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Desire.two

暗夜沉寂，留有一余路灯挎缀在道路两旁。微生祥抱着快递站取回的巨大箱子，慢悠悠地晃回了家。

        不出意料，里面应该是他定做的娃娃，也就是他的阿祯。

        其实他也犹豫过要不要做这个娃娃，因为一旦阿祯在家，那他以后发泄的场所就有了限制。

        他还没有那个脸皮能做到坦然自若的在娃娃面前放浪形骸般自蔚。

        可他太孤独了，他想有个意象化的东西来陪伴自己，但又不想要除了阿祯以外的其他人或物。

        这是种病态化的执念，可他没有所谓的理智来消除这个执念，因为阿祯高于理智。

        微生祥紧抿着唇，掏出钥匙扭开进屋，反锁门，才放心地回自己房间。

        长条纸盒被密封胶粘着，被他动作轻柔地放在地上。

        他坐在电脑椅上，又忽然回忆起自己看到的阿祯娃娃图片，微撑着脑袋平复一下心情，才拿着小刀走到盒子边蹲下。

        不知道里面的娃娃会和阿祯有多相似？

        他很小心地划开一条缝，扯开纸板看见一层泡沫，纸箱开到这里，他又停顿了一下。

        内心颇有些惶惶不安，他伸手抚上唇瓣，牙齿又微微咬咬指尖，才继续动作。

        单薄的泡沫被他葱白的手拿开，里面躺着的娃娃赫然显露。

        与他画里一模一样的阿祯头发蓬松，绿色眼瞳嵌于眼眶，做得亮晶晶的，他的唇也仿佛涂了唇釉，粉粉的透亮着，像是果冻。

        娃娃的肤色也与他画的相差无几，偏棕色的略黑肌肤，庸俗而绝艳，带着别样的诱惑力。

        微生祥漏出了几天以来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他脸颊有些赘余的肉，笑起来时显得小脸有点胖，却不难看，相反还有些生机，为他以往沉郁的气质赠了少许阳光。

