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遇匪

第二天一大早，晨间的第一缕曦光透过窗户撒到姜昕的脸上，姜昕羽睫颤抖、悠悠醒来。因为昨夜发生的事情，她这一宿都没有睡好，故而起得也比往常早些。她看向身侧，竹意仍然酣睡着，没有醒来的迹象。于是她小心翼翼地爬下床，生怕将竹意吵醒。

        门外，天边已经大亮了，王二正站在栓牛的竹子边，给那老牛喂着不知道从哪儿薅来的野草。

        “小姐，您醒了。”王二和竹意一样，习惯称呼她为“您”。

        姜昕点点头，对他说：“我去河边洗漱，等她们两人醒了，我们就接着赶路吧。”

        姜昕并没有真的去洗漱，她绕过一堆茅草来到她昨夜歇息的茅草房。推开门，黑黢黢的房间立刻被阳光照亮。

        屋子里并不见昨夜那人的身影，只地上有一滩干涸的呈褐色的血迹，空气里还有淡淡的未消散的血腥味道。

        走了就好——姜昕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下。因为不想徒生是非，昨夜她来找竹意的时候，谎称自己是害怕一个人睡觉，并没有将那人的事情说出去。整整一夜，姜昕既担心那人醒过来继续来找她，又担心那人死在这里，为村子惹上麻烦。好在，最后那人自己走了。

        姜昕拿起蜘蛛网里的一个落满灰尘的葫芦瓢，等自己洗漱后用葫芦瓢在河里舀了一瓢清水，回来后将地上的血迹冲洗干净。等做完这一切，姜昕这才心安地回去找竹意、桃心她们。

        竹意等人也已经收拾妥当了，几人告别了收留他们的村人，有村人善意提醒他们，前路有匪徒出没，让他们小心，几人应下了就继续上路。

        走出村庄，几人沿着一条黄泥巴路一路向北走，眼看太阳渐渐移至众人的头顶，几人都热得难受，尤其是姜昕，本就体质虚弱，受这酷热炙烤，整个人晕晕乎乎，可为了不让其他几人担心，更不愿拖慢进程，姜昕强忍着身体的不适没有说出去。

        豆大的汗珠自头顶滑落，姜昕紧皱眉头，用袖口抹了一把脸颊，脸上涂的黑泥巴夹着汗水全部蹭到了袖子上。

        “小姐，您别拿袖口抹啊，泥巴全被抹掉了。”竹意不赞同地说道，这荒郊野外还不知道会遇见什么人，小姐此举无疑暴露会暴露自己姣好的容貌，到时恐怕会因此落难。

        “啊，抱歉。”姜昕颤颤巍巍地说道，“竹意，我有点冷。”

        “冷？”

        这样毒辣的日头下怎么会冷？竹意担忧地将手放在姜昕额头，滚烫的温度使竹意下意识将手收回。

        “小姐！”

        竹意冲王二大喊道：“停车！快停车！”

        桃心此刻也手足无措，在姜昕身侧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在桃心看来，小姐就是她的天，如果小姐死了，那她也不活了。

        “别、别停。继续赶路，这一段、很危险的。”此刻姜昕气息奄奄，嘴唇因为缺水变得干裂，但她仍然谨记着村人的告诫，敦促着王二继续前行。

        王二从架牛的位置上下来，他不懂医术，对姜昕的状况他也束手无策。

        “要不我们走快点，看看前面有没有村镇，到时候再找人来为小姐医治？”几人含泪点头。

        但就这片刻的停歇，他们几人被盯上了。

        炎炎空气，地面仿佛是一锅上了火的蒸笼，偏生此刻无风，更显得毒热。王二一边驾车，一边出声安慰着几人。老牛因为这天气步伐也渐渐慢下来，王二鞭策老牛的一个侧身，敏锐地注意到道路两旁的山坡上，几簇草团动了动。

