白了，却仍旧死死盯着他的眼睛看，“我就想看看，你还爱不爱我。你不是最心疼我了吗？在高中的时候，我有一点小伤你都愧疚得要死，怪你自己没有保护好我……”

        他伸出没受伤的那只手，扶摸着季风昀的眼皮，给他的感觉比羽毛都要轻，“而现在，你的眼神和当初明明没有区别，为什么要说不爱我了呢？”

        季风昀摇头，看着他绝望苍白的面容，心里跟压了块石头一样，闷闷地喘不上气。

        卓北晴还在说，“事情怎么会走到这个地步的？虽说校园情侣大部分都会分手，可我们不该这么早就出现问题才对。”

        “是我的问题。”季风昀抱住他，吻了下他的头发，“是我看不清我的心，最近压力太大了，加上快过年，我家里人一直在催我找个合适的女朋友，我……对不起，我以为你已经对我厌倦了。”

        “这件事之后，我在你心中会成为一个渣男，也不会让你太伤心难过。不过你说得对，我对你是有感情的，之前都是我太武断了，对不起。”

        卓北晴望着他，压抑着什么，认真说，“我不会的，其实我更怕你对我厌倦了，你如果想分手，直接和我说就好，我虽然会痛心，但更希望你快乐。”

        “嗯。”季风昀像往常一样，拍着他的背以作安抚，在心里却叹了一口气。

        就这样吧，他往前扎出一把刀，却狠狠刺伤了他自己。

        快刀斩乱麻，并不适用于爱情。

        当晚，自觉已经解除了误会的卓北晴，察觉到两人的心似乎更近了一分，他和季风昀再次亲亲蜜蜜地腻在一起，甚至比以往更好，如同一对连体婴。

        知道季风昀是演戏给他看，当然要比爱人真正出轨更让他能接受，毕竟再怎么样，都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有矛盾说开了就行了。

        卓北晴想，他是愿意迁就的，不过如今看来，似乎季风昀迁就他多一点。

        窝在沙发上看完电视，两人喝了点酒，顺理成章地滚到了床上。

        月光透过半开的窗帘，清辉映在季风昀的脸上，二者相得益彰，竟让人分不清谁比谁更美。

        卓北晴看得有些痴了，坐在季风昀的腰上，身子前倾，对他又亲又舔，连他睫毛间轻微的颤动，都让他动心不已。

        两人的气息都乱起来，季风昀露出了一个并不明显的笑，如千年冰雪消融，卓北晴晃了晃神，连后方撕裂般痛苦都抛在了脑后。

        只是在被进入的时候，他埋在季风昀的颈侧，默默掉了一滴泪。

        为他自己，为季风昀，为他们那些失去了却难以挽回的东西。

        卓北晴何尝不知道季风昀没那么爱他呢？只不过是自欺欺人，想要拼命留住他而已。

        绵绵的雨打在玻璃上，在城市霓虹灯的作用下，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

        为了减肥，卓北晴吃过一段时间的代糖，和糖的味道其实差别不大，热量还少。

        在云销雨霁的时刻，他静静注视着躺在身旁的季风昀，心里甜蜜和恨意夹杂。

        他这回，是不是又吃了一颗代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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