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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余国利王九年


月暂晦,星常明。留明待月复,三五共盈盈

        巳未锦最后一次在太渊殿醉酒是寅四郎去世的那天。巳未锦是个念旧情的人,按着他的性子是无论如何不会让寅四郎因情赴死的,他想着哪怕是让寅四郎苟活几百年,过了这个心劲儿就什么都好了。毕竟只要人活着就会有希望。然而辰渊不是这么想的,他觉得人生活一世,便要活出一世的心性来,若是真的遇见了能让自己去赴死的人或事,也算是圆满了。就这样,辰渊亲手收了寅四郎的元神,将他的尸首放在水晶棺内。

        为此事,巳未锦喝醉后飞来太渊殿,与辰渊大打出手,打到最后,二人也没分出个胜负来,干脆纷纷现出原身,打到天上去。青龙与蛟龙在夜空中放声呼啸,雷声滚滚直穿大地,宫中人看到天上如此景象全部吓得跪了下来,面俯于地不敢抬头,怕遭天谴。就在这对龙蛟打得不可开交之时,突然天降牡丹花瓣,粉光乍现,周围霎时安静了下来,安静到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时间静止。看到如此景象,龙蛟终于停下,渐渐化回人身,只见牡丹仙子漂浮于半空之中,目光坚定,并带着些许愠怒,拉住还未醒酒的巳未锦飞身而下,将他放于客房的床榻之上,给他灌了一碗醒酒汤,便合门而去了。

        牡丹本性纯良温柔,最讨厌那些打打杀杀、勾心斗角的事情,也最讨厌男人喝醉酒。辰渊是极少喝醉的,而且辰渊有个习惯,那就是酒只在开心时喝。虽然辰渊在遇到鹤望前还没有什么情感上的大起大落,但一点点郁闷与烦心还是有的。而他是绝不会在有心事时喝酒的,偶尔醉过那么一两次,也是因为三五老友相聚,实在是不想辜负美景良宵。而牡丹看到辰渊醉酒,顶多是给他加一件披风,他醉在了石凳上,就让他睡在石凳上;他醉在了卧房门口,便任由他在门口躺一夜。像这样照顾巳未锦一般的将他放于床上,盖好被子,还喂了醒酒汤这种待遇,辰渊是从未得到过的。

        “牡丹仙子这么晚不睡,在看戏吗?”

        不知何时,巳未锦已站在牡丹身后。他低头温柔的看着坐在石凳上悠闲的望向亭子那边坐在门槛上的辰渊与鹤望的牡丹,打趣的说道。

        牡丹先是愣了一下,一回头看到巳未锦的脸,瞬间感到有些害羞,便赶忙转回了头,怕被他看到她羞红的脸颊。今日她大概看的是太入神了些,往日里,只要一闻到巳未锦身上那特有的花香,她便能知道他就在身旁了。

        “也不知他是真心,还是好奇。”巳未锦面无表情的看着正在说笑的那一对,心里有着无限的盘算。

        “巳未锦大人不要多想了,现在你是杀不了她的。”

        牡丹微微一笑。她知道巳未锦心里在想些什么。杀了鹤望,再杀了她妈,天下太平。可现在却恰恰是辰渊这个本该果断行事的当事人,偏偏要拖长这个故事的进度,成日里沉迷于男欢女爱之中,不干正事。而这个他放在心上的姑娘,单按辈分来算,怕是一只手都不够数的。要是真说两情相悦那道也可以理解,不过这个姑娘家明显没有这种心思,全凭这老龙一人在脑海中唱戏。

        “果然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让牡丹仙子见笑了。”巳未锦无奈的笑了一声,走到石桌对面坐下,目不转睛的看着辰渊。

        “你的心思我自然知道,只不过现在辰渊深陷其中,怕是很难了。”