        王二心中顿时警铃大作，此时平地无风，那草团动了就说明有人在埋伏。——他们遇见山匪了！

        还未等王二叫几人下车逃跑，几人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大呵，接着乌泱泱的两道人马从道路两侧冲了出来。刹那间，泥土道路上尘土飞扬，迷了几人的眼睛。烟尘中，姜昕猛咳了几声，接着衬无人注意，她低声对身边的竹意、桃心说：“等下不用管我，你们两个分头向不同方向跑！”

        尘雾散去，几人这才看清面前的景象。来者有十数人之多，各个身穿短褐，手执劈柴的石斧，为首那人更是凶神恶煞，右眼处有一道长约三寸的可怖伤疤。

        “喂，你们几个！知不知道这是谁的地界？赶这么明目张胆地来去？”

        王二混迹于市井，早熟悉了其中套路。只见他对着为首那人点头哈腰，张口就是“大王。”

        “大王，小的们无意闯入您的地界，大人有大量，还请通融通融！”

        “通融通融？”伤疤男嘿嘿一笑，两根手指捏在一起，“没这个怎么通融？”

        姜昕听闻暗暗将袖中包藏首饰的帕子拿了出来，从中抽了几根钗子出来，然后将帕子递给桃心。

        “拿给她们去吧。”姜昕低声说。

        桃心看不惯匪徒的强盗做派，将帕子往匪徒脚下一扔，金银珠宝全部散落在地上，匪徒们看得眼睛都瞪直了。

        “全部都给你们！”桃心大声嚷道，姜昕睁大眼睛，想要去捂住她的嘴巴却已经来不及了。

        “哟，这儿还有姑娘啊？”伤疤男像是饿鹰遇见了雏鸡，舔了舔嘴唇，看向桃心的目光充满了□□裸的欲望。

        “大王！”王二见状，自己伸手拦在了几人前面。

        “你滚开！”伤疤男一把推开王二，王二还欲上前，却被伤疤男的小弟拿斧头抵住了腰间。王二霎时安静下来。

        伤疤男走到三人面前，桃心此刻害怕得躲在姜昕身后。伤疤男看向姜昕，姜昕脸上的泥灰因为刚才擦汗的动作也一并被擦掉了，露出一张白皙的脸。伤疤男有片刻的错愕，随后笑得更加大声，对着后面的弟兄们说：“这儿还有个绝色哩。”

        众人举起斧头一并起哄着，伤疤男伸手去摸姜昕的脸颊，被姜昕身边的竹意打了下来。

        “大胆狂徒！”竹意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用自己那瘦弱无力的双拳奋力击打着面前的男人。伤疤男被竹意惹得心烦，大掌一推，竹意从牛车上翻了下去。

        就在此时，一直不发一言的王二突然发难，转身夺下了身后之人的斧头，手其斧落，那人的脑袋滚到了一边。其他几人见状一起向王二涌去，王二身上不知道挨了多少刀，他却不躲，目标只有伤疤男一个。王二冲到伤疤男面前，手上的斧头还未落下就被伤疤男一脚踢开，王二失力倒在了地上。鲜血裹着砂石摩挲着他的伤口，王二眼里终于有泪，他一把抓住伤疤男的一条腿，冲几人大喊：“快跑！”

        伤疤男见怎么踹也踹不开王二，干脆心一横，捡起斧头朝王二脖颈处砍去。

        “王二！”偶然回头看见这一幕的竹意立刻松开了姜昕的手，朝王二跑了过去。

        “竹意！”

        千钧一发之际，不知从哪里闪过一道黑色的身影，那刀疤男痛苦地喊了一声，随后就仰面倒在了竹意的面前。竹意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到，脚下一软险些要摔倒，所幸被随后赶来的姜昕一把抓住。

        “竹意，你没事吧！”姜昕的眼眶有些微红，本来绑起来的头发也因为刚才下意识地狂奔散落开来，显得凌乱而又狼狈。

        “你吓死我了”姜昕将竹意的脑袋抱在自己怀了，声音颤颤巍巍地道。

        “王二他”