        他激动地拿出娃娃，替他捋了捋衣服，随后又立起来放在自己腿边比了比。

        “大腿中部，还是挺高的啊。”他冷淡地吐出来话语，如禁欲的僧人一样。

        可又有谁知道他欲望那样强烈呢？

        微生祥弯腰，捞起娃娃坐到椅子上。

        他把精美的娃娃放在电脑桌沿，让他呈坐姿样安分坐着，只垂下腿在边缘。

        而因为第一次养娃，不了解娃娃的构造，他忽略了为什么娃娃送来就是完好无缺，而不是分开由他来试妆的，还没有养娃手册。

        他只顾着兴奋，大脑的神经系统已经完全不会调节，并且还开始了选衣服阶段。

        他在购物平台挑挑拣拣，最终替阿祯选了好几件娃衣，至于头发——

        微生祥视线扫去阿祯头顶，阿祯的发特别似真，长得能盖住眉毛，却很柔软，他只要一碰阿祯，他的发就会飘动，真的不像是娃娃，而像缩小版的人。

        看着自己曾经一点一点画上去的头发，微生祥放弃了买娃娃假发的念头，还是原始的最好看，最像他的阿祯。

        他盯着阿祯的眼出了神，那绿色清晰的眼瞳仿佛能漾着他，促使微生祥抚上阿祯的脸颊，并去牵他极小的、全是骨关节连接的手。

        然而触上去的手感唯余坚硬，连关节的断处都像在提醒他，这只是个娃娃，你动什么真感情？

        微生祥蓦地缩回了手，他侧开脸躲在拿起的抱枕后，瘫软得不敢看阿祯。

        他突然后悔，为什么要做一个如此像阿祯的娃娃，哪怕他当时只做个替代品，做个脸不一样的，也比这样只是看着他就让他心动好。

        微生祥忽觉自己真的有病，以前对自己的画动感情，现在又看着一个娃娃动心。

        他落荒而逃，跑去卫生间，并把自己锁在了里面。

        还不断地反省，为什么他会如此病态？

        他放任自己躺在浴缸里，呆然地看着不断放水的喷头，让水漫过脚踝、小腿又到膝盖。

        泡沫敷了浴缸表面一层，他感受到嘴里的一点不知名的味道，才反应过来关了喷头。

        水已溢满浴缸，微生祥微微拉扯的动作都能让那些泡沫和水拧出去些许。

        他又倒在浴缸边缘，仰着脖子惬意地泡澡，那些发丝湿漉漉地搭在白色瓷缸上，看得出是略长的黑色羊毛卷。

        明明是少年感十足的一个发型，蓄在微生祥身上，偏生有股沉闷、颓唐的病态气息。

        他闭着双眸，脑海里尽是阿祯：他画的阿祯，刚刚看见的阿祯，触碰到的阿祯的手。

        可这些无一不是静物，连代替品都算不上，他又能如何与自己的“男朋友”欢愉？

        他抬手掩住脸，懊恼自己靡乱的污浊和不堪，他真是脏透了。

        可为什么要让他如此孤独？

        他猛地埋进深水中，发丝浮出水面平层，散散的像是海藻。

        电脑桌上，阿祯已经恢复五感。他能动，也能看了。

        刚有知觉的那瞬间，映在眼里的就是左侧边的一张黑灰色大床，而他所在的位置是飘窗隔墙上修筑的电脑桌，面前一张电脑椅看起来软弹，连接飘窗还有一张桌子。

        而电脑桌侧面的另一边墙上，是砌墙筑的各种小书柜。

        阿祯视线动了动，放在对面，那一方尤其宽敞，远处放着一面衣柜，如今被关得紧紧的。

        那床的侧边还有一张吊椅，被放着软垫。床头的墙上挂着三副动漫挂画，而与床相对的那一面白墙，则被摆放着许多动漫周边。

        墙根处还有一张小圆桌，整个房间都极有布局性，不似一个宅家许久的人那样杂乱无章。

        可从他获得的通感来看，微生祥并不是一个爱收拾的人，他大部分的时间都坐在这张椅子上，面对着他身后的电脑。

        他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房间看起来会这么整洁周齐？

        没等他做多想，衣柜后方就传来开柜门的声音，他急忙又封闭身体的各种感觉，只留下视觉和听觉。

        刚好恢复静态状，微生祥就从衣柜后方走出来，大夏天的，他换了长款的睡衣，手里也拿着吹风机，连接床边的插座吹干自己的卷发。

        阿祯视野里的他是坐在床边的，这湿发让他想起最近一次通感的画面。

        是微生祥失神靠在椅子上红着脸喘气的模样，那暴露出来的锁骨淌下的湿汗让他气质魅惑。

        阿祯仍是娃娃的模样，他视线紧紧盯着微生祥的背，脑海里却不断是他勾魂夺魄的绯色气息，诱得他想立刻变成人。

        他本就为他而生，会对他有欲望再正常不过了，也只为爱他、让他幸福而存在。

        微生祥安静地吹头发，却感觉有一种毛骨悚然的视线从他的背后传来。

        他猛地回头看，一片风平浪静。眉头不免皱起，还有些不悦。

        可视线一扫到桌上的娃娃，他才想起他把阿祯忘在那里了，眼底的不豫便顷刻消散。

        阿祯那双碧绿的眼眸确实像是在看着他，视线胶着在一起，居然让他生出一丝不好意思来。

        别人或许还会对这样逼真的娃娃生出惧意甚至觉得恐怖，可微生祥倒好，他只有悸动，悸动之余又是一股心酸。

        那只是个假娃娃。

        他落寞地把吹风机插头拔了，放回柜子里，头发还没彻底吹干就走去了角落的电脑桌。

        当初因为不想占地方而靠墙修的电脑桌，现在成了他工作的地方。

        他一如既往坐下，按动鼠标打开待机的电脑，只是不同以往的是，这次他先撩了撩阿祯的头发。

        即便知道这是个假的，他还是想好好对待这个娃娃，把他养得精致一点，算是对他感情的最好交待。

        夜猫子生活又开始了，每天的这时候，他都在画漫画格子赶进度。

        而那些本来孤单的时间，如今被一个陪伴着的娃娃填满。

        他时不时就与阿祯讲讲闲话，也不顾忌太多，抱怨开心都讲与阿祯听。

        阿祯也不会让他难堪，一直默默地听，这比那些不好相与的人好多了。

        熬夜到凌晨两点左右，微生祥才画好进度图，他把阿祯放在床边的吊椅上，任他躺在里面。

        随后又替他摆了个双手交握的姿势，才挠着发丝懒懒地回到床上。

        只是关灯的前一刻，他又看着吊椅上的阿祯，说出一句：“晚安。”

        房间彻底陷入黑暗。

        微生祥一沾枕头基本就能睡着，每日的作息在他脑子里形成了规律，这时间的他只想在梦里逍遥。

        作为娃娃的阿祯却不用睡觉，自然就有了许多观察微生祥的时间。

        他先是在心里默默回了微生祥的“晚安”，而后剩下的视觉又逐渐适应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慢慢地能看见微生祥躺着的大概轮廓。

        等人睡熟以后，他又自主恢复所有感觉，慢吞吞地松开交错的手，想着下吊椅去，到床边近距离看看他的主人。

        我的主人。

        阿祯心里高兴，这称呼他真是想迫不及待地喊出声了，可惜时机未到，他还不能变成人。

        得让他的主人更加希望他存在，希望他变成个人来陪伴他才行。

        阿祯小心翼翼地扶着吊椅的藤杆下了地，然而不顺畅的动作晃得吊椅碰到杆响了一下。

        他条件反射地去看床上的人，幸好笼着的薄被还是那样，毫无动静。

        他静静等了一会儿，见真的没有异常，才蹑手蹑脚地走去床边。

        因为身体的高度比床层还要高一点，所以他并不用过分凑前，就能看见微生祥的整个侧脸。

        他略偏黑棕色的肌肤与周边环境融合，只剩下那双好看的绿眼执拗地盯着床上的人。

        盯了半晌，他想伸手去抚摸微生祥的脸颊，却蓦地瞧见自己伸了一半却全是骨节的手指。

        他又蜷起指节缩了回来，只静悄悄地睃着微生祥。

        若是有人碰巧看见这一幕，估计得吓出个胆战心惊来，毕竟只有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眸飘在空中的奇异景象，足够给人留下深刻记忆。

        可阿祯不会被这些因素影响到，他只是默默地看他的主人，看着他的睡颜，居然也度过了好长一段夜晚。

        有个娃娃在看他的创造者及神明，真挚的让人不敢打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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