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当天晚上我做完作业，在自己卧室的台灯下郑重地翻出一个黑色本。

        然后开始写日记。

        我是前段时间突发奇想才决定写日记的，只写了一两周，而且并不是天天都有倾诉欲，所以显得页数更少了。

        我今天告白成功，心中高兴，先写下一行“和日向君”

        划掉“日向君”。

        [和翔阳交往了。]

        我不是可以忍耐的类型，昨天发觉有点儿好感，今天就可以告白……不过翔阳答应了，所以是对我也有相同的好感吗？

        [挺开心。]

        我绞尽脑汁都只能干巴巴描述而已，干脆翻篇。

        [顺便，今天数学老师讲的方程式没有理解透。

        公式：

        推演过程：

        ]

        我专门空了一块地方，想了想，才填上去。

        完工，睡觉。

        第二天。

        老妈昨晚上回来很晚，清晨在餐桌吃早饭都迷迷糊糊的，往嘴里塞面包：“…小绘，快点哦。”

        “嗯。”我一口一口吃着，突然想到什么，说道，“对了，妈，我告白成功了。”

        老妈迟缓地咽下食物，没反应过来，片刻之后才目瞪口呆，艰难开口：“……我记得你前天才说你喜欢上一个人。”

        我点头：“主要是学习任务越来越紧，社团教练也很严格。”

        告白成功了就好，不成功就能迅速切断不多的感情放弃，不管怎么想都是非常好的选项。

        “……”老妈皱眉思考了会儿，“也是，学生嘛。不对，”

        她吐槽：“你想慢慢来也没办法做到的吧我的女儿，你又看不出来别人的心思。”

        “……”我一顿，决定绕过这句暗戳戳指我情商低的话。

        老妈没在意：“高中准备去哪儿？”

        “还不知道。”

        “正好，慢慢想。”老妈吃完擦嘴，“或者考自己成绩最高能达到的学校也行。”

        我慢吞吞吃到最后，老妈都在玄关换鞋了，她猛然回神：“等等，男朋友谁啊？……居然追都没追，难不成是早暗恋我家小绘了？”

        “日向翔阳。”我说出他的名字。

        老妈：“……谁啊？”

        我再描述了一下：“就是偶尔早上和我一起上学的。”

        也不算，一开始是我骑车在路上有时能碰到他，放学也因为到我家的路线和翔阳的路线重合，不过他更远些，所以偶尔顺路。

        ……等等，这么一想好像是突然有一天莫名其妙就习惯偶然遇到同路了？

        “……”老妈沉默一会儿，“你还跟他一起上学的吗？”

        对哦，一般老妈出门比我早回来比我晚，没有遇见过翔阳。

        我：“也不是每天。”

        老妈摆摆手：“算了算了，不要一头热陷进去就行。”

        我：“……什么叫一头热陷进去。”

        “就是喜欢对方却不学习了啊！那就糟糕了，小绘。”

        我沉思：“大概，不会。”

        “嗯嗯那就好。”

        我目送她去上班，自己回身收拾一下就骑上自行车去上学。

        今天全程没有遇见从我身后赶来的翔阳，我一个人到学校，天色尚早，蒙蒙亮，很多教室都没有开门。

        我锁好自行车换了身衣服，去操场跑了几圈。

        跑第二圈的时候，橙色发的少年才姗姗来迟，气喘吁吁。

        这时候学校依旧没什么人。

        我没再看，收回视线专心跑步，不一会儿身后传来脚步声，他浑身轻松地赶上，宽大的白色t恤衫，袖口露出的小臂在我余光里一晃一晃的。

        “我起床晚了……”翔阳明明在跑步，但是却缓了气息。

        很明显是一路狂蹬过来的，现在跑步反而让他休息了下来。

        “昨晚上睡晚了，当然了！绝对没有失眠！”他大声哔哔，欲盖弥彰。

        我扭过头，没有说话，只用手指在唇上比了个叉叉。

        翔阳立刻哦哦几声，也学我在嘴上比了个叉叉，却是笑着的，眼睛弯弯：“对哦，跑步不能说话。”

