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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捉奸


月亮从雾灰色的天上露出来,接着又闪进云里,只剩下一圈淡黄的光晕,静悄悄。

        榨汁机和电话铃乱哄哄交织在一起,章禾手指悬在屏幕上,抱着抱枕犹豫,接通后说什么?磕磕绊绊的撒谎?她实在不擅长,霍扬一听就露馅。

        没一会,榨汁机完成了使命,浓郁的橙子香气溢满,男人衬衫袖子挽起来,小心翼翼端着一杯橙汁从厨房走过来——见过他在职场叱咤风云的模样,实在想象不出原来他还有榨果汁的手艺。

        “不接?”他问,把杯子放在她面前,玻璃轻轻相撞,清脆脆像是悦耳的风铃,“喝吧,不是渴了?”

        长时间的无人接听,电话自动挂断,章禾紧绷的神经并未解脱,她捏着手机,没心思去喝那杯专门为她准备的饮料。

        她的脑子大概真的出毛病!

        这里又不是茶餐厅,她竟莫名其妙点了餐?

        “你要说什么?我真的赶时间”,章禾的语气再次生硬起来,刚刚哭过的眼睛恢复平静,眼周一点点红晕没来得及消褪,不明显。

        他不作声,径直走进房间,很快又出来,手里多了一个相框。

        随手拖过来一把椅子,紧挨着沙发边,他坐下,跟章禾面对面。

        “我爸妈都是警察”,他把相框递给章禾,用意料之外的事情做开场。

        章禾抬起眼皮看过去,寻常的一家三口在动物园门前合影,相片上的小男孩应该就是林逸锦,一张脸从小到大没变化,只是稚嫩些,那天大概天气很好,他被阳光刺得睁不开眼,却依旧笑得很开心。

        这相片因被爱护地很好,几乎没有破损的痕迹,边边角角平展如新,若不是右下角的水印,几乎看不出它的年代久远。

        “他们工作很忙,待在家里的时间很少,不是有行动出外勤,就是在警局加班”,他靠着椅背,两手交叉搭在腿上。

        第一次听林逸锦提起他的父母,章禾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习惯,哪怕从前他们的关系很亲近,她也从没问过。

        猜也猜得到,一个高中生,突然转学搬家跟小姨一起生活,背后的原因总归不会太好,他不提,章禾不会去揭他的伤疤。

        “高二那年,他们接手调查一宗谋杀案——”

        讲到这里,章禾的手机来电打断了后面的故事。

        仍是霍扬。

        章禾避无可避,将手机放在耳边。

        “小祖宗,下班了没?”他的语调微微上扬,裹在缱绻晚风和熙攘人潮中,一齐震颤着章禾的耳膜,让她所身处的寂静客厅,平白多出了几分烟火气。

        “我”面对霍扬的提问,她却有如一盆冷水当头浇,朝着林逸锦投过去目光,难以作答,没等她支吾半晌,另一边又开口。

        “我在你公司楼下”。

        章禾彻底没了办法,抿着唇,手指揪着抱枕角上的流苏穗子,差点扯了下来。

        “你先回去吧,我一会去找你”,最终想出来这么一句烂借口,从小到大上过的口才演讲兴趣班统统不管用。

        “你在哪?”最先的愉悦渐渐熄灭,他的话里染上疑惑,心头跳两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偏偏这时,离章禾不过一尺远的男人突然发了疯,谁知道哪根神经又搭错?

        不等她说话,林逸锦率先抢过电话,一只手圈住她扑过来阻拦坏事发生的身体,沉着嗓子:“她在我这,今晚恐怕没空了”。

        讲完直接挂断,霍扬的声音硬生生被拦腰斩,犹如隔在从天而降的铁门外。

        “你乱说什么!”

