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妒恨

这日申时，趁着外头天气好，戚木槿推着小木车出门了。刚将摊位摆好后，就被一位跟阵风似的刮到她面前的人恍到了眼睛。

        “槿娘子，总算是逮着机会来找你了。”

        “见过这位公子，您可是要买什么吗？”，戚木槿说着默默往后退了半步。

        赵威远惊讶地睁大了双目直盯着她，“槿娘子，你不记得我了吗？那日字画坊门口，咱们见过啊，我名赵威远。”

        戚木槿这下没法再装了只得道：“原是赵公子，妾一时没认得出来，望您莫要见怪。”

        赵威远摆了摆手，“不怪不怪，对了那日说好的得空一块儿去茗人楼详谈，卖画给我的，你怎得压根没去过啊？我后来去了那好多次，掌柜的次次都说没见过你，可是急死我了。”

        戚木槿道：“妾的字画实是拿不出手，因而之后便不再摆出来让人见笑了。那日去的字画坊里佳作颇多，赵公子若是有意，可上那处瞧瞧可有喜爱的。”

        赵威远尴尬得咳了一声，他哪是喜欢字画啊，忙换了个话头，“你怎会突然改卖吃食了呀，这多辛苦啊，还不如……”。说着，目光正扫到了摊位上，陡然顿住了。

        “槿娘子，这些都是你做的吗？瞧着真精细肯定好吃，你竟是真的还有这一手啊。”

        戚木槿浅笑了下道：“妾心里有盼头就不辛苦，赵公子若是喜欢，可以尝尝看，这些的确都是妾亲手做的。“

        赵威远闻言就不多废话了，一手捻起一块乳白色的糖酥糕塞进了嘴里。不觉甜腻反而香脆的正得劲的味道让他不禁眯了眼，接着叹出了句“妙哉”！

        跟在他后头的小厮贼有眼色地火速上前把小摊上的糕点买了个大半去，随后默默地退到了远处。

        赵威远一块糕点吃完觉得这全然不够，“槿娘子，你手艺实在太绝了，我实在喜欢的紧。不若你以后来我院中专门给我一人做点心吧，你愿意什么时候来都行，总比你在外头风吹雨打的强。”

        戚木槿的婉拒之辞刚要说出口时，忽的看见不远处一道高挺的身影正朝着他们走来，让她无端的有些紧张。

        赵威远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已走到了他近处的谢捕头，本能地哆嗦了下后，他又重新昂首挺胸了起来。

        上回他见到谢捕头走近就跑了纯属身体见到狠人时的本能反应，事后他就后悔了。谢捕头再神还能窥他心不成，至少明面上他是行得正坐得直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缠着意中人说几句话罢了还能把他抓走不成。

        给自己壮胆了一番后，他用硬气的目光重新看向了谢捕头，却发现这人压根没瞧他。

        “这些点心如何卖？”，清冽的嗓音向着正前方传去。

        “一两银子一份”，回话的声音轻柔。

        “劳烦各包一份予我。”

        戚木槿立刻利落地将几盘糕点打包好递了过去，随后垂下眼睫快速地从那人伸过来的手中接过银两。

        谢江明被她这迅捷的手法恍了下，抬头瞥了她一眼。

        之后才将目光移到了赵威远身上，淡淡开口：“还不走？”

        赵威远梗着脖子道：“我与槿娘子还有事相商，谢大捕头您忙您的，先走就是了。”

        正觉得自己这次发挥的真不错，够有面儿时，听到了来自谢捕头的没有丝毫起伏却杀伤力十足的回话，“离武课还有一刻钟，赵公子自便。”

        谢捕快说完提步就走了，他却是一瞬间没了气焰萎靡在了原地。

        他爹实在是坑他呀，竟让他随这么个一人能打几十人的怪物学武，这难道不是在将他的生死置之度外嘛。

        他上次赶去练武场就迟了半刻钟，这心狠手辣的捕头竟罚他站桩练功了三个时辰，害得他那天之后一连好几日走路腿都直打颤。

        真不明白镇中那些被这人迷的五迷三道的姑娘们怎么想的，谢大捕头一个眼神扫过来都让他觉得凉飕飕的，难道她们不觉得渗得慌嘛。

        赵威远调整了一下呼吸，回神过来努力甩开面如死灰的脸色，对戚木槿道：“槿娘子，我突然发现还有些事要处理，去我府上的事我下次再来找你谈。”

