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伴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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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帐内,闷热难耐,林无衣正在睡觉。
李凤鸣进门见床上的人遍体生津,黏扭的跟块糖花似的,抬手将帐门挂起通风。
他与此人虽认识仅有半月,但却十分熟悉,只因自他幼年起母亲便在耳边时常道:“阿又快点长大,长大了就将无衣娶回来好不好?”
那时他年幼无知,只觉长大了才能做事必定跟吃辣椒、喝凉水一样,都是令人开心的事,满心欢喜,一口答应道:“好!”
谁知见了人大失所望,辗转多日终于鼓气前来,只想跟人说:“我是不会娶你的。”
一股风进来,林无衣浑身舒服,翻了个身睡的更香了。
“喂,你起来,我有话跟你说。”
床上的人乜眼往床边一瞧,不情不愿坐起,抻胳臂抻腿打了个悠长的哈欠,抬手揉了揉鼻子,道:“巧了,我也有话跟你说。”
“你先说。”
李凤鸣莫名有些激动,他知林无衣对他也嫌弃的要紧,一会嫌他动作慢,一会说他瞎矫情,如果是对方先提说解除婚约,他也就不用担心会被爹妈揍了。
他紧盯着两瓣红唇,手心汗湿,捏了捏衣角,因为紧张,一颗心扑通直跳。
红唇上下一碰,蹦出几个字来:“给我倒碗水。”
李凤鸣无言以对,轻叹了口气,转身半天找不到的完整的碗,终于拿定一缺口最小黑瓷浅碗,洗了两遍,第三次倒满给林无衣递了过去。
咕咚咕咚,巨大的吞咽声后,林无衣舒服一“啊”,抬起手背一抹下巴处的水痕,将碗往李凤鸣递回。
李凤鸣压根不想接,他被这人粗鲁的满心跺脚,若是将来要跟她朝夕相对,那还不如叫他去死!拿定主意,说什么也得跟人摊牌。
他鼓足劲道:“我不会跟你成亲的。”
话一脱口,心狂跳不止。林无衣是远近闻名的孩子王、小霸王,自称同仇帮禁州分舵舵主,一句话说得不中听,就可能遭到她小弟们的围殴。
他比林无衣大三岁,按道理是不该怕她的,怎奈何这人无法无天,连照顾他们的大人都惯着她,即便是强撑着脸面,他还是时不时向人偷瞄两眼,企图从她脸上看出怒喜。
“成亲?”林无衣咂嘴眉头一拧,很是犯愁道:“闹了半天,你一直是想当我的舵主夫人?”
什么舵主夫人!李凤鸣哪里来得及计较这个称呼,慌道:“我不是,我没有。”
林无衣下床光脚踩在地上,抬手拍了拍李凤鸣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有也没关系,我懂的。本姑娘闭月羞花,沉鱼落雁,想嫁我的人从伴君里排到逍遥山,多你一个不多,没什么害臊的。”
李凤鸣何时听过这么不要脸的话,立刻便道:“少我一个也不少,我会日日祝你鹏图万里,早日称霸武林。”说完转身便往出走。
林无衣一个跳身将人挡在帐门内,背手笑道:“就凭你日日祝祷的真心,少你一个可就真的少了。”
“你想怎样?”李凤鸣后悔的想给自己一巴掌。
林无衣一怔,没明白人为何这么生气,瞪大眼睛道:“我想保护你呀。”
什么?
李凤鸣确认不是自己耳朵出了毛病,他自来到禁州伴君里就被林无衣和她的小弟多番骚扰。她的头号小弟叫杜子苏,大路不管有多宽,李凤鸣都能“挡”着他的道,总拿“玉面书生”“窈窕君子”取笑。
李凤鸣并不想搭理,怀疑杜子苏连这几个字都不会写,甚至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还有次起夜正解手,林无衣抓着公鸡脖子爬在墙头,看着他问他,迎风能尿多远,简直气死!
多亏了他自己总是躲着这起人走,不然还不知道要遭什么殃。
李凤鸣没好气道:“你这是保护我?”
林无衣却丝毫不以为然,连连点头道:“对呀对呀,但你总得先给我当小弟,我才能保护你呀。”
“当小弟?”李凤鸣皱眉不解,隐约赶紧自己好像弄错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他道:“你只是想让我给你当小弟吗?”
林无衣大眼睛眨眨,很是无辜道:“怎么?你不愿意?”
这可怎么答,说愿意不就又拉扯不清了。可直接说不愿意,李凤鸣也说不出口。无他,只因林无衣这个人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可取之处,但只要她安静下来,同人好好说话,却是有些可爱在的。
林无衣见他犯难,很善解人意道:“这样吧,你不想给我当小弟也行,只要你个人来代替你,不拘男女,勤快就行。”
李凤鸣刚刚燃起那一丁点喜欢,瞬间被浇灭,他当即怒道:“我上哪里给你找?”
