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第104章真实身份

“大小姐！”

夕阳西下，木叶萧萧，一道近乎哀嚎却低哑的喊声，忽然地从田心背后响起。

黛眉微蹙，田心被这满含纠结与悔恨的声音，心底震颤了一下，脚步不由得一顿，慢慢转过身去。

望着颓然跪倒在地上，神情痛苦的青山，田心暗叹了口气，回走至他的身边，语气淡漠地道：“你该跪的人，不是我！”

不置可否，他的行为确实给田心造成了一些阻碍，然而事实上，即便没有他的绕路和黑手，结局也未必会有怎样的改变，她依然无法保证在秦军偷袭之前，可以说服楚军出兵，无法改写这一残酷的现实。

“或许冥冥之中，真的有宿命和注定的存在，有些事情的发生是必然的，没有谁可以轻易改变。我不能，你也不能。”垂眸看着跪立不语的青山，田心怅然轻吐了口气，声音平静地道：“你起来吧。”

眉头痛苦地抽蹙着，青山牙齿用力紧咬着下唇，垂落在地上的双手，根根分明的青筋鼓胀着，僵怔的身体，却始终跪在地上，动也不动。

努力让自己的心绪保持淡定和冷静，田心双眸紧闭了闭，继而缓缓蹲下身子，兀自低声说道：“从你的眼神当中，我看得出来，你并不是仇视齐军，相反，你对田巴将军，对齐国都有很深的感情。而你这么做的目的，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仇恨的，应该是……大王！”

低垂的双目忽然一怔，青山双手忍不住轻颤了颤，错愕半晌之后，方才慢慢抬起头，目光有些难以置信地注视着面色平静的田心，声音低滞着道：“你，怎么会知道？”

虽然田心一早便已察觉到这一点，可是在此之前，她却也只是猜测而已，从未肯定过自己的直觉。而此时，突然听到青山惊诧的疑问，饶是早有心理准备的她，心底却还是不可遏制地感到一阵刺痛。

贝齿狠狠一咬，田心极力保持着声音的平静，缓缓道：“你曾经说过，违抗将军指令的原因，是因为你想知道大王会不会为了自己的堂妹而出兵，你想知道在大王的心中，是否一个堂妹的性命，要比你们所有将士的生命还要重要。”

双目微垂，青山声音低迷地悠悠道：“是因为我所说的这个……可笑的原因，才让你对我产生怀疑的？”

“可笑？”细眉轻皱，田心摇了摇头，望向青山的眼神中，忽然露出一丝不解，“你所说的这个原因，的确幼稚可笑，不过，却也正解释了你当时眼神中所流露出的仇恨。我没有怀疑过你的这种想法，而你真正让我感到疑惑和诧异的，是你眼底深埋的仇恨，绝不是一朝一夕之间形成的，而是积聚已久，扎很在你心底的仇恨。”

虽然在田心的记忆当中，她与齐王并没有过多的接触，但是对于齐王的为人和行事，仅从那两次的简短相处当中，她亦可以很清楚地了解。

一个一心守卫自己子民，不惜牺牲自己性命的贤君，何以会招致一个十几岁青年如此刻骨的仇恨？这让她怎么都想不通，也正是基于这一点，让她一直不敢确信自己的直觉和怀疑。

“众人都说大小姐才智过人，目光敏锐，能于秋毫之处洞分明，青山一直都不相信，可是跟随大小姐这一路，我却见识到了太多的不可思议：行善救人时的冷静机智，白刃加身时的心神不动。这些事情，恐怕连很多七尺男儿都望尘莫及。”怅容之上露出一抹苦涩的笑，青山低声叹道。

有些惊诧于青山这番突兀的，貌似赞叹的话语，田心双眸微怔，静默了半晌之后，旋又疑惑道：“以你的年龄，自该与大王并无机会接触，为什么会积怨这么深？你的行为虽是受人指使，可是心底的仇恨，却不是他人可以控制得了的。”

似是有意考验田心的耐性与执着，等待见证她的又一次不可思议，青山微垂的双目中，没有流露出过多的眼神变化，抿起的嘴巴，亦是一语不发。

面对这样一个陡然将自己幽闭起来的人，田心面露一丝无奈，凝神暗忖片刻，目光在他那张清秀帅气的脸庞上轻轻扫视过，忽然黛眉一蹙，低声试问道：“你，是不是……应该姓田？！”

脸色骤然一僵，青山低垂的脸庞上，无可遮掩地露出一抹惊怔与苦痛，嘴角微微抽搐着，默然不语。

黯然低叹了口气，田心已然从他的表情和名字中，隐约猜出了他的身份，这个答案让她感到诧异，同时也为他感到一丝苦楚和酸涩，她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如何将这段对话继续下去。

慢慢扶他起身，田心近乎本能地轻轻拥抱住他，她不知道自己的家族与前齐王田建有着怎样的关系，不知道面前的男孩是否与她有着怎样的血缘关系，她这一无意识的举动，似乎只是希望能给他的苦痛带去一丝抚慰。

记事以来，第一次这样被人关切地拥在怀中，青山失怔的双眼，渐渐变得模糊，温热的泪水悄然滑落脸庞……

心底弥散的感动，让他几欲失声，瞬间的冲动，让他想要脱口喊一声“姐姐”，可是话到喉间，他却始终无法吞吐出来。

齐国为秦所灭时，他不过只有三岁，对于田建的奢靡与腐败，他未曾亲见过，可是，自他懂事以来，太多有关于对这位亡国之君的谩骂、痛斥之声，总是不停萦绕在他耳边，让他感到耻辱与羞愧。

他是王族之后，却要过着孤独流浪的生活，他是田氏后人，却要隐藏身份，做一个无姓氏的孤儿，这样的命运和遭遇，让他仇视其他同族中人，更加仇恨自立为王的田儋。

“你不是一个渴望权势的人，我也相信，你从来不曾有过争王之心，为什么你要仇视大王？你认为他自立为王的举措，是错误的？还是，你恨他没有寻找前王的后裔？”寂然半晌之后，田心缓缓将他放开，轻握着他的双臂，暗惑不解地轻声问道。

哽咽着摇了摇头，青山眼瞳忽然一缩，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旋即目露焦急地望着田心，惊声道：“大小姐，齐国要出事了，快通知大人和将军返回临淄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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