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70章

“呜呜呜。”梦貘一声低鸣，如鲠在喉，听得很难受。

        寒见呼吸很轻，他想不到，对于裴玄安来说，这段记忆他记了千年，到现在还是他做美梦的材料。梦貘潜入他脑海的时候，看见他的梦大多数是灰蒙蒙的，没有色彩，关于辛慈的一切是他脑海为数不多的有色彩的梦境。这么珍贵的梦，要被吃掉了。

        寒见道：“阿慈，果真要如此吗？这是他为数不多的有色彩的梦，给他留点念想吧。”

        辛慈仰起头，梦貘饿得眼睛直勾勾盯着裴玄安，现着绿光。它的嘴角都是口水，它踏在忍耐边缘，只待辛慈一声令下，它要吞噬尽裴玄安的美梦。

        它嘶叫了一声，意思是辛慈是昆仑神，不能言而无信，传出去的话，没有妖魔鬼怪愿意同她交易。

        她的睫毛太长，眼眶被睫毛刺痛，看不清眼前，也看不清自己。她之前讨厌裴玄安，是觉得裴玄安干预她的生活，破坏她的幸福，改变她的命运。可她不能不承认，她也改变了裴玄安的命运，把他带回昆仑山，又消除他的记忆，送他回天阙。那个时候她为什么没有问他，愿不愿意回天阙？或许在他心中，她把他从黑暗带了出来，可转眼又把他扔了回去。他并不记得他们在大荒相遇过，可无论如何，她都带走了他的一段记忆。某一程度上，她和他没有什么两样。

        她的手朝梦貘张开，梦貘见状，飞奔到辛慈身前，在血将要低落地板之际，嘴巴吸入她的血。刹那间，它的身躯透明化，洗净了合虚那里沾染的怨气。它灵气纯洁充沛，它可去天阙，可去灵山，再也不用在神族和魔族间徘徊了。

        梦貘得了神智，能开口说话了，第一句话是：“多谢仙子。”

        辛慈头痛得很，她笑道：“去吧，好好修炼。”她没有力气站稳，抓着寒见的手，笑道：“我困了，我们回去吧。”

        寒见眼角泛起一层湿润，无论有没有昆仑镜，他的阿慈没有变过，她一直是简单又善良的神仙。他笑中带泪：“好，我们回去，之前我说了，你是我的，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离开冬之国。日后你要听我的。”

        她已然入睡，寒见抱起她准备离开，突然听见梦貘说：“仙子一直记得云初，你想不想看仙子记忆中的他？”

        梦貘的话极具诱惑和煽动性，寒见心中一颤。怎么可能不想呢？在他面前，她从没有说起过云初，可说到动情处，眼角眉梢无不是他。寒见一直都想知道，他是什么样子什么性格，他们之间是怎么相处的怎么沟通的，以至于过了五千年，阿慈的心中还是他。

        寒见抱起辛慈，他步履踏实，眼神坚定，一派仙风道骨。

        他摇头，转身离去：“都过去了，我不想知道。现在她眼中看到的是我，这就够了。”

        梦貘叹了一声，难得它好心，还被拒绝。哎呀，它就是想帮辛慈也没有办法了。

        从天阙回来，她高烧不退，每日汤药不断，可依旧烧得迷迷糊糊。寒见衣不解带，在她身边喂药喂水。她嫌汤药苦，寒见要在她耳边哄好久，哄到她说完梦话，她才肯喝药。

        有一天她喝完药，眼睛睁开了，他以为她要醒了，手边的蜜饯都准备好了。可她只睁开通红的眼睛，抓着寒见的衣袖，眼里一片水雾。她说：“师父，我想嫁给他。”

        寒见的手握不住汤碗，“哐当”一声，摔碎了多年来的妄想。

        ------------------------------------------------------------------------

        他闭上眼睛，任由重光的剑将他身躯刺穿，也要抱紧重光。他不能放手，若是放开神族没有退路，人间没有活路，阿慈……也会陨落。他的血随风飘扬，在空中开出一朵一朵的海棠。他想她那么喜欢海棠，见了这场景，定是满心欢喜。她会牵着他的手，沿着陌上繁花，笑意相送。他的意识渐渐模糊，世间万物，他爱过恨过，活这一遭，值了。可他无法欺骗自己，他怕辛慈忘记他，和重光同归于尽前，跟她说：“阿慈，我爱你，你要忘记我。”