林无衣一愣,似是被李凤鸣陡然的脾气吓到。
李凤鸣也被自己吓到,他一时局促道:“找来你就肯放过我吗?”
林无衣“嗯嗯”点头:“君子一言。”
“好,你说的,不管男女,勤快就行。”
李凤鸣出了帐门,在伴君里转了三圈,越找越生气,凡是能个能自由行走的小孩,早就是林无衣的小弟了,倒是有几个围在一起玩泥巴的还没有被收编进去,可也得能听懂人话也行。
他一屁股坐在公主坡别娘树下,抬眼伴君里和君恩城尽收眼底。
由百余灰扑扑的行军帐篷,绕着君恩城大大小小搭成一圈,就是随军军眷住的伴君里。君恩城在中间被包着,一条主街从东到西,两排矮墙土房给将军们隔出些落脚的地方。
街上除了零星守卫,就是风带起的黄土,明明是荒凉之地,硬是被天上的灼日,地上的孩子,闹得热气腾腾。
在伴君里管事的跛脚将军宋东风,此时正从坡下经过,他身后跟着一个穿黄衫的女孩,半人多高,怯生生的,看着倒脸生。
李凤鸣几乎一瞬间眼睛亮起来,他冲下公主坡迎着宋东风道:“宋叔,你这是去哪儿了?”
搁平日李凤鸣是不会主动跟宋东风打招呼的,他确定林无衣他们整天偷鸡摸狗欺老霸幼,就是这位宋叔纵容的。下梁这么歪,上梁又能正到哪里去?
宋东风被问的意外,心想这孩子总算活泛起来了,遂将背后人让出,向李凤鸣道:“正好,阿又,这是杨柳,刚到,家里就她一个,你一会带着她去找无衣,相互熟悉熟悉,她还没领粮,让无衣带着去领。”
李凤鸣满口答应,道:“宋叔放心。”
笑将杨柳一看,脸倒白净,只是低着头,看着胆子不大,恐怕要被林无衣吓哭了去。可哪里还有让他选择的余地,安慰自己就当帮杨柳锻炼胆量了,他带着人便去找林无衣。
月初放饷,林无衣带着她的小兵聚集在城门口,翘脚坐在一块高高的大石头上,正在接受小弟的供奉。李凤鸣远远瞧见便叹了口气,摆脱这个人,跟她撇清关系,是支撑李凤鸣朝人走过去的唯一动力。
李凤鸣居低望高站着回话很不舒服,骄阳刺眼,给了他一个绝对可以不抬头的理由,道:“人给你带来了,从今天我们就当不认识。”
只听众人安静了一瞬,绕着他和杨柳打量起来。
半晌,林无衣两手一撑,跳下石头,像个人贩子似的,绕着杨柳上上下下看了一周,道:“有胳臂有腿,行了。”
杨柳初来乍到,遇到李凤鸣斯斯文文,本觉非常惊喜,谁成想开心连半个时辰都不到,惊喜就变成了惊吓。她往李凤鸣身后躲了躲,低头对林无衣道:“我是找你领粮吗?”
“领粮?”林无衣只知道收粮,从未听过有人要跟她领粮,疑道:“你确定是要找我领?”
李凤鸣忙道:“她还没领军给。”
见李凤鸣这么护着,林无衣眼神也挪揄起来,仔细将两人放一起对比着一看,还真是君子淑女,一对怂包蛋,再合适不过了。
她向杨柳道:“跟我来吧。”转身走向城门。
谁知杨柳拉着李凤鸣的衣角,颤声道:“我怕。”
李凤鸣早就料到会如此,只能鼓励道:“别怕,我随你一起去。”
一旁站着的杜子苏一见之下,哈哈大笑,走过来伸手将李凤鸣的脖子一搂:“你还挺会怜香惜玉的。”李凤鸣顿时嫌恶一甩,脸憋的通红,尴尬的不知哪里躲。
“别逗他了,人家俩是斯文人,跟我们可不一样。”林无衣抬手挡在额前,遮住刺眼的光回头对杜子苏道:“你们在这守着,将军回来了速速报我。”
李凤鸣哪里知道林无衣根本无心关心什么父母之命,别说父母之命了,她连父母的面都没见过。
半年前一天,她假装在逍遥山待的厌烦不已,在两位将她一手带大的师父面前撒泼打滚,直嚷着要来外面看看。
两位师父也不戳穿她,给收拾了行李,带了二十两银子,交给了要来禁州的葛三。
走时,二师父包不凡说:“丫头,此去山高路远,你莫要贪玩,外头地面上尽是刀尖,你得知道躲着走,师父护不了你一世,你需记住,庸庸碌碌不丢脸,让自己受伤才丢脸,晓得吗?”
