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走水

紫禁城，太子东宫。

        离徽挥散水镜，淡漠道：“怪不得，紫微星暗淡，却又似灭非灭。”

        徒煜疑惑道：“有什么不对的吗？”

        “当然有。我说过，有帝王紫气的地方，妖魔是进不来。按理，不会有谁能改你的命夺你的运，除非——”离徽停顿了一下，没有说完。

        徒煜追问道：“除非什么？”

        离徽轻叹了一声，道：“除非有你的生辰八字，当然有一滴你的指尖血更好，这样凡人也能施展改命夺运之术。”

        “可是皇子记录在案的生辰八字都是假的，真的——”徒煜的声音越来越低，他突然想到，真的只是知晓得人很少，并不是没人知道，况且有一个人一定知道。

        “看来你想到了。”

        徒煜握紧了右手，“在皇家，父子之情就是个笑话。”

        离徽拿过桌上的青瓷茶盏，浅浅的呷了一口，轻笑道：“不过是一个被权力左右的帝王罢了，你何需在意。”

        “我早已看开，何来在意。”

        离徽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也好，他既然改了命想要多做几年皇帝，成全他又何妨。”不过，这后果就不知道他，承不承担得起。

        夜凉如水，冬季夜晚的寒风尤为刺骨，寒风呼啸而过，带走了所有的温暖，只留下了极寒的死寂。

        御书房内，熙和帝坐于书桌之后，面无表情地翻看着手边的奏折。

        自从他回宫，拒绝了所有王公大臣的求见，不过半天，他就收到了有关祭天一事的近百份奏折，想来内阁那边会更多。

        大多数都是在拐弯抹角地揣摩上意，却隐隐透着对复立东宫废太子的期待。

        熙和帝的神情明灭不定。不可否认，他对废太子曾给予厚望，而废太子也当得起一国储君的重任，他温和谦逊，才华横溢，不愧是他一手培养的继承人。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是了，是从王公大臣不断的出入东宫，对废太子称赞有加，让他心生不满，毕竟他才是一国之君。

        没想到，十年了，他还有这么深的影响力。

        突然，一阵隐隐约约地喧哗声传到房内，熙和帝不悦拍案，怒道：“魏珠，怎么回事？”

        一个四十来岁，面色红润，身量微胖的太监从门口疾步走到圣驾前，跪下磕头道：“请圣上息怒，奴才该死，惊扰了圣驾。”

        熙和帝不耐烦道：“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魏珠深深地跪拜在地，高声道：“启禀圣上，走水了，东宫走水了。”

        “什么？”熙和帝大惊，不可置信的问道：“你再说一遍，那儿走水了。”

        “圣上，是东宫，东宫走水了。”魏珠低着头，不敢去看熙和帝的脸色。

        熙和帝面色一滞，喝道：“愣着作甚，去东宫。”

        等熙和帝到达东宫时，火势已经蔓延至了整个东宫，火光冲天，熊熊的烈火将黑夜照亮的如同白昼。

        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味道，张牙舞爪的火苗随风舞动，肆无忌惮地吞噬着一切。

        呼喊声，泼水声，嘈杂声——

        无数的声音充斥着整个东宫，华丽的宫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淹没在了火海中。

        熙和帝看着眼前的大火，心中一痛，“魏珠，太子呢，太子救出来了吗？”

        魏珠仿佛没有听见熙和帝不合时宜的称呼，答道：“回圣上，目前还没有二殿下的消息。”

        “没有消息，就还有希望。”熙和帝低声自语，他其实明白，这么大的火，废太子生还的希望很渺茫，可是他毕竟是他的血脉，就算废了他，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要他死。

        恍惚间，熙和帝似乎看见了置身于火海中的废太子，那一身的风华如清风明月般飘逸而又明澈，他的耳边仿佛传来了废太子温和的声音，“父皇，此生我们父子缘尽，愿来世再无瓜葛。”

        寒风凛冽，纷纷扬扬的雪花飘然而至，那烈焰中的雪白色，刺痛了熙和帝的双眼，他眼前一黑，昏倒在了身边护着他的太监们身上。

        “圣上。”魏珠大惊，一边指挥身边的太监送熙和帝回宫，一边命人传太医。

        等熙和帝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东宫的大火烧了整整一夜，就连后半夜的大雪都未能将其熄灭。等到火光渐渐变小，整个东宫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少顷，又被大雪覆盖，更加悲凉。

        “魏珠，东宫——”熙和帝醒来，第一件事就是问东宫的情况。

        魏珠扶着熙和帝坐起来，答道：“回圣上，东宫废墟之中，并未发现任何遗体。”