        他知道阿慈一向重情，他这么一说，她一辈子都忘不了他，甚至她若是遇到喜欢的，动情之时脑海里全部是他的影子。

        她无法摆脱他的。

        沉入深渊之际，他眼角的泪流了下来，他说了一声：“对不起，我保证我会很快回来。”

        魂魄消散关头，他想起初遇她的样子。那时候他刚拜别师父，除魔杀敌，显示一身本领，神界很快有了他的位置。天帝几次三番暗示加入他的队伍，为他效力，他拒绝了。不是因为清高，是因为他心中憋着一口气。离开师父的时候他发誓，一定要靠着自己拼出一番声名，给师门争光。可他太天真，无论是人间还是仙界，无实力无背景的，充当的只能是炮灰。像现在，天帝派他对阵魔煞海喉，魔尊重光最倚重的魔煞之一，外号杀神斧。

        到底是少年神仙，他拜别师父后，偷偷抹了把眼泪，他做好了陨落的准备。可他还没到崇州，他便觉得准备不充分。他没想过遇到哭闹的孩子还怎么办。

        她坐在岩石上哭得梨花带雨，惹人怜惜。那样的孩子，来头不简单，幸好不是魔族的，不然他不知道会不会杀了她，那么可爱的一个孩子。

        “不要哭了。”他缓缓走进，看她五官哭得红肿，小脸青白，鼻涕肆流，很好笑。神仙还是凡人，哭成这样都是不好看的。

        “走开啊！”她捂住脸，像受到威胁的小猫，连续后退几步：“我的事不要不管，敢和别的神仙说我哭了我打碎你天灵盖，永世不得轮回！”如此恶毒的话出自这么可爱无邪的一张脸，他苦笑不得。

        “呜呜呜。”她还在哭，靠着树干，身子一抽一搐。

        “你这小孩真是恶毒，我不管你了。”他收回想为她拭泪的手，准备离开。

        不知道哪里触动了小孩，她哭得更加伤心，抽抽搭搭的，要把五脏六腑呕出来一样：“反正你们都不管我了，都走开！我自己也可以杀魔，我才不是累赘！大坏蛋，大骗子，都不要我了！”

        “唉你……”他走不是，不走也不是，半撑着身子，看着她哭红肿的鼻子和眼睛和，哀怨无助的眼神，想伸又不敢伸出的手，他笑了笑。如果当初有人对他伸出手，他是不是不会走上绝路，以致无路可退像这个孩子一样，只要哄哄她，她就能忘记烦恼的事。

        “你看。”他伸出手，洁白的手腕开出一朵海棠。

        “人间的草木吗？”她擦擦鼻水，想摘下那朵海棠，想着手脏，缩回去，怯生生看着鲜艳欲滴的海棠。迎风飞舞的花瓣那么娇弱，她的手太脏了，会让它枯萎的。

        “这是人间的海棠花。”他摘下海棠，递到她手，海棠在碰到她手的那一刻陡然飞舞，花瓣如海，洒落在她的青丝额间。她的目光柔和下来，像真正单纯的孩子一样，望着花海出神。花海映入眼瞳，目光灼灼，他从她眼里看到了一轮明月。

        “人间的海棠花”她有些出神，像思索着怎么。她小心接住下落的花瓣，呢喃着：“我去过一次，师父就不让我去了，人间有这么多好看好玩的东西吗？”

        “好看的很多，丑陋的也很多。”他挥挥袖子，花海随风而去，最终只剩下一朵小小的海棠。“像是这海棠，本是幻化而成，却让你着了迷。我若是坏人，你就困在花海里出不来了。”

        “哼，我才不怕。”她接过海棠花，小心翼翼放入锦囊：“幻象也好，起码我现在的笑容是真实的。”

        “真是一个胆大的孩子。”他揉揉她头：“你叫什么名字”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她做了一个鬼脸：“反正你们都不管我，我的名字没有必要要让你知道。”


　　(https://www.xblqugex.cc/book_42744619/16177970.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xblqugex.cc。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m.xblquge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