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天人永别

秦王赵政正在章台处理奏疏，王翦传回军报，言李牧、司马尚被处死。

        李牧乃当世名将，其军事才能可与白起相比肩，最终也免不了谗言而死。

        秦王为李牧之死而惋惜，然而为了统一大业，李牧不得不死！

        李牧既死，秦王遂命王翦急攻邯郸。王翦和杨端和南北两路猛攻，赵葱与颜聚计议，欲分兵往救太原、常山二处。

        颜聚说：“新易大将，军心不稳。合兵足以守，分则弱矣！”

        话未说完，哨兵来报：“王翦攻狼孟甚急，城破在旦夕！”

        赵葱急了：“狼孟一破，秦军将长驱井陉，合攻常山，则邯郸危矣！”

        遂不听颜聚之谏，传令拔寨而起。

        王翦探知敌情，在山谷中设伏，待赵葱大军过半，便放起号炮，伏兵将赵军一分为二，首尾不能相顾。

        接着王翦率领大军扑来，赵葱迎敌，被王翦斩杀，颜聚率领残兵退守邯郸城。

        秦国大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排山倒海般地将邯郸城围住。

        赵王迁大惧，急遣使臣往邻国求援。赵相郭开进言：“韩国已灭，魏、燕两国自顾不暇，又岂会相救！”

        “魏、燕不行，不如向楚、齐求援？”赵王迁心急如焚。

        “楚、齐两国皆与秦国交好，又怎能救我！依臣愚见，秦军势盛，不如归降，不失封侯之位！”

        赵王迁已方寸大乱，哪里还想得许多，正欲同意郭开之言。

        公子嘉伏地痛哭：“先王将宗庙社稷传给大王，怎能轻易丢弃？臣愿与颜聚竭力死战！万一城破，代地几百里尚可图谋，绝对不能束手就擒啊！”

        郭开又说：“一旦城破，大王被俘虏，又如何去代地？”

        公子嘉拔出剑来，怒骂郭开：“误国奸臣，再敢多言，我必斩之！”

        郭开和公子嘉剑拔弩张，赵王迁两方相劝才散，退回宫中，无计可施，只得借酒消愁。

        公子嘉带领赵国宗室宾客协助颜聚精心防守，滴水不漏。郭开本欲约会秦军献城投降，见此情形便暂时作罢。

        是年赵国大饥，邯郸城外百姓纷纷逃难，秦军无可掠夺。邯郸城内粮食充足，不缺食用，秦军一时无法攻下。

        王翦与杨端和商议：“赵军防守严密，坚守不出；且邯郸城内粮食储备充足，一时恐怕难以攻占。我军粮食不足，还得另作筹谋！”

        杨端和建议：“不如暂且退兵三十里，放松赵军警惕，然后一举灭之！”

        王翦亦是相同的想法，于是秦军退兵三十里。

        公子嘉和颜聚见秦军退兵三十里，稍微放松了防范，每日打开城门一次。

        郭开便见机行事，密遣心腹送信一封给王翦，恭请秦王御驾亲临，必将极力劝说赵王投降。

        王翦得书，快马报于秦王。

        秦王既得王翦之信，略有些疑虑，一时不能作出决定。

        沈洛伊却说：“大王不必疑惑，郭开这人办事还是很靠谱的。赵王迁素来信任郭开，想来是实意投降秦国。大王放心前去，必定尽如大王所想！”

        “本来寡人还在犹豫，听你这么一说，反而作出决定了！”赵政笑道。

        “这话是何意，洛伊倒不解了！”

        “你的话从来不曾出错，所以寡人信你！”赵政两眼直视着洛伊的眼睛。

        翌日，秦王召集群臣，决定亲临前线之事。同时，以右相昌平君、左相隗状、御史昌文君以及廷尉李斯监国，自领一万精兵驾临前线。

        秦王大营驻扎于东门，亲临王翦大营，询问作战情况：“王翦，战事如何？”

        王翦回答：“禀报大王，我军后退三十里，赵军防守稍微松懈。郭开派人送信给老臣，将劝说赵王献城投降！”

        “寡人许以高官厚禄，郭开又岂能不乖乖听命办事！传寡人令，即刻进军攻打邯郸！寡人就给赵国一个痛快！”

        王翦得令，复进军围攻邯郸。

        秦军昼夜不停地攻打，城上之人得见‘秦王’旗号，飞报于赵王迁。

        赵王迁越发恐惧，对郭开说：“寡人欲投降秦国，又惧秦王杀之，该当如何？”

        郭开反而劝道：“秦王灭了韩国，却没有杀韩王安，又岂会杀害大王呢？大王若真惧怕，不若献出和氏璧与邯郸图藉给秦国，秦王必定欢喜！”

        赵王迁便叫郭开写下降书，准备献给秦王。郭开料想公子嘉会阻拦，于是说：“降书虽已写就，然公子嘉必定万般阻挠！臣听闻秦王大营设在东门，大王何不以巡城之名，亲至秦王大营，开城纳降，秦王必定应允！”

