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时间过得很快，我写完喝一口草莓汁，吸管发出空空的滋滋声。

        我看了眼自己的试卷，抬头，翔阳正冥思苦想……不，他完全睡着了。

        手臂压着的数学试卷充满了艰涩的笔迹，写个选择题的a都看得出来是艰难无比犹豫的，一笔一划非常扭曲。

        他脸枕在臂弯里，面上的软肉堆积，将闭上的眼睛挤压，看起来挺可爱。

        我顿了顿，用笔的另一头戳他。

        翔阳立刻惊醒，脊背一下子绷直，“我在认真写！”

        他下意识的反应仿佛一个在课上睡觉的学生，而我就是老师。

        翔阳脑袋清醒，也知道自己在胡话，羞赧地挠挠脸，桌上的试卷被他压得皱巴巴的，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

        我没在意他的学习态度：“我做完了，下午我来辅导你数学。”

        我想了一下：“也算我复习一遍。”

        翔阳没想到学习在这里等着他，干巴巴应了声好。

        他左脸还有压出来的红色印子，似乎是觉得热热的，自己用手背擦了擦。

        我写久了眼睛有点儿累，揉了揉：“饿了。”

        翔阳愣愣看着我，直勾勾的，我揉完眼睛疑惑地回望。

        我再一次强调：“我好饿。”

        “……饿？哦哦饿了！”翔阳忙把桌上的文具试卷收拾干净，“我们快去吃中午饭吧。”

        语速极快，欲盖弥彰。

        我早就收拾好了，看他闷头将草莓汁一口气喝光，最后一口差点没咽下去，鼓着腮帮子硬是给喝下。

        我：“吃什么？”

        “小绘想吃什么？”

        我想了想，如果在外面吃就要花钱，而且下午难道又要来这里吗？那不是还得买一次饮料？

        不划算。

        我：“要不来我家吃饭，然后在客厅做作业好了。”

        “………？”

        翔阳不可置信，指了指自己：“等…等下，小绘是在邀请我去家里吗？我吗？日向翔阳吗？”

        “算是吧。不花钱。”

        他嘴巴张了又张，愣是没有声音。

        我皱眉，以为是自己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会不会太快了小绘不是家里有妈妈吗？万一碰到了…糟糕我穿的是运动服的！还有我昨天晚上洗了一次头发感觉还想再洗一遍，小绘的妈妈不会讨厌我吗？万一不满意怎么办……”他一股脑嘚吧嘚吧半天，嘴就没停过，一会儿摸自己的头发，一会儿又扯自己的衣服，慌里慌张。

        我听了下一句就忘记上一句，忍不住阻止：“停下。”

        他戛然而止，非常听话。

        我解释：“我妈一般会睡整天，不会见面的。”

        翔阳浑身焦虑极了，我们走出饮料店时，他在旁边僵硬嘀咕。

        我骑上自行车，他还在嘀咕。

        在路上了，他依然在嘀咕。

        到了我家门口，他却瞬间噤声。

        我将自行车放在门口停好，翔阳锁车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我难得安慰人：“没事，我们是做正经事的。”

        他点头如捣蒜：“………”

        ……看起来更紧张了。

        打开门，我拿一双拖鞋给他：“给你。”

        “打…”翔阳才开口猛然回忆起我妈应该在睡觉，立刻降低音量，“打扰了……”

        我脱掉鞋子，穿的短袜子，踩在地板上，我望了一圈才回想起来早上睡迷糊了，把拖鞋留在卧室了。

        得去拿。

        玄关处是冰凉的瓷砖，屋内就是木质地板，木质地板比瓷砖地高一点儿。

        我踩上去正准备去卧室，刚走了几步身后翔阳似乎还没有穿好，但见我离开忙慌乱道：“等等小绘………！”

        碰！

        我吓了一跳，回头，橙色发的少年急匆匆的甚至没有穿好拖鞋就向我跑过来，在高一截的木质地板那里一绊，硬生生给绊倒，啪叽一声脸朝地，拖鞋也飞了。

        “……”我看着他跟个煎饼似的瘫在那里。

        我低身准备扶起他：“没事吧？”

        翔阳摔懵了，被我扶起来时都满脸空白。

        直到鼻子流下红色的液体。

        我惊道：“你流鼻血了，去洗漱间洗洗。”

        他懵逼地穿上拖鞋，懵逼地被我搀扶进洗漱间，全程捂住鼻子。

        在洗漱台上冲洗鼻血的时候才反应过来。

        我拿了客厅的抽纸放一旁，在一边看着他清洗，翔阳低着头在水管下冲洗，我看不见他的神色，不过他头顶翘起的橙色刺猬发快要被水柱碰到打湿，我顿了顿，伸手帮他按住。

        ……唔，头发好软。

        翔阳动作一停，双手从接水往脸上泼变成掩面，严严实实了捂住脸。

        我：“你好了吗？”