        “我的心思,仙子都可知道?”巳未锦转头看向牡丹,突然厚着脸皮问道。

        牡丹突然一抬头,不可思议的目光撞向巳未锦的满目温情,便一下子把脑袋转回来,抿了抿嘴唇,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看向鹤望的卧房。这是巳未锦第一次如此直白的问她。

        “这老龙从来都是没心没肺的那个,偏到了这种时候动起情来,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巳未锦随着牡丹的目光望过去,见辰渊还在一脸笑意的同鹤望聊天,眼睛一眯,不觉语气狠了起来。

        “他千百年来从来都是孤独一人,现在突然开了窍,倒也正常。”牡丹温柔的说着。

        “那就只怪他们没有在正确的时候相遇了。”

        “巳未锦大人是定了要杀鹤望的心了。”牡丹不是在疑问,而是将巳未锦的心思又肯定的说出来一遍。

        “没错。”

        “这倒是一件难事了。”

        巳未锦看向牡丹,她依旧还是大方得体的模样,真的是十分适合做国相夫人了。巳未锦心里想着,嫣国又是鲜花之国,牡丹仙子若是能嫁到他的府上,那该有多般配。

        “大人在想些什么?”牡丹看巳未锦望住她半天没有说话,便歪着脑袋问道。

        “没、没什么,”巳未锦有些狼狈的收回眼神,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正了正衣襟,轻咳一声,“这次事关重大,万不可因儿女情长而使世间百姓受灾。”

        “大人的心思我明了,但是难道一定要杀了鹤望才有办法吗?杀了修罗不成吗?”牡丹疑惑的问道。

        “只要申世的那缕元神在鹤望身上,我们就杀不了修罗。”巳未锦突然神情严肃起来,“那缕元神本就是为了保她母女二人性命而存在,执念极深,若是不能除掉,必会酿成大祸。毁掉元神,必会要了鹤望的性命,没有两全之法。”

        牡丹听到这些话,突然沉默了,她觉得有些难过,虽然活了这千百年,也算见惯了这悲伤离别,但若是真的临到自己身上,还真是有那么些舍不得。

        “牡丹仙子,若是”巳未锦欲说还休,还是小心翼翼的问了出来,“若是有一日,我死了”

        “我会救你的。”

        牡丹还没等巳未锦把话说完,就连忙伸出手,指尖碰上巳未锦的嘴唇。她脸一红,赶忙把手收了回来。

        “仙子处处救我,我都没有还过,”巳未锦似笑非笑的说道,“怎样也要还一次,才能死吧。”

        “你不要说这样的话,”牡丹有些生气巳未锦用死这个字说笑,“这样的话说出来,总是总是”

        牡丹想了半天还是没有把话说完,在这千百年中,她听到过很多情人之间的承诺,往往都是悲剧结尾。将士永远都回不了家。她认真的看着眼前的巳未锦,他如往日一样一身华服,衣摆和胸前绣着绽放的牡丹。这衣服若是穿在其他的男子身上,着实是浮华了些,但是穿在巳未锦的身上,就合适了。鹤望同她讲,巳未锦的国相府里只有牡丹花,所有的衣服上都绣着牡丹,也不知他是有多喜欢牡丹。

        想到这里,牡丹对着巳未锦轻笑出声,递上一杯茶。

        辰渊虽这半天都在同鹤望说笑,却将这一切一丝不漏的都看在眼里。他知道巳未锦已经定了杀心,宫中密探近日来又动作不断,鹤望的身份怕是很快就要瞒不住了,若是皇家知道了鹤望身上有申世的元神,皇帝和二皇子必想尽办法杀了她。若是一人要杀她,辰渊还能替她挡住,可若是人人都要杀了她,纵辰渊是真龙之身,也是分身乏术。况且巳未锦想杀的人,还没有能活下来的。从前他夜里来陪鹤望赏月聊天,只是为了同她逗趣,而如今他夜夜来此,若是鹤望没睡,他就陪她聊一会儿,若是她睡了,辰渊就在门外守着,怕她出事。只要跟鹤望有关的事,一丁点儿风吹草动,都能让辰渊紧张起来。

