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张手美家

豆卢贵妃张大了嘴巴，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原来你们跑到太液池边幽会去了！”

李罗罗舔舔自己发干的嘴唇，理了理头顶掉落的散碎头发，咬了咬牙，强装坚定地说：“是呀！”

豆卢贵妃似乎听到了十分满意又开心的消息，眨了眨眼睛，扭身往外走：“小罗罗，放心，我会替你保密的。”

送走了豆卢贵妃，李罗罗彻彻底底松了一口气，却又开始仰天吸气尽可能让自己接受被误会的事情：“崔玉楼，我为了帮你保守秘密，真的是尽力了！”

也许是追击偶人折腾得太过，李罗罗累得不行，沐浴完直接就扑倒在柔软的床褥上。

夜色迷离，微弱的光线穿过垂地绸幔的缝隙照到了李罗罗脸上。明明腰酸腿软的李罗罗此时竟然睡不着了，总觉得自己仿佛还有什么事情忘记了。

闭上眼睛，全是石榴宴席上，那宴厅中央金丝楠木桌案上的蓬莱十二仙人。酒色迷离之中，好像是侍从的交谈吧，说这些偶人是宫外进贡的。

李罗罗猛然睁开眼睛：“对呀，是谁做的蓬莱十二仙人进贡，不就是谁想要利用这些偶人刺杀吗！”

一个大胆的想法形成了——去找找那位制作糕点的大师张手美吧！

也许是心里暗暗埋下了任务和责任的影子，李罗罗还未等及天光放亮便早早地醒来了。

跑到金吾卫仗院中寻崔襄侯，却被告知对方中了迷药昏迷不醒。只能到宫外崔府找崔玉楼家仆却说出门不在家。李罗罗也不方便找其他人相伴去探寻刺客主使人，只好自己一个人去。

长安城由中轴线上宽阔的朱雀大街一分为二，一百零八座里坊秩序井然整饬地排列在由朱雀大街一分为二的区域内。每座里坊东南西北四面高高的坊墙中段都开有一处坊门，人们兴兴然有说有笑走进走出。

走在朱雀大街上，李罗罗看着无数的客商平民行走在道旁的树荫下，兴致盎然，正欣赏着长安的宏伟瑰丽，不禁骄傲自豪起来，连走路都洋溢着快乐，步伐也随之加快。

张手美家的糕饼店就在毗邻朱雀大街的安仁坊内，早年间因为地段优势再加上手艺精湛，张手美家的糕饼店名扬长安，甚至作为特产被带到了遥远的沙海国度，让高鼻深目红发蓬勃口味挑剔的异域贵族都赞不绝口。

李罗罗沿着宫城外宽广的朱雀大街行走，越过树荫，走过横跨在沟渠上的小木桥，踏进了安仁坊的西坊门。

本来李罗罗寻思着找人问路，但一跨进坊门就看到侧手边张手美家的金字招牌，节省了不少气力。

那是一座辉煌的临街店铺，伸向坊内街道的屋檐都闪着金色光泽。

宽大门扉大敞，站在街上都能看到门里便是一只巨大的象征开运的貔貅铜像蹲在地上，嘴里还衔着一只金元宝。

大门边上一块儿木牌写着“休业”二字。

李罗罗伸脚踏进店门绕过半人高的铜兽，正想往里走却撞上个红袍的少年郎。

“县主大人早呀。”崔玉楼笑意盈盈。

李罗罗并不惊讶崔玉楼寻到这里来，毕竟连自己都能通过散碎的信息找来：“我今日还去你府上找你呢，没想到你在这儿。”

“县主大人还去寻过我，真是受宠若惊。可能这就是缘分吧，在这儿又碰上了。”崔玉楼惯常的漂亮话信手拈来。

李罗罗省去寒暄，直接就开始询问：“你到这儿查到什么了？”

“不瞒你，我才到。昨夜把我大哥神不知鬼不觉运回他那个仗院，费了些气力。回到家真是太晚了。”说着说着，崔玉楼打了一个哈欠：“所以今日起得晚了些。”顺便伸伸懒腰，活动了一下筋骨。

李罗罗眼睛朝清清落落的店里瞅了一眼：“我看到外面牌子上说是休业，所以才这么冷清吗？”

崔玉楼努努嘴，示意李罗罗往吵闹的门口看：“谁说冷清，你看。”

还没等李罗罗回头，就听到一阵熟悉的唤声。

“县主大人，二哥，居然能在这里碰到你们。你们也来吃饼吧。我告诉你们最近这家的绿荷包子那叫一个好，我请你们呀～”麦肤色少年张着一口洁白的牙齿，吵吵闹闹个不停。

崔玉楼一把揽上小三的肩膀，赶忙打断叽叽喳喳不停的跳脱词汇：“你们没看到门口牌子上写着休业？”

小三摸着脑袋，朝门口张望：“是吗？我没注意到耶～”

白白净净略有长高的姚果子睁着水汪汪的闪亮眼睛跑到李罗罗跟前：“姐姐，姐姐，好久没见你了。”