        我点头。

        随即一路沉默地跑步，没有追求速度的慢跑，翔阳在我身边不紧不慢地跟着。

        跑完进校的学生也多了起来，我每天在操场跑步，装备齐全，在操场旁边地上的背包里翻找毛巾擦汗，但是翔阳什么准备都没有，就盯着我。

        我原本无意识望着远处的小树林，察觉到看过去，对方出了汗就算了，还眼巴巴盯着。

        一双猫眼因为运动后的缘故亮晶晶的。

        迎着阳光看，他的眼睛倒是更接近橙色。

        我：“……”

        才想起来翔阳什么都没带。

        我没有第二条毛巾，只能用原本的毛巾的一半擦我，然后留一半干净的给他。

        我把毛巾递给他，用手指在毛巾中间划了一条线：“这部分我刚刚用过，这部分没用过，你可以用。”

        “啊，谢谢小绘。”翔阳双手虔诚地接过，认真道，“我会洗干净还你的。”

        “……”

        不，我压根没想过让你洗。

        我：“那你就洗一半吧。”

        翔阳看了看毛巾的蓝色云朵花纹，闻言笑了笑：“肯定洗全部的啦。”

        他轻轻松松地小心擦汗，然后收起来，我立在原地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是一下子关系改变还不习惯。

        而昨天的翔阳还扭扭捏捏的，今天却自然许多……我怎么觉得是因为我太不习惯了被他看出来了？错觉吗。

        我去换衣室换了衣服出来，翔阳正随意靠在门口的墙壁上低头摆弄毛巾，将毛巾叠成方块状，似乎不满意又拆开，几下叠成三角形。

        啊，这是在等我吗？感觉真奇妙。

        他垂着头，看起来刺猬实际很软的橙色发遮住耳廓，还有点儿婴儿肥的侧脸低敛下眸却显出几分安静的帅气。

        我还没走近翔阳就抬头，直起身，安静的状态被打破，朝我招手，笑道：“小绘。”

        我走近：“走吧，去教室。”

        “嗯嗯。”

        他穿上黑色的校服外套，跟着我。

        我们的班级是相邻的，走上楼梯时我想起几天前教练的通知：“对了，这三天我们社团要加训，放学你记得先走。”

        就怕交往后像刚刚那样一直等。

        “诶？好吧……”他挠挠头，方才还摇尾巴高兴的小狗直接蔫下来。

        我皱眉思索一阵。

        对哦，我们才交往的，按照电视剧和漫画里的规则，我们应该先黏糊糊一阵，然后误会，然后解开，然后误会，然后解开……

        但是加训是无法改变的。

        我想了想，在我的教室门口叫住快要走翔阳：“等…等。”

        我才冒第一个音节他就转过头，吓了我一跳，说话都卡顿了一秒。

        他几步靠近，低头期待地紧盯着我：“什么什么？”

        “…”我移开视线，“给你个东西。”

        我回身在自己座位上拿出抽屉里的小玩具，去门口递给他。

        翔阳接过，还没看仔细就高兴道：“给我的吗？好开心！”

        他拿着拇指大小的像是从台式电脑的键盘上扣下来的w键，看了看。

        我解释：“可以按，很解压。”

        ……当然，我买来不是为了解压，只是因为好玩儿……

        他听话地按了一下，按键玩具，一按下去就有细微的咔哒声。

        就像极度舒服的电脑键盘，不过这个玩具只是其中一个按键，活像是键盘上被扣出来一个键。

        翔阳：“的确好舒服。”

        我：“你可以想我的时候按，我就会过段时间出现，不是立刻，是过段时间。”

        “……嗯？”翔阳愣了愣，随即红了脸，“嗯……知道了。”

        我点点头，转身准备回教室，就听到他咔哒咔哒一直按。

        我回头：“……我还没走呢！”

        翔阳吓了一跳，先是软乎乎的害羞，再移开目光，讪笑起来：“那个……试验一下？”

        我：“……”

        接下来三天都没有怎么见面，中午我追求速度直接买了三天的面包在教室啃，补下午加训挤掉的学习时间。

        早上倒是会遇到翔阳，但相处时间很少。

        直到第二天他早上遇到我时默默不说话，就鼓着腮帮子。

        在散发生闷气的气息……

        我拿着他洗过的毛巾，迟疑：“…你怎么了？”

        “小绘，其实还是加训之后才能好好见面的吧。”翔阳很少有脾气，现在生闷气也只是声音低落。

        “所以那个玩具没有什么用处……不用用那个安慰我啦，加训也没办法。”