        章禾站起来,狠狠把抱枕对准他甩了过去,他没躲,正正好砸在前胸,抱枕扑噜噜滚到地上,静静躺着没了生气,只有四个角上缀着水晶珠的黑色穗子晃个不停。

        绕过茶几和林逸锦,章禾抓起包就要走,霍扬听了他的挑衅,说不住要做什么出格的事——未婚妻红杏出墙不是一回两回,古圣贤也难忍。

        没走出两步,便被人从身后抱住,抱得太紧,空气找不到缝隙钻进来,呼吸都困难。

        下巴抵在章禾的颈窝里,林逸锦像个无助的迷途旅人,不知道该怎样挽留这个分明在他怀里,却随时都能如一缕烟飘远的女人。

        “婚期在十月八号,上个月就发了请柬,如果你愿意来,我跟霍扬都会感谢你的祝福”,她压着眼眶的酸涩,冰冷的字句从喉咙里挤出来。

        像腊月结在房檐下的冰锥,刺骨。

        “不管你当年离开的原因是什么,都不重要了”。

        属于他们的那一页彻底翻了过去,婚礼闹的人尽皆知,婚房布置地八九不离十,亲戚朋友全等着出席神圣的仪式,还有陪在她身边一年多的霍扬,他不是没感情的人偶,说丢就丢。

        盛大的婚礼,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

        “你还爱我吗?哪怕一点?”

        冷气开得足,窗前散着的丝绒窗帘摆动,仿佛暗自跳着华尔兹。

        繁华城市的电光跃进来,在大理石墙壁上落下一簇一簇的模糊亮斑,还以为是一盏盏将熄未熄的油灯。

        还爱吗?这个问题章禾甚至不需要花费一秒钟来思考。

        从头到尾,她爱的人只有林逸锦。

        她没有办法自欺欺人,也没有办法逃过别人的眼睛,谁不知道呢?

        等在比瑞尔楼下的霍扬无端端被挂断电话,耳边只剩下一连串急促的忙音,细细听,竟能听出嘲弄的意味。

        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正要再拨过去,又立刻停下,犹如被当头一棒喝——有什么用呢?再打过去也是自讨没趣,苦笑一声,任由手机屏幕由亮变暗。

        全身的力气在一瞬间被抽走,他抬起右手臂遮住眼睛,全靠座椅背硬撑着脊骨。

        关于他跟章禾的未来,从知道林逸锦再次出现的那天起,他考虑过不止一次。

        将近三十年的人生,任何事都不上心,任何人都无所谓,不强求不执着,朋友们调侃他了不得,年纪轻轻看破红尘。

        高中时候喜欢章禾,是真的喜欢。

        得知她的心意在别人身上,也是真的伤心。

        横刀夺?不曾想过。总以为冥冥之中自由安排,何苦挣扎?

        果然,十年后他们婚期将近,就是最好的证明。

        这证明又在临近结尾坍塌,变得毫无说服力。

        命运掀起风浪,一波三折,这次,他该拼尽全力去争取,让本不爱他的女人留在身边,还是一如既往做个菩萨去成全?

        冷气开得太足,血液向心脏倒流,整条手臂变得麻木冰冷。

        霍扬发动车子,天黑了,该回家了。

        街边的商铺通明,密密匝匝的人群和车辆铆足了劲为市中心的喧嚷出力。

        比瑞尔大楼被他甩在身后,越来越远,六十六层的庞然大物变得不过如此,仿佛在云海中穿行的细砂尘埃。

        随手按下车载电台的开关,主持人略带忧郁的声音讲述着陌生人的情感故事,为夜晚蒙上一层蓝盈盈的凄迷调。

        连电台也在跟他作对。

        接连换了几个台,不是播放伤心情歌,就是青年男女的恋爱互动。

        这世上的人,不分男女老少,难不成全围绕着爱情过活?

        猛然打了转向灯,交通法和律师的涵养,统统被他碾碎在急转弯的车轮下,当街掉头往回走,差点与迎面而来的车辆相撞,四盏远灯光交汇,尖锐起伏的喇叭声如悲鸣交响曲。

        霍扬甚至顾不得好脾气道个歉,对方半截身子探出车窗,盯着他没了影的车尾暗骂一两句,无可奈何。

        主干道的秩序短暂崩溃又恢复。

        速度飙升,不到十分钟他已经驶进未来城——当时为了方便照顾章禾才去配了一把钥匙,没想到竟在“捉奸”这里派上用场。

        没缘由的落荒而逃算怎么回事?他什么时候大度到这地步,未婚妻拱手相让?