        我按累了。

        翔阳一只手关闭水龙头，又收回去遮住脸，小声：“我…我第一次来小绘家……”

        我：“嗯。”

        他抽泣一声：“就摔跤流鼻血了——还是第一次约会……早上还睡着了……”

        “……”我只看得到他红红的耳朵和刺猬头。

        ……等等，这是哭了吗？…为什么？

        我直接问出来：“你哭了？”

        他抽噎，遮遮掩掩，“没有…”

        我：“……”

        我握住他手腕想掰开，他直起腰拼命捂住，我愣是扯不开。

        “别看我，好丢人……”翔阳委屈巴巴的，“不想小绘看到。”

        我一愣，“好吧，那我闭上眼睛，你洗一遍就好。”

        我非常遵守承诺的闭眼。

        洗漱间狭小安静，一丁点细微的声音都能无限放大。

        他似乎停顿了几秒，水流声再次响起。

        我提醒他：“擦手的毛巾在洗衣机那里的杆上。擦脸你还是用抽纸吧，我从客厅拿的。”

        翔阳低低应了一声，随即水龙头被关紧。

        我等了一会儿，身侧的手却突然被执起，我吓到，不自觉睁开眼。

        他正低头看着我的手，额发有几缕被淋湿，的确没哭，估计眼泪只是在眼眶打转几圈就被硬生生收回去，鼻血没再流，脸被洗的干干净净，还在滴水，水珠顺着脖颈流下，隐没进衣领。

        根本不是我想象中的软乎委屈，反而是沉静的表情，低着眸只看得见睫羽，唇在紧抿，显得凶凶的。

        我有一瞬间以为刚刚那个软乎乎的觉得自己丢人的翔阳是我幻想出来的。

        翔阳察觉到我的视线，掀眸，唇顺势松开微启似要说话。

        我反应过来，再闭上眼：“抱歉，我没有睁开过。”

        闭眼一片黑暗，他安静了一秒，然后笑了一声。

        “那我看错了。”翔阳顺势道。

        下一秒，毛巾轻轻柔柔在我手上吸走水珠，十分细心，我不禁问：“你擦我手干什么？”

        “小绘的手刚刚帮我按头发被淋湿了。”他解释。

        我睁开一只眼的一条缝：“所以我可以睁开了？”

        “当然了。”

        我睁开双眼，手被仔仔细细擦着，毛巾的柔软触感滑过手背手心，指尖也被照拂得很好，手心偶尔和翔阳托着我的手的指尖相触，温温热热。

        对方做的很认真，全神贯注。

        结果刚大功告成，他额发发梢就滴下一滴水，啪嗒掉在我手背，晕开。

        翔阳一愣，又沉默地擦干。

        我礼貌道谢：“谢谢。”

        翔阳歪了歪头：“不用谢？”

        他看起来不在意自己脸上的水，我干脆抽几张纸帮他擦。

        翔阳眨了眨眼，盯着我，倒是乖乖的没动。

        只有我擦他眼睛位置的时候他才会唔一声闭上。

        他的耳朵红透，却依然是镇定专注的表情。

        我擦他额头，橙色的额发被撩起，充满少年气的整张脸露出，翔阳不知为何看着我笑了一下。

        乖巧极了，像只大狗。

        我说：“也没有那么丢人。”

        翔阳小声：“我应该可以做更好的。”

        我：“那下次再说，反正以后还要约会。”

        翔阳闻言眼睛都亮了亮，嗯了一声，我擦他的侧脸时像是挠到痒痒肉似的，他控制不住地笑了几声，一开始害羞得没有动，慢慢的习惯，貌似挺喜欢，还会主动把脸贴上来不需要我去找位置。

        周围安安静静，我和他距离缩短，搞不清楚是谁先动的，我还没穿拖鞋——幸好地板干干净净。

        但是过了片刻，我不得不为了擦他的脸靠近，一不留神脚趾踩到他的拖鞋。

        我：“……”

        翔阳没往下看，直直盯着我的眼睛和我对视，拖鞋底下的脚却不安分地动了动，翘起来又收回去，隔着拖鞋清清楚楚地传递，像是把我的脚趾抬起来又放下。

        我甚至幻视有条摇晃的尾巴在他身后摇出残影。

        我：“……”

        ……总觉得不是在擦脸，而是在撸狗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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