林无衣开心的不得了,满口答道:“晓得啦。”
一下山她便知道自己话说的太轻巧了,她崴了脚,被面无表情的葛三提到身后,骑在马屁股上,行了一天路,颠的胆汁都吐出来了。
葛三见她小黑脸吐成青色,虚的眼都睁不开,停马歇在路边道:“前面是青云驿站,我找人把你送回逍遥山。”
林无衣急了,忙摇手从地上挣扎着要起,扶着树硬生生撑直了腿肚子,坚决道:“我不回去。”
谁不是从小孩长成大人的?初生牛犊不怕虎,葛三自然明白小孩子哪里会怕世道艰险,最是一腔热血,敢拿性命换肝胆的年纪,跟她讲道理也是无用,遂道:“禁州军虽不限男女,但你年纪不满十四,去了也无用。”
林无衣一愣,青脸忽而涨红,抬手抓了抓头发,不好意思笑道:“叔叔你误会啦,我不是去投军,我……想见见我娘,我还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嘞。”
是了,她没见过。
林无衣的亲娘自她生出将她交给青梅山庄两位师父,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关于她的来历师父们也从来不说,只有一个山庄竹林外一个写着“林得衣之墓”的石碑,告诉她曾是有一个兄弟或者姐妹的。
直到她在山下听人说书,听到一段关于林飞红的故事。
林飞红六岁和一群男孩女孩被带到若虚宫,文修兵法,武练神功,十六岁被掌门人若虚子放出山,到武林大会上试炼成果。谁能料到男弟子一个个遭到算计,五个女弟子杀出重围,以“若虚五花”在江湖上扬名。
其中一揾胭指林飞红更是难得,为人爽快仗义,不拘所谓正邪,广结天下侠客,一时成为武林盟主最热人选。
林飞红不负师望,叫板把持武林百年的春城派。
这春城派的功夫虽然一代不如一代,但长相却一代比一代强,到了陆君遥,光是恍若天人的英伟脸蛋,就足够让江湖上一半人见之心折。
林飞红也是个有爱心的。两人打了几架便打到床上,等到若虚宫弟子将她抓回去时,她已怀孕七个月。若虚子恨铁不成钢,将其吊在一线天悬瀑上,第七天她人已昏死过去,腹中小儿一脚踩出,顺着瀑布掉出两块肉疙瘩。
她四个师妹,除了几年前下山跟人跑了的浮云剑甄如一,其余三个分别是观音手白如新、百里传音屠艳艳、洛女玄步祝流霜,她们哄师父的哄师父,找孩子的找孩子,最后将仅救回来的一个,偷偷送走。
而另外一个,莫说是找到了,就连是男是女也无从得知,给孩子立碑时,三人在“爱子”“爱女”中争执半天,最后还是林飞红道:“我根本没有爱过,何必欺骗。”
若虚四花再次出山,直捣春城派老掌门陆焉知八十大寿,送上八十具春城派弟子的尸体作为贺礼,将春城派一夜血洗。
武林当时谁强谁为盟主,林飞红一举打败一众高手,成为武林盟主,众人对她是敢怒不敢言。
然而,她成为武林盟主的第一件事就是接受朝廷招安。这一举让对她将春城派灭门的不满全都发泄出来。
最后她带着愿意同她一起组成胭脂军的武林同道,前往禁州抵御沧海六部的侵扰。
一去十二年,自若虚宫被若虚子一把火烧了后,外人连它具体存在过的地方都找不到,只有关于胭脂军的各种传闻不断传回,林飞红也成为一代骁将,若虚四花有了新名字,雪里飞花、大漠屠红、边道荆棘、塞上春晓。
那说书人弹着三弦,讲完故事用低沉沧桑的声音道:“她自远方来,浮沉经半生,仇敌多作古,恩怨已成风。是非曲与直,对错无人究,舍得归去处,爱恨一场空。”
不需要再有任何理由,林无衣就是确定,这个林飞红就是她娘。
她知道两位师父不会告诉她,所以也不问,直到和葛三上路,才求证关于她娘的传闻是不是真的,葛三答了几个便觉这小孩真吵,不耐烦道:“你自己见了便知晓。”
只是到达禁州边境,她却被放在君恩城城外的随军家眷居住地,伴君里。除了月初将军回城议事,她爬在公主坡别娘树下远远见过那个威风凛凛的红衣将军三次,到入夏自己已经混成方圆一霸,也没跟林飞红说上一句话。
她可不能安分等着。
打恶霸,收小弟,她在伴君里横行霸道几个月,竟然没有一个人告她状!就连本地原来的孩子王——禁州军大将军颜赤虎独子颜宝宝,也对她礼让三分。