        前因后果,总该要个说法,讲个明白。

        刚一下车,一道强光朝着他射来,按了锁车键,下意识闭眼睛。

        车灯越来越近,一个急刹车稳稳停在霍扬身前,再多一厘米,恐怕后半辈子他就要跟轮椅相依为命。

        司机是个打扮新潮的姑娘,年纪不大,看着火气不小,三两步朝他逼近走过来,开口便是刁钻诘问:“想死吗!会不会开车?不会开别出来丢人现眼!”

        她只管骂完她的,又上车朝着他怒按两声喇叭,将车停在了旁边的空车位,倒车手法跟她的脾气如出一辙,张扬霸道,轮胎差点擦火花。

        霍扬“嘶”地抽口气,摸不着头脑,搁在往常,他一定要按着道理论高下,眼下却有更要紧的一桩事,懒得计较就是了。

        只是那女孩子没有放过他的打算,紧随着他纠缠,进同一间单元的门厅,又进了同一部电梯,霍扬按了楼层,她也没反应,在他身后站定不吱声,却能明显感到有一双眼睛沾了胶水带着钉子似的瞄准了他。

        突然她的电话响起来。

        不知道对方跟她说了什么,她稍稍有些惊讶。

        “死了?怎么死的?”

        “死就死了,省得费事抓他”。

        惊讶稍纵即逝,语气轻快起来,仿佛生死比鸿毛还轻,挂了电话,那女孩子哼起来不成调的曲子。

        电梯的银色金属门上倒映着模糊的影子,在头顶灯光的照射下,失真扭曲,像是皮影戏里的狰狞怪物。

        霍扬有些发怵,一颗心随着钢丝绳急速攀升,从前接手过的尾随杀人案的卷宗,不受控地在脑海中哗啦啦翻阅起来。

        有些人天生冷血,害人性命不需要理由,更别说他已经莫名惹了这女孩被她痛骂。

        是了,她说:“想死吗!”刚才的场景浮现了出来,越回味越后怕。

        老实说,他的胆子小得吓人。

        高考分数超出平时水平一大截,亲戚老师一顿乱劝,律师行业前景怎样怎样好,怎样怎样出息,他秉持一贯的洒脱态度,省了麻烦,由着别人替他选了光明路。

        离婚案女性权被律所的女同事一力承揽,分尸案暴力案全分配到他手里,大男人总要撑着面子过得去,一边翻着法律书,一边手心攥着汗,竟也工作了这么些年,稀里糊涂搏了个金牌律师的头衔,稀里糊涂成了刑事案的翘楚。

        他叹造化弄人,章禾讲他自作自受,看悬疑电影都要抱着别人不撒手的人,非要逞能。

        门缓缓打开,他一步跨出。

        身后的女孩也跟着他出来。

        他要去哪,做什么来着?大脑短接,像是烧坏的电路板。

        对,他要找章禾,右转停在门口,故意大声拍门喊着章禾的名字,三五秒没人应才想起来,门后是一座空房子,她在林逸锦的家里。

        接着又转身到对面,那女孩子站在岔口瞪着眼睛不解他的奇怪行径。

        只是没等他再一次弄出巨大声响,他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女孩子上前两步,扭住霍扬的手腕,伸腿用巧力把他掀倒在地,按着胳膊反剪在背后。

        “鬼鬼祟祟,你想闯进我家干什么?”

        女孩子加重力道,霍扬痛得连声叫喊,

        楼道里动静闹得大,楼顶差点捅出窟窿,月亮躲在乌云后悄悄看,抖了几分光从窗户落进走廊里。

        房门从里面打开,眼前的闹剧惊了门内的两人,讶异齐声道:

        “霍扬?”

        “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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