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天乩

百草仙君近日下凡历劫，青鸾就去临安城看他。

        百草仙君在凡间的身份叫冷泉，如今是药师宫宫上，已娶妻成家，生下一女。

        青鸾隐身来到药师宫，看到黑发黑眉的百草仙君，不觉一笑，这样真是显年轻。百草仙君在天上时，总是白发白眉，再加上白须，可不如现在这样年轻精神。

        在这宫内转了一圈，青鸾刮刮鼻子，看这样生活，仙君他也没什么不如意的地方，她也不必再看了。

        “姐姐，您在这里做什么？”青鸾低头，看见一个小孩到自己腰身处，正张头眼巴巴望着自己。

        “紫宣？”青鸾眨眼，吓了一大跳。

        这小孩，幼时与紫宣一模一样。她伸出手，点出食指，探查这小孩的灵魂，可他神识中，竟没半点紫宣的气息。

        “姐姐，你在做什么呀？”小孩摇头，又道：“我叫许宣，不叫紫宣。”

        “哦，”青鸾看着小许宣一本正经的模样，不禁想起了紫宣和凌楚小的时候。

        紫宣和凌楚都是天生仙骨，自幼拜入青白二帝门下，那时她时常戏弄两个小孩子，凌楚性子鲁莽，紫宣却是一如既往地稳重。

        青鸾笑笑，“许宣哦，再见啊。”

        说完，她就离开，留下许宣张大了嘴巴，环顾四周不见人后，挠挠头回自己房间去了。

        二十年后，临安城下，桃花盛开，夭夭灼灼。

        青鸾与梨花仙醉酒时，千灼蓝鸢忽然在她的心口绽放，在双生花的蓝色那株也变得艳红之时，红鸢振翅高飞，紫色烟雾油然而生，朝着临安城外飘去了。

        药师宫地火结界，紫气凝聚，化身成一位身量修长的男子，面如冠玉，目若朗星，一身黑色暗纹长袍，衬得愈加俊朗不凡。

        他修长骨节抚摸过嶙峋石壁，叹道：“五百年了，还是老样子。五百年前来到此处，本以为仍能重塑元神，却反被困在紫宣的元神碎片中，不见天日。倒是紫宣，元神散尽，竟与我同在一处碎片，聚魂灯重塑他元神，这一世，竟阴差阳错掌管了这里。”

        想到此处，男子转身，神色静默，似在等待什么人。

        山洞中突然又走来一身黑衣的青年男子，眉目英武，走到跟前便对黑袍男子拜倒，恭敬道：“属下见过妖帝。”

        妖帝斩荒瞥他一眼，微微笑了，“饕餮总算不负我期望，顺利破了此处结界。”

        “火土二处的结界已破除，”男子起身，但面上却有忧虑，“只是，饕餮这些年来，性子越发乖张，只怕再见面，不会轻易臣服。”

        斩荒却是毫无忧虑，只弯了弯唇角，又是一笑，“无妨，待我见到他，自然有办法。”

        斩荒转身，突然感觉到四周萦绕着熟悉的气息，他皱眉，四下回望，“这里？有她的气息。”

        青年男子不明所以，“主上？”

        斩荒眼神变得温柔如水，带些忧愁，皱眉喃喃：“她的味道，我再熟悉不过，当日我元神飘散，被她细细温养，日日对我诉说衷肠，可她到底是谁？”

        斩荒缓缓勾出一抹温柔笑意，吩咐道：“逆云，这段时间她一定来过这里，你去查一下。”

        逆云刚应是，有人走来，主仆俩人相视一眼，化为黑烟消失于无形。

        地火静静燃烧，如红烛一般不灭。青鸾醉醒，看着眼前红烛燃燃，垂下眼帘，轻轻打了个哈欠。

        青鸾倒杯苦茶，待恢复清醒神智，就欲起身离去，一道白光令符飞入手心。

        青鸾握手聆听，是蓬莱仙鹤飞来的传音符。

        “青鸾仙子，先前蓬莱仙山无疾兰之根被人盗走，是饕餮一魄所为，造成人间瘟疫，幸得解决。小白又要拿走了无疾兰之果制成的丹药，要去救紫宣，我担心她出事。”

        “梨花仙，告辞。”

        留下这么一句话，青鸾匆匆离去，梨花仙在榻上翻个身，眯缝着眼看她消失的位置，打个哈欠又睡了过去。

        临安城外，药师宫宫上卧房，房外站着凌楚和一位青衣姑娘,以及一位黑袍中年男子。

        “你是何人？”凌楚出手，伸臂阻拦，青鸾直接一把打掉他胳膊，掐指一算，冷声道：“拦人，有东西来了，给我拦着那些脏东西。”

        凌楚还要再出手，青鸾直接闪进房中，锁上了门。房内，许宣盘坐在阵法中央，表情痛苦，捂着头大声喊痛。

        青鸾盘坐在地，看了眼阵法，挥手毁了阵法，元神出窍，一团青气就飘进了许宣的神识当中。

        在神识内甫一落脚，就见紫宣神识内竟是这样荒凉，头顶四周海水飘摇，脚下是海崖荒土。

        “果然是没一点浪漫情怀的人。”青鸾吐槽一句，快速一跳到白夭夭身边，一挥手，将困住她的迷幻雾尽数消散。

        虽然她不勤于修炼，可天才地宝吃得多，灵力用得也多，再者，数千年来日积月累，比这只剩一魄，借瘟妖化形的饕餮可强多了。

        “你是何人？”见用来做诡计的迷幻雾被人驱散，饕餮大惊。

        “小白，赶快动手。”青鸾催她，能打就不要废话，她一向如此，免得让对方抓住先机。

        “好，”小白点头，青鸾在背后给她输送灵力，却没有出手，主要是怕许宣的神识承受不住两人的灵力，若是坚持不住，这神识恐怕要崩溃。

        “哼，”看瘟妖渐渐不敌，青鸾冷笑一声，看着被小白困住的紫宣，莞尔笑道：“就知道你还活着，不过看你仙力也所剩无几，好好修炼吧，啧啧。”