        说完撒开蹄子就跑远了，戚木槿隔壁摊位的老大娘见状笑出了声。

        她对戚木槿道：“这赵公子还是像小时候那般好玩，他从小就溜的快。他爹赵老爷在他小时候经常揍他，那时候他就在县中四处乱窜，逃跑功夫一流。”

        戚木槿闻言也笑出了声，却听大娘凑近她又道：“对了，后头来买你吃食的官爷你知道是谁不？”

        不待听到回答，大娘就自顾自的继续说了下去：“那可是咱县里的大神捕，大伙都尊称他谢捕头呢。你是没见过他去年刚来咱们这时，那收拾歹人的样子，身手快的哩，就是让他去当个将军估摸也是没话说的。”

        戚木槿心中暗道，果然如她猜测的那般，店小二口中惩凶除恶、面如宋玉的公子就是他。那般气度，实是难找出第二个人来。

        只是苗大娘曾对她说过，她家公子姓谢，在衙门内当捕快，莫非……

        “大娘，那您可知这位神捕的名讳？”戚木槿小心地问。

        大娘笑道：“果然你们这些年纪轻的姑娘家都绕不开谢捕头这尊大佛，连你这般相貌的都逃不掉。你还真别说，我家附近那群丫头天天把他名头啊，念来念去的，想记不住都行。告诉你就是了，谢捕头名讳——江明。”

        戚木槿也没解释什么，她正陷入在意外的情绪之中。这可真是超出了她的预料，谢捕头竟当真就是苗大娘家的公子。不过也确实是应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句话，想来苗大娘家的家风当真是好，都是这般行侠仗义。

        正这时，耳畔又听大娘道：“不过啊，神捕大人那个神仙模样你也瞧见了，功夫又俊，偏偏还是个还尚未有妻房的。就跟个香馍馍似的，咱们这但凡没嫁人的小姑娘，都眼巴巴的盯着他呢。啧啧，实在可惜我没个女儿，不然……算了，估计也是争不过的。”

        “话说回来，你可要小心些啊。你这张脸名声传的够远的，谢捕头又是个从不和姑娘们走近些的人，若是让她们知晓他竟主动来了你这，你麻烦可就大了。”

        戚木槿疑惑道：“官爷只是来妾这买吃食而已，并未说其他话的。”

        大娘一脸“姑娘你还是太年轻”的表情看着她，“管他是为了什么呢，人不是朝着你这边来的嘛，这就足够了”。

        戚木槿一时失语，回过神来后还是先谢过了大娘与她说了这些，又道：“妾这还有最后几份糕点，您若不嫌弃就都拿去吧。”

        大娘推拒道：“那怎么好意思呢，咱们都是一条道上做生意的，我不过是和你说道几句这有什么呢。再说了，我有事时你和你带出来的那个小丫头都帮我看过摊呢，那也得是我先谢过你才成啊。”

        戚木槿眨了下眼睛回道：“那好大娘您为了谢谢我，可快将这几盘点心收下吧。它们消失了，我就能打道回家了。”

        大娘听了她这话乐呵呵地笑了，这才将这些糕点接了过来。

        戚木槿也就收拾收拾摊位，推着车往回走了。一路顺畅，到了小院门口时她却感受到了一道极为异样的视线。

        她循着感觉转过了头，就见后方不远处正站着一位身着桃红色裙衫、容貌打扮都颇是俏丽的姑娘，只是面色瞧着很是不虞，盯着她看的眼神也让她有些毛骨悚然。

        戚木槿心中疑惑，这小姑娘是谁，怎么会用这般带恨的目光瞧着她。她不想惹上什么麻烦事，提步往院门口去了。

        正这是听到了一声“站住”，她回过头来，见那姑娘放完话后往她这边走了过来，行走时眼神一直锁在她的身上。

        那姑娘走到了她的身侧，盯着她的眼睛冷笑了一声，随后哼了句：“克夫的破鞋也敢异想天开了，当真可笑”。

        说完故意撞着她的侧肩，走向了孙大娘的院门。

        戚木槿心道：“这姑娘原来是孙大娘家的，怎会这般蛮横无理，也不知自己哪里惹了她去，竟无端糟了她的咒骂。”

