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第108章班师回都

无边无际的夜幕，仿佛在这一瞬间骤然笼罩了下来，让猝不及防的人们，在尚未看清夕阳的最后一抹绚丽时，便直坠入这漫天的黑暗之中，一种怅然与哀默的感觉直撞心尖。

当一个人带着对你刻骨的仇恨，永远地离开人世，让你在来不及做出任何一丝补偿与致歉时，便已就此失去所有补救的机会，让你终生都要活在内疚与悔愧当中。

空荡荡的心里面，仿佛突然间塞满了棉花一般，窒息而又胀痛，田心清雅的秀脸，骤然苍白得让人心悸，僵怔的身体，不受控制般斜斜地倒向地面……

“你怎么了？”单臂稳稳地接住纤弱的田心，龙且神色焦急地看着她，深沉的双目中，隐隐的透出着担忧与心痛，声音凝重地道：“你的伤口在流血。”

秋水眸子颓然微垂着，田心悠悠地盯着自己流血的伤口，呐呐低语道：“身体上的伤，就算再怎么严重，只要不致命，就总会有复原的一天。可是，如果心里面有了缺口，在还没有来得及补上的时候，机会就已经永远地失去了，又该怎么办？”

“难道你的心里面，也有一个缺口吗？”心底暗呐道，龙且皱眉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盔甲，忽然目光一转，兀自从田心飘逸的裙摆处扯下一片衣布，紧紧包扎在她流血的伤口上。

“在这个世界上，只要有心，就不会有补不上的缺口，除非，是你自己不想去补，或是无力去补。”看着田心怅然若失的样子，龙且忽然深沉地道，却不知这话究竟是说与她，亦或是他自己。

眨了眨迷蒙的双眼，田心定定地注视着眼前的司马龙且，少女般的表情，痴痴地问道：“如果一个灵魂，带着对你的仇恨，从这个世界上消亡，这样的缺口，又该如何去补？”

看着忽然流露出纯真表情的田心，龙且有着一瞬间的恍惚，那样的表情，那样的面孔，已经在他的心底默默隐藏了三年。

苦涩的一笑，龙且认真地道：“消亡的灵魂，在转世之后，不会再记得前世所发生过的任何一件事情，仍然固守着过去不肯放下的，是依然还活在这世上的人。小姐是乐观之人，不该为这样的事情而执迷和苦恼。”

“乐观之人？”黛眉微蹙了蹙，田心忽然自嘲的一笑，望着表情认真的龙且，随口问道：“司马何以会知道我是乐观之人？难道我们以前认识吗？”

嘴巴微微张了张，龙且却按捺着将已然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了回去，摇了摇头，淡然道：“或许吧。”

被司马龙且含糊不明的回答弄得愣了愣，清澈的眸子盯着他那张陌生却又有种莫名亲切感的面孔，田心忽然轻轻地笑了笑，他们二人，一南一北，中间相隔少则一千多公里，又怎么可能见过？这种莫名的亲切感，着实莫名地有些不着边际。

心情渐渐平复下来，田心垂眸看了看不知何时已经包扎好的伤口，不觉尴尬地笑了笑，轻声道：“谢谢司马。”

“看来，想要从小姐口中听到龙某的名字，似乎是一件极为渺茫的事情。”眉头微皱，龙且有些苦涩地自嘲道。

闻言，田心略怔了怔，忽然感觉这句话耳熟的很，曾几何时，她似乎也对另一个人说过类似同样的话。

抬眼看了看已然黑透的天空，田心细眉微皱了皱，对着这位几番要求她直呼其名的司马，躬了躬身，道：“抱歉耽误了司马这么长时间，天色不早了，田心先告辞了。”

脚步略微迟疑了数秒之后，田心旋又有些不太自然地补充道：“希望我们以后还有机会再见面，龙…且！”

在她的现代化记忆当中，直呼一个人的名字，从来都是再正常不过的普通事，可是时空转换，此时的她，换了一身装扮，换了一个身份之后，突然对这种极其平常的小事情，有了一种莫名的紧张与羞涩感。

苍白的脸颊上，隐隐感到一丝灼热，田心趁着夜幕的有利遮掩下，未及等到司马龙且做出回应，便匆匆转身离开了楚军营地。

望着夜幕之下，那道渐渐远去的纤细背影，司马龙且驻足守望了良久，幽深的双眸中，一丝隐约的亮光忽然闪烁了一下，坚毅的脸庞上露出满足的笑容，而这种满足的来源，却仅仅因为一个女子口中的名字。

远处的暗影之中，一双黑亮的眼睛，却一直在悄然注视着全然无所察觉的二人，当女子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夜幕之中时，一声暗暗的叹息也随之倏然飘出……

“怎么去了这么久？”望着急匆匆赶回来的田心，一直在军帐前徘徊的田横忙走过去，声音焦急地问道：“找到他了吗？”

看着田横紧张而担忧的样子，田心忽然为自己先前的冷漠态度感到一丝愧疚与自责，自她带着未来的记忆出现在这里以后，一直最关心她，最爱护她的就是二哥田横，而她却从未为他付出过什么，甚至连声感谢，似乎都不曾说过。

“你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他，不肯原谅你吗？”望着静默不语的田心，田横眼中的焦急更盛了几分，猜测询问道。

“哥！”抽了抽有些发酸的鼻子，田心忽然眼眶一湿，径自扑进他宽厚的怀中，在她的心底，似乎从来只认的就只有田横一个哥哥，所以与二哥这种称呼相比，她更喜欢直呼他哥哥。

被田心这一反常的举动，弄得神经更加紧张起来，田横眉头紧皱了皱，追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是谁欺负你了吗？”

在田横的怀中，肆意任性撒娇一番之后，田心方才有些贪恋不舍地松开他，秋眸眨动着，俊美的脸上，露出甜甜的笑容，轻声道：“没事了。”

看着田心脸上纯真的笑容，田横心头的担忧终于慢慢放了下来，大手亲昵地抚了抚她的秀发，笑道：“没事就好，快点去收拾东西吧，我们连夜启程返回临淄。”

“啊？”对这个突然的决定感到一丝意外，田心略怔了怔，脑中不自觉地冒出一个人的身影，双眸黯垂了垂，继而对着田横讪讪地点了点头，回帐中收拾起自己简单的行李。

其后，项梁率楚军向西追击章邯，田荣率齐军返回临淄，田假不敌，败走楚国，其所任命的齐相田角，逃往赵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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