李罗罗看着眼前脸蛋都变圆一些的白衫小少年，差点没认出来这是曾经的乞儿少年：“原来是你呀，姚果子，你们到这里来做什么？”

姚果子脸上洋溢着光彩：“我爱吃这家的糕饼，今天领了工钱，想把所有花样的饼都买个遍。”

作为一个曾流浪街头朝不保夕的乞儿，能吃上张手美家的糕饼是曾经奢侈的梦想。如今，堂堂正正走进店门买糕饼，作为一个有尊严的客人，姚果子打直了腰板，神采奕奕，全然没了作乞丐时畏畏缩缩小心试探敏感又暴戾的感觉。

天生便是贵族的李罗罗以及崔家兄弟不会有对姚果子感同身受的想法，只觉得眼前的小少年犹如脱胎换骨，精神又乐观，纷纷多了两份喜爱。

李罗罗被姚果子的快乐感染，帮着一块儿找老板：“老板，买饼啰～”

从长柜台后一扇窄小的门扉里钻出来一个人影：“哎哟，不好意思，客官们，今日休业。”

出来的小伙子一身白布衣服学徒打扮，身体挺健壮，衣服和脸上都沾着面粉灰。看到一行人华服锦衣，憨厚的脸上挂着笑，重新换了一种更客气的语气：“贵人们，小店休业，今日不卖糕饼。”

姚果子伸长脑袋，用鼻子朝柜台后嗅了嗅：“骗人，我明明闻到这么香，就在那扇门后边。”说完朝那扇小门扉努努嘴示意大家感受一下。

学徒没想起来自己手上满是面粉，傻乎乎地摸摸脑袋：“那是我练手做的，不是师傅做的。”

崔玉楼扔一串铜钱到柜台上：“我们都是来赶这卯时的第一炉饼的，都饿着肚子呢，既然是张手美大师的徒弟想来定是不差，拿出来吧，我买了。”

学徒看到不少钱又听到赞美，笑得合不拢嘴，拍拍身上的面粉灰就转身朝里走：“好，客官，您等着啊。”

不一会儿，学徒拿出了许多样美食，硬生生凑够了那一串铜钱的量：“客官，这是最近的新品绿荷包子，用的是最新鲜最嫩的荷叶。”

李罗罗拿起一块儿皮薄到晶莹剔透，可以看见里边鲜绿馅儿的包子，一口咬下，一边呼着热气，一边叫好。

学徒满意得喜上眉梢：“这是我才研发的水晶糕，草果子。”

晶莹软糯的糕饼让众人食欲大开，纷纷大口吃起来。

学徒将一盘油滋滋冒泡的饼推到前面：“这是本店镇店宝贝——肉胡麻饼。”

被滚油浸泡过的葱盐浓香钻进鼻孔，一咬下去面脆馅儿多，小麦香味含混着葱油肉香，众人都吃得津津有味，一盘饼很快便分食地没有了。

小三打着嗝儿：“真是好吃。姚果子，怪不得你天天惦记。”

姚果子满足地擦擦嘴巴：“你不是说瞧不起这些贫民吃食么？结果就是你吃得最多！”

小三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露着洁白的牙齿充满歉疚地笑了笑：“没想到这么香。”说着还打了一个嗝儿。

李罗罗看着打闹的二人，竟忘乎所以，不记得自己这趟出行的目的是什么了。

崔玉楼又拿出一串钱赏给学徒。

学徒憨憨傻傻，实实在在很可爱：“客官，您刚刚给的钱完全够了。现在又给真是太多了。”愣是没有收钱，把钱推回到了崔玉楼面前。

崔玉楼按住学徒往自己推回的手，示意他看看旁边杏仁眼小圆脸的李罗罗：“看到旁边这位穿着绛纱笼裙的小娘子了吗？这可是赵王府的清和县主大人，县主大人的打赏，一定要好好收着哟～”说着还悄悄地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对方不要传扬要低调。

学徒高兴地收下铜钱嘴里也甜：“谢谢客官，有什么想要吃的，只管吩咐我。”

实诚的学徒并不知道自己被人装进了套子里。

崔玉楼狭长眼尾上扬，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吃的就算了。只是我们县主大人吃过美食，想要一窥张手美大师的风采，行个方便吧。”

学徒愣在原地，面露难色：“客官，您不知道，我师傅从不见外人。而且，三天前，师傅做完向皇宫进贡的贡品后实在太累，一直在休息。这几日连店都没开，我都没见过师傅。”

崔玉楼不着急，继续套话：“三天前，你师傅是不是作了一架蓬莱十二仙人进贡？”

学徒摸摸脑袋，似乎对蓬莱十二仙人这个词语十分陌生：“叫什么东西师傅没说，是特意做的，不是常卖的糕饼。”一拍脑门忽然想起：“不过，东西做得好大，一队人马从后院抬出去的，还用牛车拉呢。红绸缎盖得严严实实连我都没能看到是什么模样呢。”说着，学徒还叹着气后悔自己没有偷偷看一眼师傅的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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