她这老大当的又爽又无聊,挑了几个自己十二年所学功夫暗器中最不费事的,耍宝般拿出来给小弟们开开眼逗闷子,享受着他们没见过世面的哇哇崇拜,心底却慌得找不到边。
不由在想,林飞红该不会根本就不记得自己还有女儿吧,得不到答案更是会急得长夜难耐,一天一天晚上偷鸡摸狗,白天呼呼大睡,只盼着人来看看她,哪怕打她一顿。
带人来到粮仓,仓门大开,却不见人影,林无衣估摸着可能是解手去了,转头对站在仓外晒太阳的李凤鸣和杨柳道:“进来等会吧。”
见两人不动,傻子一般被晒着发光,道:“你们好缺德奥,故意在我前面显摆自己晒不黑,会遭天谴的。”
李凤鸣也晒呀,看了眼杨柳,两人才走到仓门下,却不往里走,规矩站在门口。
林无衣心下对这两人实在是丝毫看不上,要不是长的漂亮,她都懒得搭理。她踱步转来转去,在堆成一排一排的鼓胀麻袋中,捏捏这个拍拍那个。
远远传来两个人的说话声,有说有笑,越来越近,时不时夹着几句“贱人”“婊|子”的脏话,林无衣轻脚两步到李凤鸣杨柳身边,一手拉一个人,躲到麻袋后面,将左右两人的脑袋按下去。
两小兵卒进仓完全没察觉到,照旧说着嘴里未尽的话,声音大到刺耳。
“你懂个求!胭脂军用起来多顺手,立的军功多,领的军饷少,派去冰火两重天那种地方也不闹事,哪里去找这种傻货。”
“啧。要不说大将军高明呢,这么说上头岂不是更高明,回去那两个,一个断手一个哑巴,还给赏了官坐。”
“啥官呀,就是哄人的。真敢用这起贼匪起家的,那还不乱套了。”
“说的也是。”
林无衣蹭的站起,一把扯起杨柳的细手腕,面无表情拉到两个兵卒跟前,冷冷道:“领粮。”
两人吓的魂都要没了,大热天惊出冷汗来,相互看了一眼,忽相视笑声,一人懒胳膊懒腿朝里走去拿粮,一人索要军粮牌核对。
李凤鸣没想到林无衣会这么出去,胆战心惊跟着,看到双方只字不提,只盼拿了粮赶紧离开。
“胭脂军春晓营第六队队长。”
里面的立刻会意,拿起一小麻袋不满的粮食往桌子一扔,道:“按手印。”
杨柳慌忙去按指印,被林无衣一把抓住,她对着两兵卒道:“过称。”
拿粮的讪讪一笑:“过就过嘛。”说着一手捞起称杆,故意从林无衣脸上划过,道:“认识称吗?”
杨柳小声搭话:“不认识。”
这人一边装模作样移动秤砣,一边瞟几眼林无衣,见林无衣半晌不说话,心下猜到她也不认称,不觉又笑了,胡乱一称,将称往杨柳眼前一送,嘴上道:“二十斤,你自己看准,回头赖我我可不认。”
李凤鸣一眼便瞧出来是十六斤,十六斤的粮食杨柳一个人也是吃不完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见林无衣脸色难看,只怕会出什么事。
见无人有异议,士兵转身就要收称,林无衣忽抬手将那士兵的手腕抓住,道:“慢着!”
众人皆是一怔。
林无衣提过粮袋在手里掂了掂,似乎是在用手称重,半晌,她将粮袋往李凤鸣怀里一扔:“好人做到底,就替人姑娘拿着吧。”
三人一路无话出城,城门口林无衣的小弟不见了,多了两排守卫。李凤鸣估摸着八成被赶跑了,直到上了公主坡,才看见一个个黑黢黢的小人站成一堵墙挡在回伴君里的路上。
杜子苏宽大的裤腿里晃着一双细腿,抖着胯走到李凤鸣跟前,道:“老规矩。”
李凤鸣自然知道是交供奉的意思,但杨柳刚来,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成为了林无衣的小弟,他不自觉看了一眼林无衣。
林无衣倒宽容了许多,拉了下杜子苏的肩膀,道:“别耍混了,让他们过去吧。”
老大的命令一出,杜子苏无奈耸耸肩,只能摆手让小弟让开路。
李凤鸣朝林无衣感激点了点头,心道其实这人也没那么讨厌。带着杨柳顺着他们让开的一点空隙走过去。
头才回过去,脚下忽一空,耳边噗通一声,李凤鸣甚至意识不到是自己掉坑里了。他眼前一黑,屁股刺疼,怀里还牢牢抱着粮袋。
只听头顶一片哈哈大笑里,一个女孩长大嘴巴笑得格外嚣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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