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我妈买了周六的火车票，于是我周五一早连滚带爬起床后连招聘都不看了，就紧张地开始搞卫生。你能想象吗，我甚至趴在地上用抹布擦地板，是哪个无良的前同事告诉我像大韩民国的主妇那样擦地板，地板才铮光瓦亮？把我累得一bi。我都做到这份上了，我妈来了之后还不怀好意地问，“你这儿又个把星期没搞卫生了吧？”我有点气馁，也不知道我们这一代到底要活在父母的阴影里多久，好在我已经学会调整自己的心理预期了，至少她没像上次那样问是不是个把月没搞卫生。

        此后的每个工作日我照常早出晚归，我开始理解电视剧拍的失业男中年假装上班的情节，可能不只是剧情需要，电视其实教了我们很多应对生活的策略，而我们总是太晚明白。

        我有一个很大很大的通勤包，当时目标非常明确地把它买下了——我做事总是凭直觉。前同事曾经开玩笑说我这包可以装全世界。我还有一部很袖珍的玫红色的超薄笔记本电脑，当时一眼就看上了，相信我，但凡你第一眼就喜欢的东西，一定要马上入手，因为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派上用场了。是的，我相信命运，我相信冥冥中自有天注定。这不，我把笔记本放包里，光明正大、心安理得地，诶，混某咖啡连锁店来了。某品牌咖啡近来确实风评不咋地，吓得我都不敢直呼其名，但它有一个好处，就是网络稳定，而且有插座，点一杯咖啡就可以在那儿蹭一整天。也许不点也可以，毕竟它的官网写着“freewififoreveryone”，everyone嘛，又没加定语，泛指所有人，对不对？但我这个人比较怂，没敢试过。

        我找了一个有二楼雅座的店面，有时候在那儿吃个早餐套餐，有时候只点一杯美式，偶尔心血来潮也会点块蛋糕。一般情况下我都是在刷招聘网，或者做做翻译，赚点零花钱，到下午两三点左右才出来找东西吃，吃完随便逛逛，也许找个书店看会儿书，反正到点了才回家，就这样混迹了大半个月。也许一个月？我已经记不清这是失业的第几天了。当然，期间也有面试，有面试的时候就更好打发时间了，但我感觉这次失业没有开个好头，第一次面试没面好，接下来好像次次都不顺。有时候我还会在商场里换币夹公仔，每次换10块钱的，但每次都一无所获，印象中以前换10块钱，总会夹到一个的。我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也许我真的不够优秀。

        如果你们感兴趣的话，我也可以说说我糟糕的面试经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去过一家外企，那个老板说我回答问题的时候，用了太多“iguess”，显得我很没自信。呃，我只是不想在句与句之间停顿太久，但我又需要时间思考，于是我加了一些这样的词来承上启下。我不该好好听《职业生涯规划》课的，一个从象牙塔出来又直接回到象牙塔，没有任何社招经验的教授说的话，我也敢听，还敢实操，我吃饱了吧？比如，有一家公司的所谓总监，女强人，对我说，“其实总助就是个打杂的，我下面还有几个岗位在招人，要不你考虑一下？”我直接回复，“那就不考虑了。”md，我就想打杂，你管我呢？但当她把这个岗位定义得这么卑微时，说明这只是行政文员的工作，而我不想在她手下工作——因为，她还说，“我听你说话的声音，我觉得很压抑，你这两年应该工作得不太开心……”我面试时对着你大喊大叫好不好？这种总监一般只是碰到了贵人，顺风顺水自然就升上去了，有事没事到处参加所谓的管理培训课程，心理学课程，等等等等，然后找机会运用一下“所学”，还以为自己分析得头头是道。又比如，有的问我英专生为什么不从事外贸。tmd，这个问题老娘十年前在答，十年后还在答，累不累啊？现在外贸的门槛有多低，你们知道吗，同学们？但凡会两句外语（如今普及教育，可以说是全民都会），愿意用外语交流，还愿意做销售的都可以做外贸，某电视剧把外贸描述得再高尚都没有用，目之所及全是大家用三脚猫功夫坑蒙拐骗，为了拿到那点提成，内外忽悠，把自己也忽悠进去了，连自己都以为自己说的是真的。我喜欢钱，但我不愿意成为这样的人，这是我做人最后的倔强。还有老板对我说，你有底线，那你就不会成为那样的人啊，为什么不相信自己呢？tmd，我天天带你去红灯区消遣，然后告诉你你是柳下惠，你要坐怀不乱，要相信自己。我信你个鬼！mypointistmd我活得好好的，去红灯区干什么，这是违法行为！就好比有人对我说，你xd吧，要相信自己，你不会上瘾的。我一定答，你tm去死吧！（如果有意无意触犯了某些外贸人士，不好意思，我先道歉，我特指我这片区域，鄙人不才，深处险境。）再比如，还有一家公司的男总监一直纠结我的“成就”和前两份工作的离职原因。对我而言，工作就只是工作，我承认我从未把工作当事业来经营，我跟大部分普通人一样，工作只是为了钱，我不爱工作，我只是需要工作。一个阶段的工作完成了就是完成了，仅此而已，哪有所谓的“成就”？我硬掰了几句，他不是很满意，一直问“就这样吗？”我泛泛而谈，他觉得太泛了，要我说细一些，我说细了，他又觉得我只是打杂、跑腿的。这样的沟通好累。他又反问，“你这样就辞职了吗？老板之所以是老板，我相信肯定有他的过人之处……”是的，傻x老板肯定也有他的过人之处，比如站在风口上，猪也能起飞。我上家公司的老板每天一到就把我叫进去他办公室，然后说通知谁谁谁开会，原本只叫了两三个负责人，话还没说两句，又说算了，你把那谁谁谁也叫来吧，于是又多了两三个人进来，接着进来的人越来越多，最后十几个人围着他，听他说话，一听就是一上午或者一下午……重点是结束后，你会发现我们什么都不需要做。我觉得太消磨我的意志了。其实薪水给得挺到位，有时候我也想忍忍就过去了，几个小时发发呆，放空一下也未尝不可。可是，两年过去了，这些话我反反复复听了两年，他甚至没有新的故事要分享给大家，我觉得再听下去我就要废了，我担心哪天公司倒闭了，到了4字头我再出来重新找工作，我会死得更惨，于是我辞职了。再上家公司，是我毕业后就职的第一家公司，七八年了，集团大公司，潜意识里我知道也许我不该辞职，也许我应该在那里养老，但当时公司被收购，我们搬到老板名下的另一家公司，真的非常难融入，接着带我们的副总离职，群龙无首，工作简直开展不下去，我相信我尽力了。我从来不后悔自己的选择，不管对错，我相信当下的自己的判断。我们不应该以现在的资历、学识来评价过去的自己，不是吗？但很多人都忘了自己曾经年轻过，他们惯于站在现在的高度来批判年轻人，他们总是告诉你，你就是错了。我无可厚非。我只知道我依旧怀念那时候的自己，那时候的莽撞，那时候的奋不顾身，那是我这辈子再不会有的体验，那是我宝贵的青春。

        在我最绝望的时候，我接到了那家公司hr的电话，通知我第二天跟董事长面谈。我没有问董事长几时来的内地，隔离了几天，我只想快点上班，再不上班我就要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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