        她无心计较和小姑娘间莫须有的首尾，重整了下心情回了院内。

        这头回了自家的阿香却是脸色冷地更厉害了，让瞧见她这般样子的孙大娘在她周围不停问道怎么了，谁敢欺负她家宝贝疙瘩。

        阿香此时正陷在她在街上看到的画面里，她今日午后出门本是因为在刘守卫那得来消息，说是这个时辰谢捕头会在街上巡逻。

        她出门前装扮了整整一个时辰，在街上四处寻觅才在一个巷口终于找到了一身墨色武服利落潇洒的意中人。

        她已及笄正在说亲没时间再耗着了，今日定要将谢捕头拦下才成。虽然他从未让她们这些女子靠近过，但县中谁不知道她阿香姑娘喜欢他，再者她的裙下之臣那么多，她对她的容貌是有信心的。在他眼中她定与其他女子不同的，他也正是该娶妻的年纪，怎会对她不动心呢。

        她快步走近了他，伸出一臂拦在他身前，“谢捕头，阿香想问你……”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眼前人皱了下眉头绕过她走了，她提着裙子快步追了上去，就见他竟停了下来，目光看向着一个摊位。

        她站的位置太远看不清人，往前跑到了一个离那摊位不远处的地方躲在人后头。正看见那摊位中站着的女子眉目如画的模样。

        心中暗忖“这女子是谁，他是在看她吗？”

        这时她才注意到那摊前站着的人竟是赵主簿家的公子，他称呼那女子为槿娘子。果不其然，这女子就是那个敢比着她出风头还乱攀关系的隔壁寡妇！

        这寡妇和赵公子眉目传情的都聊到入赵府的事情了，她心中正嗤笑时，就见她心心念念的人正卡在这该死的寡妇回话前走了过去。

        打断了她二人的话头，还把赵公子给赶走了。

        她不信有这么凑巧的事，心中恨得牙痒痒。谢捕头只能是她阿香一人的，那个沾花惹草的破鞋她定要好生惩治她。

        阿香转了下眼珠，将她娘递过来的茶水一饮而尽。没搭她面前一脸担忧的娘的腔，回了屋子里。

        第二日的清早，赵威远刚出府门就被一股熏香味冲了下，定睛一看门口竟站着友人们口中貌美的阿香姑娘。

        赵威远满脸疑惑，他不曾与她结识过，她怎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他还是走了过去主动开口问道：“阿香姑娘你找我？”

        阿香虽是听闻过赵公子莽撞的名声，觉得是个好拿捏的。但到底面前人是个官家公子她又不曾相交过，她现在还只是个平头百姓，心中还是有些踌躇的。

        她犹豫了一下后，抬起头看着赵威远的双眼回道：“奴家确实是来找赵公子您的，敢问您可识得槿娘子？”

        赵威远不解其言道：“识得啊，怎么了？”

        阿香面上端着笑，“那您可知槿娘子的身份？”

        赵威远困惑道，“咱们县里人的嘴跟安了翅膀似的乱飞，谁家的老底不是放在台面上被嚼着舌根。我自是知晓的啊，阿香姑娘你究竟想说什么啊？”

        阿香不信他已知晓了那寡妇身份还接近她，急道：“赵公子您许是知道的并不周全，或是被那槿娘子的谎话蒙蔽了些去。小女子就住槿娘子家隔壁，与她有些来往，了解的深些。这槿娘子是死了丈夫后不想守寡，从夫家逃出来的，还把他丈夫的孩子偷出来了……”

        赵威远打断了她的话正色道：“阿香姑娘，我其实早就知道槿娘子家住什么地方了。”

        “你住她隔壁但你也不能瞎说呀，槿娘子分明是被逼无奈才逃出来的。再说了，她干嘛要守寡呀，我爹可是衙门里的主簿，他都说了律法里写着呢，死了丈夫的姑娘是能再嫁人的！”

        阿香被他的话弄哽住了，气道：“你喜欢她？”

        赵威远眨巴了下他圆噔噔的虎眼，觉得他好似明白阿香姑娘今天一大早的莫名行为是什么意思了。

        “阿香姑娘，你不会是喜欢我吧？”

        “你不是喜欢谢捕头嘛，我承认我确实是比他善解人意还强些。”

        “但是你还是继续喜欢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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