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张怀安进宫后这天却转晴了，阳光直直的落在院里，打在塘上，晒的浮萍缩成一团，显得那般弱小无能为力。

        怀瑾还没落座，院外便传来马蹄声，怀瑾赶忙赶到门口，却见张怀安怀抱一个满身血污的少年，披头散发，少年将头缩在张怀安的臂膀里，看不清脸，只见少年双手紧紧抓住张怀安的衣衫微微发抖。

        怀瑾还没发来得及发出声音，张怀安已然抱着少年去了后院主屋，怀瑾眼神闪烁，却迈不开脚步跟去，如果怀瑾没猜错这应该是那天街上挽着张怀安的少年，耳边响起江舒月的声音“张怀安对那少年的模样可真是温柔”

        怀瑾狼狈的一幕全然落在了身后张知霖的眼中，张知霖内心哂笑，停住了准备迈进府里的步子，转身上马，巨大的马蹄落地声传来，怀瑾才回过神来回头看去，只见张知霖勒住缰绳侧身看着怀瑾，对视一眼后离去。

        怀瑾看着张知霖离去时的眼神中竟有一丝怜悯，怀瑾皱眉跑向主屋。

        一盆盆的血水被端了出来，怀瑾站在门外拉开门帘时，第一眼看见的竟是张怀安额下的汗，第二眼才看见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少年。

        怀瑾放下门帘退了出去，像一个旁观者一般躲在远处，怀瑾见自己堵在门口也碍着进出，离开了此处，不知不觉的走到了书房门前，门前的匾额干净无尘看来经常有人打扫，怀瑾站了会儿推开了书房的门。

        风起，吹落一地宣纸，怀瑾细细的捡起，却见一张宣纸上用清秀的字体写着“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分散逐风转，此已非常身”陶潜先生的诗，这字不是张怀安的，怀瑾内心下意识指向了那少年，这少年愁绪不浅。

        主屋内，张怀安看着方沈肆上完药才堪堪睡去，抬眼间才发现自己满手沾血，丝丝阳光透窗而入，方沈肆眉头微微皱起，张怀安站起拉上帘子才看见怀瑾蹲坐在台阶上，怀瑾听到声响回头正好和张怀安对视上。

        怀瑾看着满是愁容和疲惫的张怀安习惯性的扬起嘴角露出笑容，彼时太阳下落，黄昏的光晕正好落在怀瑾身上。

        以往怀瑾这般笑，张怀安的眉头都会稍稍松动，露出无奈的神情，可是这次张怀安的眉头不仅未曾松动反而愈发的皱起。

        怀瑾的笑容也渐渐垮下，怀瑾有些不知所措，拽紧了手中的衣衫。

        “怀瑾”张怀安坐到怀瑾身边，惊觉这台阶冰凉透骨，起身拉起怀瑾“这台阶上冰凉的，以后不要在坐了”

        “还好，习惯了”张怀安听了这话回想起那个每晚都在书房门前等待的怀瑾，张怀安眼眶微红，将怀瑾拉入怀中，揉着怀瑾有些冰凉的腰身。

        “怀瑾，答应张怀安好不好”张怀安轻声开口。

        怀瑾摇了摇头“不好，张怀安是个大骗子”

        张怀安看着远方的红霞接天，温热的暖光铺散四周“张怀安答应怀瑾一定会去找怀瑾的，张怀安不骗怀瑾”怀里的人沉默许久，最后抬起脸颊，双手覆上张怀安的脸，踮起脚尖在张怀安的眉心痣处轻轻贴上。

        “张怀安，怀瑾等你”

        方沈肆悠悠转醒，屋内漆黑一片，没有光，刚想抬一抬酸麻的腿却发现那股酸麻来自腰间，方沈肆压下心中的慌乱，再一次试着去抬起自己的腿，一次，两次，三次，不知多少次，方沈肆紧紧的咬着嘴唇，直到嘴里传来血腥味，方沈肆才接受，自己的下半身没知觉了，自己瘫了。

        “啊!”方沈肆发出悲鸣，双手掐着自己的大腿，可是疼的只有被拧到的手下半身再无痛感。

        门被推开，大夫背着药箱来到方沈肆的床前，摊开方沈肆紧紧握着的右手，一道血痕赫然出现在掌心，待上完药包扎好右手，张怀安出现在床前，屋内虽然点上了烛火却看不清张怀安的神色。

        方沈肆在看到张怀安的瞬间双手彻底无力垂下，偏过头去，这样狼狈的方沈肆不愿被张怀安看见。

        张怀安拿过刚煎好的药，单手扶起方沈肆，递起一勺药到方沈肆嘴边。

        借着仅有的灯光方沈肆看见张怀安神色灰暗，满眼悔恨，直到最后一勺药入腹。

        张怀安开口“抱歉”

        这一刻方沈肆知道自己再也不会好了。

        “先生，你不用道歉的，我不后悔的”方沈肆眼眸流转，说完这句话眼神慢慢恢复光明，看着眼前人，不知觉的伸出了双手，却在看到怀瑾的那刻停在了空中。

        屋内灯光昏暗，仅有的灯光都在方沈肆周围，以至于方沈肆未曾看见随张怀安一同进来的怀瑾。

        怀瑾感受到方沈肆传来的目光，起身走进方沈肆的视野，这一瞬方沈肆才看清怀瑾的模样。

        一席深蓝色长衫，肤色白皙，一双剑眉下桃花眼熠熠生辉，隐隐烛光照得怀瑾眉目柔和，右脸上有一块米粒大小的疤，像是皮肤划破留下的，若是不仔细看是看不到的，看久了反而添了一丝邪气，看得人想上手揉捏。

        方沈肆眸色灰暗，在看到怀瑾双腿的那一刻，避开了怀瑾的眼神，转头看到张怀安的眸子里生出一丝温柔，难得的眉眼温柔。

        方沈肆嘴唇微动，压下心中的酸涩。

        怀瑾看着方沈肆心中难免不怜惜，双十未到的年纪受此大难，想安慰却无从开口，想着自己身上常带着的沉水珠，从袖中取出，放至方沈肆的手中。

        方沈肆手中一片温凉看着手中的珠子，也不大认得，但是上面还有些许温度想来也是对方重要的东西。

        怀瑾温柔的开口“阿肆，我可以这般唤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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