        熙和帝眼前一亮，“那太子呢？”

        魏珠跪倒在地，“请圣上节哀，昨晚的火势太大，二殿下怕是已被烧成了灰烬。”

        “阿煜——”熙和帝神色悲痛，却突然觉得此火燃的极其蹊跷，为何偏偏是在青龙飞入东宫之后烧起来的呢，难道还有人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弄鬼，“魏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好好的，东宫为何会燃起如此之大的火。”

        “回圣上，据东宫侍卫所言，这火是突然烧起来的，没有一点预兆。”

        “给朕查，朕到要看看，是谁的手伸的那么长。”

        这时，门外传来了一声通禀，“启禀圣上，雍郡王殿下带着皇子们求见。”

        “不见。”熙和帝看着魏珠，冷冷道：“你去告诉他们，让他们给朕回宫好好待着。再有人求见，就让他们有事明天早朝再议。”

        “是，圣上。”

        徒燊看着出来传话的魏珠，眉头紧蹙，“父皇，身体可是无恙？”

        魏珠笑道：“郡王殿下放心，孙太医已经瞧过了，说圣上只是受了一点惊吓，服过安神汤，好好休息半天便无碍了。”

        “好，辛苦魏公公了。”

        “郡王殿下言重了，这是奴才该做的。”

        徒燊握着自己的右手，脸上却毫无表情，问道：“本王听闻昨夜东宫走水，魏公公能否告诉本王，本王的二哥是否安好？”

        魏珠犹豫了一下，“这，郡王殿下，宫外是否传遍了？”

        “是，整个京城都传遍了，说有人嫉妒二哥能得青龙降世，不想让他活着。”

        “废话，谁都知道，青龙意味着什么？也不知是谁的手伸这么长？”说话的是一个面容俊美，有些男生女相的九皇子徒煊。

        站在他身边英气勃勃的皇子，脱口而出，“不想二哥活着的——”

        “十弟，闭嘴。”阻止了十皇子徒熠的话，徒燊看向魏珠，道：“魏公公，十弟一向口直心快，这点小事就不要叨扰父皇了。”

        魏珠了然，在皇宫里少说少听才能活得久一些，“郡王殿下，你们刚才在说话吗？哦，对了，您是在问二殿下吧。请郡王殿下节哀，东宫已被烧成了灰烬，二殿下怕是薨了。”

        “本王知道了。”徒燊握紧了右手，脸上平静的仿佛和废太子没有一点关系，他转身，看向众位皇子，道：“四哥先回府了，你们自便吧。”

        “四哥请便，我会送弟弟们回宫的。”说话的是五皇子，恒郡王徒烆。

        “好。”徒燊转身离开，挺拔的背影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和哀伤。

        “装模做样，想做人家的嫡亲兄弟，也不看看人家愿不愿意。”一个刚刚及冠的皇子，不满的嘀咕道。

        “十四弟，慎言。”徒烆喝道，这个被德妃娘娘宠坏的十四弟，不知是真的心直口快，还是别有用心。罢了，左右和他无关，只是二哥，他也去尽尽心吧。

        “九弟、十弟，领着几个小的，我们回宫。”

        徒燊回府后，第一时间去往书房，看到那熟悉的身影，松了一口气，“我就知道，有离徽姑娘在，二哥你不会有事的。可是这和我们当初商量好的不一样。”

        “事情有变，我们就直接釜底抽薪了。反正老头子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我就不留在这陪他演戏了。”徒煜避重就轻，不是不告诉他，而是他还要留在京城，知道的越多，就越容易出事。

        徒燊倒是没想那么多，“也好，皇子无旨不得出京，有这个机会，二哥可以同离徽姑娘好好游览一下大夏的江山，京城有我在，不会出事的。”

        徒煜轻轻一笑，指着站在离徽身后的孟章和陵光道：“给你介绍一下，这两位是孟章君和陵光君，我和离徽商量过了，孟章君就留在京城，帮助你。”

        徒燊见礼道：“徒燊见过两位君上。”

        孟章温和地一笑，“郡王不必多礼，日后还要相互关照。”

        陵光冷哼一声，“让我留在京城多好，我可是比孟章聪明多了。”

        “闭嘴。”离徽喝道，眼里闪过了一丝无奈，“让你留在京城，你能把京城所有人都弄疯了。你最好老老实实听从安排，不然就独自回山河社稷图里。”

        “我什么都没说。”陵光乖乖的闭嘴，他可不想回山河社稷图里，会无聊死的。

        “阿燊，我们走了，等二哥回来，天就会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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