        姜昕这时候才抬起头。刚才那名杀了刀疤男的黑衣人此刻也刚好转过身来，那是一名瘦削的青年男子，手上的长剑银闪闪的仿佛刚从冰泉里取出来。

        姜昕有些愣神，只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人。还未等姜昕从回忆里搜寻出这人的身影，一道爽朗的声音从天边传来。

        “十二，你又不等我。”

        话音未落，一个璀璨的红色身影施施然飘落到匪徒之中那专供大王骑的马背上。衣袂翻转、发丝翩然，空气中氤氲着抚手清香。马儿仿佛没有知觉，那围绕马儿的众人却哗然向外圈退去。

        “你、你是什么人？”

        烈日骄阳之下，萧澄的红色衣服更显得夺目。他微微昂起头，缀满宝石的抹额之下，少年人精致的五官就这样在大众面前完全显露。

        姜昕的目光完全被吸引，她听见少年人用略带鄙夷与傲气的口吻说出——“取你狗命的人。”

        匪徒几乎有一瞬间的怔愣，随后爆发出一阵狂笑：“哈哈哈，就凭你这个小白脸？”

        萧澄笑容扩大：“对，就凭我这个小白脸。”他飞身下马，极快的身影在人堆里穿梭着，一眨眼的功夫，萧澄来到刚才狂笑的那人面前，手中突然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呜”那人倒地时，笑容仍然僵在脸上。

        “哪里来的杂种！？敢欺负到咱们头上！”余下的匪徒见自己的人被打倒在地上，顿时像是一把被点着的火，乌泱泱地群拥上来，誓要杀了这黑衣人。

        “小心！”姜昕出言提醒。

        萧澄余光扫了一眼姜昕的方向，轻松躲掉了身后的一斧头，脚下用力一踹将那人踢到了前面的沙地上。十二也立刻跟了上去，随着几声刺耳的刀剑刮擦的声音，那群匪徒的身子一个接着一个倒下。

        姜昕这边也没闲着，她们乘机将重伤的王二拖到了一边的大树下。王二似乎是不行了，他眼睛紧闭，嘴里不断地往外吐着鲜血。任凭竹意怎么唤他，他一声也没有回应。

        萧澄、十二收拾完匪徒们便向这边走来。

        “是你？”萧澄一眼就认出眼前蓬头垢面的女子是之前来济世堂看病的那位。

        姜昕也总算是在记忆中找到了两人的面孔。她不明白医馆学徒为什么会有这么高强的武功，甚至可以以一敌十，但是她明白这样的疑问是没有必要的。于是她站起身子，朝萧澄与十二两人郑重地鞠了一躬。

        “谢谢二位出手相救。”

        “王二！王二你不要吓我啊！呜呜”竹意一声哭喊吸引了萧澄。萧澄这才注意到除了三个女子之外还有一个浑身被血染红的男人。

        姜昕心中陡然生出一个想法。她连忙撰住萧澄的手腕，像是撰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麻烦您、麻烦您救救他。求您了。”姜昕将萧澄的手腕拉到自己胸前，好看的杏眸满带祈求地看着萧澄。萧澄双眸睁大，不知所措地看向十二，十二在一旁淡定耸肩。萧澄转过头，笑得有点僵硬：“那个，姑娘你”

        萧澄手腕处的力道一松，他错愕地看向姜昕，姜昕朝他抱歉地笑了笑：“抱歉，你们已经帮了我们很多了。是我冒昧了。”

        萧澄看着姜昕的笑脸，少女好看的杏眸此刻微微肿着，即使被污泥弄脏的脸庞也有柔美的线条，污泥之外露出白皙胜雪的皮肤，仿佛是一朵饱经风霜但仍然傲立枝头的红梅。

        “没事。”两个字脱口而出的那一刻，连萧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十二有些诧异得看着萧澄，如果说第一次给这位姑娘号脉是因为济世堂的缘故，那这一次又是什么原因呢？更何况那人的情况也不是那么容易救得回来的，还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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