        “辰渊大人?”鹤望看辰渊没有说话,好像有什么心事,抬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辰渊笑笑。

        “辰渊大人,你说这世间无情的人都过得好吗?”鹤望看着辰渊戏谑的问道。

        “问这个干嘛?”辰渊抬起手拍了下鹤望的额头。

        “佛经上写人要有大爱,要摒弃自身之私情。这样的境界不知这世间究竟能有几人达到。不过,辰渊大人可是天生如此,也算是一件幸事。”

        辰渊知道鹤望不过是在揶揄他,他记得不久前还听到鹤望在书院同夫子说辰渊大人是个不懂七情六欲不问人生八苦的老石头。

        “你懂什么,谁都爱,就是谁都不爱。”辰渊不屑的说着。

        “辰渊大人你这是什么歪理?”

        “你将一个人放在心上,待他必有别于人,若是你待谁都一样,哪里分得清什么是喜欢?”

        “那辰渊大人可待谁不同过?”

        “有。”

        “谁?”

        “你。”辰渊的声音微弱而坚定。

        鹤望猛然定住,仿佛辰渊的话有什么法力使她动弹不得。她的瞳孔放大,轻咽口水,觉得自己的嘴唇有些干涩,脸上有些发热。辰渊却还是那般云淡风轻的表情看着她笑,这一笑,让鹤望回过神来。原来辰渊待她的不同,竟也不是那么的特别。他确实待她比起旁人来更体贴些,更耐心些,但就算如此,他脸上的笑容却还是那样寡淡。鹤望看着这笑容,心里便平静了许多,原来牡丹所说的欢喜,也仅是如此而已。

        大殿之上,利王坐在龙椅上,出神的望着空荡荡的大殿。他连日来夜不能寐,心想或许是到了该立太子的时候了。但对于自己的儿子,二皇子,他又心生忌惮。在几个皇子之中,利王最看好的便是二皇子,他像极了自己年轻的时候,而这恰恰也是他害怕的地方。他身为皇家一员,谋权是唯一的出路,为了皇位卧薪尝胆,争权夺利更是家常便饭。他要立的太子既不能太软弱,又不能太厉害。太软弱败坏千年江山,而太厉害,则会给利王带来无穷后患。

        “父皇,”不知何时二皇子入殿,向坐在龙椅上的利王行礼。

        利王手一抬,示意二皇子不必多礼。

        “有消息了吗?”利王声音虽小,却透着一股威严。

        “启禀父王,得到密报,鹤望身上确有申世的元神,而修罗如今虽然声势浩大,不过只是表面功夫,没有这位元神,离兴风作浪就差得远。”二皇子说着挑了下眉毛,眼神中满是杀意。

        “宫中密探,如今都还没能近得了太渊殿,更别要说杀了鹤望了。”利王面无表情,眼神空洞。

        “是儿臣办事不力,”二皇子赶忙低下头,随即一抬眼,低声说道,“儿臣倒是有一个办法,还望父皇相助。”

        “说来听听。”

        “鹤望今年年满十五,马上就要十六岁了,不管怎么说也当婚嫁了。她如今能安然无恙留在太渊殿中,也不过是因为辰渊打发了所有来提亲的人,才能护住她。若是她有了夫家,便再无理由留在太渊殿,辰渊更不可能让皇家公子搬到太渊殿去住。”

        利王看着眼前的二皇子,背后觉得有一丝凉意,果然,他不光是像极了年轻时的自己,甚至比那时的自己更甚。

        “儿臣请父皇将鹤望赐婚与儿臣。”

        二皇子向利王行了一个大礼,他的眼中尽是权谋。二皇子今日这么做,可以说完全出于私心。作为皇子,他自然心系黎民百姓,然而他走到今日的动力,全部源于他的母亲。他不想母亲死的不明不白,他一定要为母亲报仇。而如今,他深陷仇恨却不自知,自己全然活成了他那个冷血父亲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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