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以后·Castle

“哦~上帝啊，您听到了吗？那美妙可人的女孩儿再一次拒绝了我……”

        昏暗的房间内，一位手执酒杯的男子陷在松软的沙发里，见电话被挂断，便开始了惯常的倾诉。

        说着说着，竟转为了低声吟唱，悠扬的曲调配上端庄洁净的服装，让人很难联想到他是在运动领域活跃的人物，更别提出色的教练。

        “教练，”房间内的另一个人突兀地打断了吟唱，“现在该怎么办？”

        是一位金发少年。

        他从黑暗中走出，一步一步地靠近窗边，合身的运动服勾勒出他的身形，印在衣服上的星条旗表明了他的身份。

        他看向声情并茂的褐发男人，等待着答复。

        “拉尔夫，不用着急。”

        理查德缓缓站起，他走向落地窗，透过韧性极强的玻璃俯视着高低不一的建筑群。身处酒店的最顶层，渺小低矮的一切都被尽收眼底。

        柔和的光将这座城市裹挟，这让他觉得是上帝将爱与美好赐予了俗世的他们。

        他沉浸在景色中，不再搭理守在一旁的年轻人。

        “教练——”拉尔夫再一次无奈地出声提醒，“现在可不是欣赏景色的时候。”

        理查德晃着酒杯，他瞥了一眼和他差不多高的少年，对他的打断没有不满。不过，他突然就有点明白了少女起初语气不善的缘由。

        “她会答应的。”

        他自信的答复引出拉尔夫的困惑。

        “教练，你已经加了筹码，可是她依旧不为所动。”

        “除了不为所动，小姑娘还说了她已经接受了日本队的邀请呢。”

        理查德摸摸下巴，语气轻松地补上这一句。

        “……那投资方那边？”

        拉尔夫实在不明白他的教练是什么想法，明明这条路已经走不通，但他并没有危机感，反而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嚯，不用担心，上帝会祝福我们的。”理查德虔诚地在胸口比划了十字架，“拉尔夫，让投资方那边准备一下克里斯汀小姐的违约金。”

        “……好。”

        拉尔夫正欲离开，手已经搭在了门把手上，却又被喊住。

        “龙雅那小子这几天露面了吗？”

        理查德想起了不久前被他看中的少年，他是在地下球场发现他的。

        球技高超，是个好选手，美国队缺少他这样的人才。

        不过，邀请他入队，也费了不少精力。

        摸不清少年的行踪，这让理查德连续好几天蹲点在地下球场的入口，后来，还是闲逛时，在纽约的街头网球场碰到了挑战路人的他。

        少年对于他给出的丰厚待遇不屑一顾，这样不甘被束缚，理查德不得不妥协，他答应了越前龙雅提出的条件。

        ——不干涉他的活动。

        说白了，就是不想参与全队的训练，他喜欢自由。

        以至于，理查德好几天没有见到越前龙雅。

        “龙雅打来电话，说要混入日本队，拐走他的弟弟。”

        拉尔夫一愣，重复了一遍少年的原话，征求着他的意见。

        “上帝在保佑我们。”理查德悠哉地品了一口酒，他看向拉尔夫，“好了，你先去忙，剩下的交给我处理。”

        待少年走出房间，理查德拨通了电话，联系几天未见的越前龙雅，屏幕仅亮了一瞬，就立刻传来忙音。

        “啊~上帝！您救救苦难的信徒吧！”

        -

        此刻，挂断电话的少年没有任何心理负担，他正赶往约定碰面的旅馆。

        不久之前，他至今最漫长的寻找暂告一段落。

        越前龙雅在看到龙马后，就立刻动身前行，可惜人群密集，他没有喊住多年未见的小不点。

        让他就此放弃是不可能的。

        他回忆了一下刻在脑海中的地图，尝试大胆猜测一下龙马的路线。

        这对于多年浪迹纽约街头的少年来说，不是难事。

        过了这个十字路口向前走，穿过街道，再绕过几座居民楼，便有一个街头网球场——这也是他自己常常训练的地方。

        龙马背着网球袋，极有可能会寻找合适的地方打网球。

        这仅仅是他的猜测，但是现在，没有时间犹豫了。

        越前龙雅单手固定住网球袋，奔跑在街道上，沿途没有看见龙马的身影，他抢先一步来到网球场，结果令他失望，在对打着的两人中没有他要寻找的小不点。

        其中一个人和龙马年纪相仿，明显不敌对面的大高个儿，他的同伴们在给他鼓励打气。

        “呵，就知道欺负弱者。”

        他摇了摇头，不赞同大高个儿的做法，但也没有帮忙的意愿。

        称不上冷漠，只因现在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越前龙雅环顾四周，旁边的破旧高楼吸引了他的目光。

        他可以去天台，凭借高处眺望的优势，没准儿能够找到小不点。

        打定主意，越前龙雅摸索到了楼梯口，便以身体极限的速度上楼。

        这座楼年久失修，住户基本上已经搬离，只有少数流浪汉将它视作安身之处。

        密密麻麻的蜘蛛网随处可见，厚厚的灰尘盖在地面上，不时从细缝中滴落的水让他戴上了连衣帽，以防头发被打湿。

        越前龙雅刚登上天台，就看见苦苦寻找的龙马出现在了他才离开的网球场。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他后悔之前没有助人为乐，教训一下恃强凌弱的大高个儿。

        洞察了大高个儿的报复动机，越前龙雅快速取出球拍，精准地用球改变了偷袭之球的轨迹。

        出于本能的反应，他打出的这记球正是外旋发球，他的球不偏不倚地击中了大高个儿的脸。

        这一球成功引来了龙马的视线。

        越前龙雅知道自己现在的眼神不是很友善，他和龙马对视着。

        但没有过多停留，他再一次动身，试图站在龙马的面前，他想像小时候那样，揉着小不点柔软的发顶，然后两人和睦地叙旧。

        可有些时候，命运就是这么爱捉弄人。

        当越前龙雅回到球场，龙马又一次不见了踪影。

        “小不点儿去哪儿了？”