        他说着说着自己的气自动消了，问我加训辛不辛苦，累不累。

        我摇头：“不累。实际上，”

        我组织语言：“我只是觉得，这可能会让你更高兴一点儿。就跟普通见面对比，按了的话就像召唤出来的一样，更开心了。”

        “召唤……”翔阳嘀咕，噗得一声笑出来，“是说比起普通遇见，按了就跟小绘为了我来一样吗？”

        他说完自己反应了几秒，脸爆红，胡乱摆手：“…我我我我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我松了口气：“大概就这个意思。”

        我顿了顿，夸他：“国语真好。”

        “这跟国语没什么关系啦……”他视线飘忽，“啊，这样解释的确高兴很多……谢谢……”

        我：“不用谢。”

        而且我也不知道你按没按。

        我们走向楼梯，翔阳却跟会读心术似的，笑道：“那我也让小绘高兴高兴吧！”

        说完就从口袋里拿出小按键，深呼口气，就开始猛按。

        咔哒咔哒咔哒咔哒咔哒咔哒

        我耳朵里满是细微的咔哒声：“……我还没走呢。”

        “因为小绘走了的话不就不知道我按没按了？”

        我：“那你按了吗？”

        “每天都按！”

        “别按坏了。”

        “很小心的……”

        我忍不住看他：“好吧，我确实高兴了不少。”

        他就差赤裸裸地说一直想我了。

        翔阳笑几声。

        然后继续咔哒咔哒咔哒咔哒。

        咔哒咔哒咔哒

        “……”我，“停止！”

        到了我的教室，翔阳支支吾吾：“对了小绘，周末要不要…要不要出去玩？啊当然了你可以叫任何人！”

        我没有在放假时和翔阳专门约玩过，一时间愣了愣，想到什么：“我知道，这是约会。”

        他脸迅速染红，却没有反驳。

        我认真道：“约会怎么能叫其他人来呢？你要叫吗？”

        “当然不会！”

        “那就好，以后也不能带人知道吗？”

        我严肃说道。

        翔阳：“这个，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怕小绘你……”

        我疑惑，皱起眉头。

        翔阳卡着没说出来，片刻之后道：“……好吧我知道了。”

        语毕他又偷偷笑几声：“小绘好认真啊……我也很认真！”

        眉开眼笑的，似乎很乐在其中的样子。

        我：“当然了，所以我们玩什么？”

        “呃……逛街？喝饮料？”他用自己贫瘠的恋爱知识和贫瘠的钱包思考。

        学生又没有多少钱。我想了想：“不如一起去一家饮料店做作业然后聊天吧？”

        “……”

        翔阳盲目赞同：“可以可以。很棒的选择！”

        “那么再见？”

        “再见小绘。”

        他飘着脚步，浑身冒粉色花花似的傻笑着离开。

        我坐回座位，先拿出日记本。

        [要约会了。]

        [今日晨跑热身完成。]

        我一顿，开始翻前面的日记内容复习知识。

        一天过去。

        第三天早上，我心想最后一天，就准备给他说不用想见我的时候按按键了。

        就单纯地当一个解压玩具好了，那种含义是特殊时期的，不用太遵守，想按就按好了。

        日常跑完晨跑，我正要说：“我现在要收回那个玩具的含义……”

        “什么？”翔阳做出一副我没有听清楚的表情，下一秒兴冲冲道，“对了小绘，你是不是还有一场比赛啊？”

        我瞬间被带偏：“对。”

        “诶——我能来吗？”

        “当然，时间地点是……”在回教室路上我倒豆子似的给他说完，翔阳也一路上疯狂夸我，嘴巴嘚吧嘚吧不知道停的。

        不得不说翔阳的夸奖真的是令人高兴，因为他喜欢夸人不留余地，还很真诚，十分迷惑人。

        我被夸得不好意思：“也没有那么厉害……”

        “才不是，没有落下文化课的同时还能跑这么好已经超级——棒！”

        我全程心情愉悦，直到和他分开，坐到自己的座位。

        翻看日记本时才骤然反应过来。

        ……等下，完全被牵着鼻子走了…！

        算了，只是没有听到……真的没有听到吗？……不对，翔阳不会骗人……大概，而且只是玩具的含义而已。

        我放下思考，开始安心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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