        赵王迁本就昏庸无能，加之生死存亡关头，哪里还有什么主意可言，只能依郭开之言行事。

        于是赵王迁以巡城之名，随着郭开出了东门，直奔秦王大营而去。

        秦王正在大帐中处理公务，蒙恬来报：“大王，赵王迁和郭开前来献城受降！”

        “带进来！”秦王放下手中的御笔，抬头对着蒙恬说。

        赵王迁和郭开进入秦王大营，跪地而拜，并献上了和氏璧与邯郸图藉予秦王。

        秦王从赵迁手中接过和氏璧以及图藉，接受了赵王的请降。

        赵迁下令守门士卒竖起降旗，准备迎接秦军入城。

        颜聚正在北门巡守，听闻赵王迁已经偷出东门降秦，大惊失色。

        正巧公子嘉飞驰而来，一脸着急之色，说：“城头已奉大王之命换上了降旗，秦军马上就要进城了！”

        颜聚不想事情进展如此之快，亦有些慌了：“末将死守邯郸，公子速速召集宗室至此，出奔代郡，以图东山再起！”

        公子嘉听从颜聚之言，带领宗室数百人，从邯郸北门而出，逃往代郡。

        颜聚率领剩余赵军拼死抵抗，最终被秦军斩杀，全军覆没。

        邯郸城门打开，赵迁、郭开等人跪地，迎接秦国大军进城。

        秦王使王翦和杨端和大军驻扎城外，自领王翦、杨端和、蒙恬以及五千精兵进入邯郸城。

        赵王迁以臣之礼拜见，秦王坐而受之，故臣多有流涕者。

        翌日，秦王出令，以赵地为巨鹿郡，置守；安置赵王迁于房陵；封郭开为上卿。

        秦王御驾出征不久，帝太后赵姬病重，数日无法下榻。

        沈洛伊至甘泉宫，前去探望赵姬。她知道，这将是最后一面了。

        太后赵姬脸色苍白，大有油尽灯枯之状。

        沈洛伊紧握住她的手，说道：“太后，有什么话都可以吩咐洛伊！洛伊就算是死，也会帮您办好！大王已经攻入邯郸，灭了赵国！”

        赵姬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缓缓地说了一句：“本宫自知命不久矣，只有一事未了！赵国是吾之仇敌，本宫深恨呐！政儿几次丧命，皆拜赵国所赐！”

        沈洛伊懂得赵姬的意思，说：“洛伊明白太后的意思了！我即刻出发前往赵国，一定将此事办妥！请您一定好好保重，大王还有很多话要同太后说呢！”

        赵姬微微点点头，脸上挂着一丝笑意，洛伊拭去眼泪，便欲往邯郸而去。

        沈洛伊快马急驱至邯郸，飞报于秦王政：“大王，太后病重！”

        赵政闻言大惊：“什么？阿母怎会病重？”

        “大王，赶快回咸阳吧！再迟一些，恐怕就……”沈洛伊红了眼。

        “寡人即刻传命，班师回朝！”

        赵政开始有些慌了。沈洛伊又将太后赵姬的话告诉给了赵政。

        于是，秦王再入邯郸城，将之前与赵姬母家有仇的人全都杀了，然后快速赶回了咸阳。

        郭开积金甚多，不能携带，全都藏于邯郸家中，遂向秦王请求回赵，搬取家财，秦王许之。

        郭开至邯郸家中，尽取其金，载以数车，中途被盗贼所杀，取金而去。

        赵政带着沈洛伊来到了甘泉宫，步履沉重地踏入了赵姬的寝宫。

        赵政至榻前，紧握赵姬之手，轻声说道：“阿母，政儿回来了！事情办妥了！”

        赵姬躺在榻上，半睁着双眼，嘴里断断续续说了几个字：“心愿……已了，阿母…安…心了！”

        赵政看着油尽灯枯的母亲，心痛难忍，不免落下泪来。

        最后一刻，他还是问出了困扰多年的疑惑：“阿母，寡人究竟是谁的儿子？”

        赵姬轻启唇齿：“你…是…先…先王…之子，赢…氏血脉！”

        赵政解开了心中的烦扰，随后俯身下来，在赵姬耳边低语。赵姬闻言脸露微笑，神态安详地离开了人世………

        那一夜，天空下起了微雨。秦王赵政立于高台，任凭雨水将其打湿。

        他已经不是稚气未脱的少年郎了，如今的他已经32岁，是个手握生杀权柄、颠覆天下、心思深沉的一国之君！

        可是，他自幼相依为命的母亲去世了，所有的恩怨情仇皆随之消散。

        褪去帝王的面纱，他终究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呐！又如何能不心痛呢？

        赵政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风雨之中，久到全身湿透而无动于衷。”

        沈洛伊来到赵政的面前，没有打伞，只是轻轻拥着他，说：“风会停，雨会止，悲伤的情绪也会消失，一切都会好的！”

        俩人都没有再说话，紧紧相拥着，任凭雨水淋透………

        公元前228年，帝太后赵姬去世，与秦庄襄王嬴子楚合葬芷阳。

        同年，韩腾颁布一系列治理文书，南阳郡遂大治。

        御史中丞王绾将韩腾所颁布文书献于秦王，秦王政深觉韩腾治吏有方，遂拔擢为内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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