        他急切地喊住正欲离开的几人——他们刚刚还和龙马站在一起。

        “小不点？”

        被喊住的少年们面面相觑。

        “就是——”

        刚想解释，其中一个少年就反应过来：“是在找龙马吗？”

        在得到他肯定的答复后，他们告知他龙马已经决定返回日本。

        “为了参加under-17worldcup！”

        小不点要参加u-17！

        这对于他来说，是个不错的消息。

        在道谢之后，越前龙雅就联系了拉尔夫。

        “你没有听错，我要加入日本队，我得找小不点……哎哎，我开玩笑的，将小不点拐进美国队，是个不错的选择哦……啊，我们家小不点很厉害的哎……呵，大叔那边就交给你了。”

        再之后，他就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迟疑了一会儿，他选择接通。

        “半小时内不出现在旅馆，我就将你的橘子扔了。”

        “……”

        他知道是谁了。

        “扔了多可惜，这可是加州的橘子，很难买到的啊！”

        “已经过去了二十秒。”

        “来了。”

        下一秒，便断了联系。

        越前龙雅确定是有人惹恼了小姑娘，不然她也不会说出这样无情的话。

        “挺好奇的啊……”他耸了耸肩，“嗯，为了我的橘子，得快一点了。”

        哪怕寻找龙马已经耗费了他不少体力，但对于常年坚持运动的人来说，这点儿消耗根本算不上什么，他的体能足以支撑他短时间内到达旅馆。

        当看到拐他入队的教练打来电话，越前龙雅欣然接通，为了躲避迎面而来的小朋友，他匆忙侧身，但也不慎挂断了电话。

        “不管了，拉尔夫会跟大叔解释的。”

        无暇欣赏落日美景，越前龙雅背着网球袋，赶到了已经退房的旅馆。

        他没有从正门进入，而是拐到了旅馆的后面，透过一扇扇木制窗户，寻找着他的目标。

        “呵，找到了。”

        越前龙雅停在了倒数第三扇窗户外，房间内的少女正在收拾着什么，她有所察觉，立刻转身看向窗外。

        “你——”

        “我可没超过半小时啊。”

        说着，越前龙雅顶着少女压迫感十足的视线，将原本开了一半的窗户全部打开，单手撑着窗台，一跃而入。

        “myhomeismycastle”时枝绘凜抱臂，警惕地看着一步步靠近的少年，“为什么不走正门？”

        “啊，这不是赶时间么。”越前龙雅摊手，他扫视了一眼房间，目光落在了已经拉上拉链的背包上面，“你要离开了？”

        “嗯，你的橘子在那儿，一个都不少。”

        她指了指墙角的橘子，将榻榻米上的黑包背起。

        越前龙雅走向墙角，刚弯腰拎起满袋橘子，就听到少女冷哼一声。

        “以后可不会再帮你了。”

        以后……

        两人同时一愣。

        时枝绘凜很快回神，她揉了揉眉心：“和你待在一起的感觉不差，有事电话联系，不要发邮件……”

        “哦？”越前龙雅促狭一笑，他满怀兴致地看着她，“那我就单方面认为你是舍不得我这个朋友了，毕竟……”

        他故作悬念地停顿。

        “我可没有你这样的男朋友。”

        时枝绘凜看到他意味深长的目光，深感不妙，迅速接话，却再次惹得少年笑出声。

        “哈哈哈哈，我可没说啊，是你自己接话的。”越前龙雅从袋子中挑出几个橘子，递给空出双手的少女，“毕竟，你可是我们家小不点的学姐。”

        “……”

        时枝绘凜看着少年递给她的橘子，继而上移视线，依旧被那澄净的深棕眸子吸引。

        “作为交换，我也给你一份离别礼物。”

        她不急着接过橘子，将刚背上的黑包放下，从中取出三张纸质卡片。

        “你随便选一张。”

        卡片从背面看，无法区分不同，都是银色为底、金色花纹勾勒着四角，看起来典雅精致。

        “几个橘子换一张卡片可不值啊……哎，别不高兴，我选。”

        越前龙雅没有犹豫，直接选了中间的那张。

        “运气不错。”

        待看到被选择的卡片正面后，时枝绘凜如此评价道，她将卡片递给他，拿走了他给的橘子。

        “走吧，我要退房了。”

        两人一同走出房间。

        办理退房手续很快，出了旅馆，时枝绘凜只要求越前龙雅陪她到路口。

        “说好了，有事电话联系，邮件我可不会看。”

        没有透露她要去哪，也不等少年答应，时枝绘凜就一个人离开，徒留孤身一人的背影。

        越前龙雅静默着看着她离开，从看到卡片的正面开始，他一直保持着安静。

        暮色逐渐吞噬了少女的背影。

        “以后……”

        他回味着她说过的话，将卡片举过头顶，细细打量着它。

        正面是他熟悉的酒吧——angel’sshare。

        他不会记错的，酒吧的屋顶有着文艺复兴时期风格的油画，正如卡片正面的那样。

        如果不是由他抽取，他当真以为是她知道了那时候他也在场。

        正欲将卡片收回，越前龙雅的目光锁定在了右下角极小的字符上。

        “christine？她的英文名么。”他像一个发现了秘宝的孩童，笑得满足，“啊，我们会再次见面的，很快……”

        黑衣少年将卡片放入背着的网球袋中，拎着一袋橘子——他带着对于他而言极为重要的它们，渐行渐远，消失在了无边的暮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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