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第134章意料意外

望着绢帕上嬉戏的画面，田心黛眉微蹙，心底掠过一丝莫可名状的复杂感受，原本单纯的亲情关系，却突然以一种貌似三角恋的怪异情形，呈现在她眼前，让她一时之间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在她的世界当中，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何以自己的侄子会对姑姑产生如此复杂的情感，过去的那个人，她丝毫没有记忆，她也不知道以前的二十年当中，这位被称聪明过人的大小姐，是否可有察觉到什么？

“如果不是姑侄关系的话，那么，大小姐跟广少爷，倒可真称得上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了。”苍老的脸庞上露出慈和的笑容，范进颇有感触地道。

已经被这种奇怪的关系搞得有些头疼的田心，猛然间又听到这种不伦的玩笑话，更觉头皮一阵发麻，忙摆了摆手，阻断他的话头，苦笑道：“您老还是别开这种玩笑了，我可不想在死罪尚未洗脱之前，再惹一乱伦的罪名。”

“呃？”老眼一怔，范进忙顺势扇了自己几个嘴巴，垂首道：“老奴该死，老奴糊涂，望大小姐恕罪。”

“您老这是做什么？我不过是开玩笑罢了，您老何必当真呢？再说，我自己尚且待罪，有什么权利治别人的罪，恕…就更谈不上了。”秋眸微眨，田心无奈地道。

“谢大小姐！”重重地躬了躬身，范进脸色忽又变得郑重起来，急声道：“大小姐既然都已经知道了，就快点随老奴离开这里吧，不然，过了明日之后，大小姐能不能走得了是一回事，而大王和相国可能真的就此反目了。”

“您老真的以为，他这么做只是为了救我吗？他与田荣反目，仅仅是因为我？”秀脸上露出一抹苦涩的笑，田心闪烁着异芒的秋眸微微眨了眨，轻声反问道。

“大…大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您还不相信大王？还是，您在怀疑老奴所说的话？”听着田心似是试探般的反问，范进表情一滞，惊诧道。

“我并没有不相信他，更没有怀疑您老的话。只是…”话语稍顿，田心目光在范进慈和的脸庞上轻转了转，忽然有些不着边际地随意问道：“范伯是看着他长大的吧？”

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范进苍眉微皱，不明就里地低问道：“大小姐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漠然轻叹了口气，田心缓缓站起身，随手摘了一片树叶，语气有些无奈地道：“或许在太后和您老的眼中，他还是以前的单纯少年，但事实上，在他继承王位，或者更早之前，在做太子时，他已经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样单纯地看人看事，更不可能为了自己儿时的一丝羡慕或是嫉妒，轻易拿自己的王权和威信开玩笑。”

“如果他只是单纯地想要救我，可以有很多种方法，没必要引发这么大的争执，也不需要搞得如此轰动。他这么做，只是想告诉田荣：他，田市，才是当今齐国的大王，这才是他最大的目的，而我，仅仅是这其中的一颗棋子。”秋水眸子眯起浅浅的弧度，田心冷静地道。

望着田心纤弱的背影，范进苍老的双眼，渐渐感到一丝湿润，低低的伤感声音，缓缓传出：“那么，大小姐从一开始，就已经看清这一切了吗？这里根本就没有人看守，大小姐为什么不逃走，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看着争执持续不断地进行下去？”

脊背微微一颤，田心转过身望着神情不解的范进，淡然道：“我要逃走自然很简单，大不了以后再也不回齐国，但是，接下来又会怎样呢？田荣会不会死揪住这件事不松手，认为是田市私自放我离开的？还是，让众人怀疑是田横劫狱救走我的？”

闻言，范进忍不住地鼻子一酸，两行浑浊的热泪缓缓流下，苍老的声音，有些颤抖地道：“为什么大小姐总是要考虑这么多，不能只简单地为自己一个人考虑吗？大小姐也只是一个柔弱女子啊，为什么要把朝中的争斗背负到自己身上？”

被他这暗含疼惜的嗔怪，略怔了一下，田心清雅的秀脸上绽出淡淡的笑容，语气轻松地否认道：“我哪有那么宽厚的肩膀，敢把朝中的争斗背负到自己身上，只是不希望自己的亲人不合而已。”

“大小姐永远都是这样，当初劝说先王自立的时候，也是像现在这样，一直坚持和执着自己的主张，最后先王拗不过大小姐，所以才依计杀了县令，自立称王。为了这件事，也让相国在心底深深扎下了一根刺。”无奈地苦笑了笑，范进缓缓道。

修长睫毛轻眨了眨，田心指尖忽然一颤，树叶飘飘然落向地面，贝齿轻咬着粉唇，心底暗呐道：“原来先王再三劝和我跟田荣，无论如何，也不允许我恨他，不能不认他这个大哥，都是因为这件事。”

望着田心凝眉沉思的模样，范进暗暗叹了口气，恭声道：“大小姐如果没有睡意的话，介不介意老奴讲一些往事？”

话说田心到了这里那么久以来，似乎还从未好好听谁讲过从前的事情，自然忙点头同意，安静地坐下听着那段本属于她的记忆……

“大小姐，早朝时间到了，老奴该告退了。”渐近四更时，范进起身恭行了一礼，看着田心微笑点头之后，方才缓缓出了冷宫，行向朝堂大殿。

片刻之后，望着陆续进入大殿的一众公卿，范进在心底默默祈福道：“大小姐，希望一切能如你所料，老奴祈求先王，一定要保佑大小姐平安无事。”

“今日在朝堂之上，孤王最后再问一次，众卿认为，田心冒充使者一罪，是否该当论处？”田市阴冷的目光在众臣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定格在为首的田荣身上，沉声道：“相国？”

脑中再次回闪过昨晚韩信*所说的话，田荣眉头微微一蹙，垂首道：“微臣认为，冒充使者，罪不能赦，但…”

猛然听到田荣转折的话头，满怀自信的田市，心头顿时一震，暗呐道：“难道，真的被她…言中了？”

“但念其救援有功，死罪可免，活罪…不可饶。”牙齿紧咬着，田荣寒声道：“微臣恳请大王，将她逐出齐国，命其永远不得再踏入齐国半步，否则格杀勿论！”

“哼，堂姑，这就是你维护的大哥吗？好一个狠毒的大哥！”心底冷笑一声，田市双手忍不住地用力一攥，目光缓缓移向田横，淡淡道：“将军之意呢？”

冷冽的目光，愤恨地瞥向田荣，田横额头的青筋顿时鼓胀出来，紧紧握拢的双拳，发出着慑人的碎响……

“哥，如果发生什么事，请让我自己去承担，不要为了我引发内战，不要考虑我的得失，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一定不会死，所以，请暂时放开你的手！”

脑中忽然记起田心出事前对自己说过的话，田横心底剧烈一痛，重拳缓缓松开，颤声道：“末将…同意！”

头顶嗡的一声巨响，田市圆睁着双眼，怔怔地望着突然并到同一战线上的两兄弟，脑中隐隐浮现出田心得意的笑脸，颤抖的牙齿间，低冷的话语，一字一顿缓缓道：“将军可想清楚了？一旦孤王发下此命，她…将永远都不能再踏进齐国半步！你，也再不会有这个妹妹！”

眼角痛彻地颤了颤，田横眼眶微微发红，冷峻的面庞低垂着，狠狠地咬了咬牙，道：“末将，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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