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第138章兑现承诺

一个人静默在王陵前，田心终于卸去了一切伪装，将心底所有的酸楚、苦闷，全部化作眼泪，畅快地任其肆意流淌……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强人，她也知道有伤会痛，有苦会闷，她也需要哭诉，需要发泄，只是，那个可以任她依靠的肩膀，似乎还没有出现，所以，她只能咬紧自己的牙关，强装淡定与乐观。

带着错位的记忆，来到这个至今尚不能完全习惯的乱世之中，她步步慎行，句句谨言，在外人看来，她所表现出的似乎就是一个喜怒不形于色、城府颇深的狡猾之人，就如田市所言——狐狸，然而，只有她一个人知道，这些无非是她用以掩饰内心彷徨的假象，一种对陌生环境所作出的本能反应。

在尽情宣泄了一通之后，田心的情绪也是缓缓地平息了下来，畅吐出口气，抹去脸上的泪痕，忘乎礼节地径自向前走了几步，身体略显疲惫地斜靠在大理石柱上，低低的自喃声，忽然毫无边际地，从她的粉唇间轻飘出来：

“我知道，叫你先王，你一定会不开心，所以我还是直接叫你哥好了。你一定等很久了吧，答应你的承诺，却迟迟没有过来向你兑现，可是…怎么办呢，我似乎违背你的意愿了，现在的结果，你都看到了吗？我可以不恨田荣，即使他希望我死，但是，让他不恨我，当我是他的亲人，恐怕就算我死，都没办法做到了。”

抬头仰望着天空，田心清澈的眸子中，流露出些许的无奈与苦涩，唇角扬起一抹浅浅的弧度，轻声道：

“昨晚听范伯讲了很多以前的事情，他说你很疼我，甚至远远胜过自己的子女，但是，他却没说你为何会突然对自己并不熟悉的堂妹，给予如此多的疼爱和照顾。我猜，是为了你的儿子吧？！为了转变他对我莫名的情感，让他讨厌我，是吗？”

“如此用心良苦的父亲，肯定不会希望自己的儿子活得太辛苦吧，更不希望他背负起忧国忧民的重任，可是，我却违背了你的用心，把他推上了一个，你最不想要看到的位子。是不是觉得我这么做，是在报复你？报复你对我的疼爱，是别有动机？”贝齿轻咬住唇角，田心忽然诡异地低笑道。

“有一个秘密，除了黄石公以外，我还没有告诉过其他任何一个人，现在，我想要告诉你，或许，你知道了以后，就不会再责怪我这么做了吧。”轻叹了口气，田心苦笑道：

“原来，我知道你们所不知道的事情，你们最多只清楚之前两千多年的历史，而我，却知道上下五千年的历史，秦朝会怎样灭亡，楚汉会如何争战，新朝又会何时建立……”

“虽然我并不能看破天机，偶尔学习道家精神，却也一直未能出道，但是，我一直都相信，道…是无处不在的，每一个历史阶段的发展，都有它必然的规律要遵循，我曾经天真地试图去扭转它，却发现只会让一切，更契合了它原本的轨道。”

秋眸缓缓转向陵墓，田心无奈地耸了耸肩，恭声道：“对不起，在我的记忆中，你的儿子田市，才应该是现在的齐王，所以……”

“田心，放肆，谁让你跑到上面去的？”数丈之外的地方，陡然传出田横惊诧的喝斥声。

被这突然的喝斥惊了一下，田心讷讷地转过身，望着一脸错愕和焦怒的田横，轻声嘀咕道：“怎么，这里不可以上来的吗？”

“我只不过是想跟先王靠得近一些，说点悄悄话嘛，难道亵渎神灵了吗？”轻灵的脚步跃下石阶，田心一边走向田横，一边喃喃道。

“傻丫头，你那是靠得近一些吗，就差没踩到先王头上了？”瞧着田心渐渐走过来，田横大步上前，一把将她拉过自己身边，低声嗔斥道。

“啊？应该…没那么夸张吧？”脸庞微僵，田心回眸望了望自己方才所站的地方，心底暗讷道。

“话都说完了吗？是不是可以走了？”声音中隐隐透出一丝急切，对于即将要离开自己的妹妹，田横恨不得紧紧拉住她，一秒钟都不要让她离开自己的身边。

“呃…再等一下。”黛眉微蹙，田心表情渐渐变得认真起来，秋眸直直地盯着田横，忽然道：“哥，先王在出战之前，曾经让我答应他，这一次…一定要帮田荣，你认为，是什么意思？”

闻言，田横双目忽然一滞，剑眉紧紧地蹙起，话语有些艰难地慢慢吞吐出来：“为什么问我，你心里应该早就有了答案，不是吗？你一早就知道先王有意传位给田荣，给你令牌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你帮助他名正言顺地继位，为什么你……”

“为什么我要违背先王的意思，让田市登基，是吗？”秋眸缓缓地眯起，田心声音低厉地道：“哥真的认为，那么做才是在帮他吗？以他现在的心态，真的可以做好这个齐王吗？”

“他不能，那么田市呢？你对他了解有多少，你又如何知道，他就一定比田荣更适合？我早就警告过你，不要插手朝政之事，为什么总是不听，现在变成这样，你满意了？”大脑中仿佛乍开一道惊雷，田横情绪不受控制地脱口道。

明白田横此刻心中的震惊和恼怒，田心纤指微颤，贝齿用力地一咬，继续道：“没错，之前我是不了解田市，但是我很清楚田荣的个性，哥应该比我更清楚，不是吗？让一个权欲过分强烈，而且又容易记仇的人，担任一国之君，这样做，对他，对齐国，真的是帮助吗？”

双手微微一握，田横忽然苦笑道：“你，真的有失忆过吗？为什么以前说过的话，现在依然还在说着？去年先王自立之前，你就这么说过田荣，想不到过了这么久，你对他的评价，始终还是没变。”

真是不愿相信是同一个人都难了，想不到记忆虽然不同了，但是看待人和事的观点，却还是如此的一致。

“我知道，因为自立为王的事情，先王一直觉得有愧于田荣，对于我跟田荣之间的关系，他也一直都很揪心，为了缓和我们兄妹之间的关系，他不惜利用齐王之位，想借此来消除我们之间的芥蒂，但是，先王糊涂了。”秋眸中流露出，不似女子的老成睿芒，田心慨叹道。

嘴角微微抽搐，田横僵笑了笑，沉声道：“是啊，先王糊涂了，他知道你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但是，他却忘记你也是一个不爱听话、特立独行的丫头了。他只是让你答应帮助田荣，他很清楚你一定会明白他的意思，但是，却忘了你同样会有另外的解释。”

“看来，还是哥最了解我。”冲着田横撒娇地笑了笑，田心轻叹了口气，声音稍微平静地道：“现在这样，你们三个人可以互相牵制，谁都不能擅作主张，肆意妄为。可是，如果田荣做了齐王，就没有人能够牵制得了他。”

不得不承认，田心这份顾虑并非毫无道理，田荣的个性，恐怕没有人会比田横更加了解，眉头缓缓舒展开，大手霸道地揉了揉她的发丝，微笑道：“你永远都有你的道理，不过，田市刚一登基，就这么对你，你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吗？”

“他这么做也是出于无奈，虽然年纪比较轻，但是倒也像是个沉稳、理智的人，至少不是个独断专行的人，就目前来看，他比田荣更适合。”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据田心所知道的，他最终的结果，似乎也有点可悲。

微微转过身，田横目光庄重地望着陵墓，恭声道：“先王，这样的结果，或许才是您更想看到的，田心的自作主张，应该是更好地…兑现了承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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