        紫宣看着小白，担心道：“青鸾，别不正经，认真些。”

        青鸾撇撇嘴，不以为意，小小瘟妖，还不值得她出手，于是她耸耸肩道：“先管好自己吧，大哥。”

        话音刚落，瘟妖就化为灰烟，消散于无形。

        瘟妖散去，青鸾冷哼声道：“瘟妖一死，饕餮，你必遭受反噬。”

        “日后再见，”青鸾见许宣识海里有了动静，直接把依依不舍的小白带走，出了许宣识海。

        等她元神归位，许宣已把满身伤痕的小白带了回去。青鸾环视一周，看不见黑袍的中年男子，就问：“凌楚，那个黑衣男呢？”

        凌楚摇头，“什么凌楚？我不认识。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帮我们？”

        “哦，”青鸾点头，想起来什么，走到凌楚的书桌前，提笔把自己先前看到且毁去的阵法画了出来，然而匆匆一瞥，只看了个大概，有些细节，还是不确定。

        青鸾收起纸张，又给凌楚画了一个符，道：“凌楚，有你师父的踪迹，传信于我。”

        凌楚习惯性地点头，如千年之前，接过符才反应过来，道：“凭什么听你的？还有，再说一遍，我不叫凌楚。”

        青鸾不搭理他，出了门身形就消失了。她到青楼，梨花仙仍睡着，青鸾打开窗，袖子一兜，兜来窗外荷花池的清水泼在他脸上，凉意侵肤，梨花仙立刻被惊醒了。

        他拿袖子抹抹脸，坐起来身来无奈道：“青鸾大小姐，你不是走了吗？又来做什么，还拿凉水泼我，也太无礼了。”

        “你我之间，何必小题大做。”青鸾不以为然，撩起下衫坐下来，道：“上回你还拿香熏我，咱俩扯平了。”

        “你看看这是什么？”青鸾从袖里掏出那张阵法图，摆在梨花仙面前。梨花仙为妖多年，也是有些见识的。

        梨花仙接过看了，挠挠头道：“这些阵法有些细节不清楚，我也没见过，不过看这阵法，暗藏杀机，可引内外妖气相通，除此之外，就看不懂了。”

        “原来是这样，”青鸾了然颔首，设下这个阵法之人，必是那黑袍男人，以阵法为媒介，引迷幻雾入许宣识海中，让瘟妖与饕餮内外夹攻，把小白、紫宣都给灭了。

        青鸾暗忖后，叹道：“好缜密的心思。”不过，青鸾又按起了眉头，这种法子，饕餮那个只有气力没有脑子的货不该有如此聪明。

        她转首，看梨花仙发呆，直接拉了他道：“梨花仙，你既然无聊，就陪我去找个人呗。”

        梨花仙无精打采，“谁呀？”

        “我也不清楚，应该是个除妖师吧。”青鸾猜测，看凌楚对黑袍中年男子维护的样子，似乎是他的师父。

        “我不去，”梨花仙摇头，“人和妖本就是天敌，何况是除妖师呢，我才不要自寻死路。”

        梨花仙性情潇洒，游戏红尘，却是个老家伙，比青鸾还大，这世上还有什么除妖师，能奈何于他，他不想去，只是犯懒罢了。

        青鸾笑，也不再勉强他，只得自己一人去了。

        她还没查到饕餮的踪迹，就先听说了城中的传闻，出身金山寺的除妖大侠李元一死于小白之手，因此，金山寺与药师宫交恶。

        “怪不得，”想必小白也发觉了李元一为饕餮附身多年，迫不得已才动手除掉了他。

        查不到饕餮的踪迹，青鸾也懒得再找了，饕餮只余一魄，也不知逃到哪里，若非他主动献身，她只得把这方圆数千里的临安城搜寻一遍。

        耗费灵力用神识来搜寻只会又累又饿，青鸾摇摇头，直接回城去了，救世救苍生，除恶除饕餮不是她的责任，她这是庸人自扰了。

        青鸾回城，笑看满城飞花，日光正好。

        这样晴好的日光，亦照在另一男子身上。城外树林，逆云匆匆禀道：“主上，饕餮已经逃了出来，往临安城方向去了。”

        “那药师宫中接二连三，他可承了我不少恩情，也罢，我们这便去寻他，免得他死了，这些情谊可讨不回来了。”妖帝并不担心，面上笑意清浅，极为满意的样子。

        逆云一向是忠心的下属，沉声应道：“是。”

        “眼下棋局已起，风波不会远了，既然饕餮这颗棋子已经暴露，我们也是时候入局了。”妖帝语中颇含深意，面上却是莞尔一笑，红唇一勾，尽显邪肆。他的手捧起日光，像捧起了一轮皓日。

        妖帝身上，已隐隐显出天下在手的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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