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Desire.three

一觉醒来，睡得甚是安稳。

        微生祥翻了翻身子，惺忪着眼。胡乱摸到床头的手机，拿起摁开发现已经十一点半。

        熬夜还真是伤眼睛，他如今感觉自己的眼睛在某些时候都微微刺痛着，尤其是刚醒来。可又没办法改变作息。

        他放下手机，揉揉双眸，闭眼稍缓后才掀开薄被撑起身子抓抓头发打着哈欠，盘腿坐在床的边缘清醒瞌睡。

        睡眼朦胧间，恍惚又瞧见对面吊椅上的阿祯。阿祯依然交握着手，还是昨晚的姿势，安然地躺在吊椅上。

        一个娃娃怎么会长得那么好看？

        微生祥不免有些胡思乱想，他急忙打住念头，去卫生间里洗漱。

        阿祯自然看见他刹那间的痴迷神色了，微生祥压根没有掩饰住眼底的倾心。

        阿祯默默心想着他的主人真是个小馋猫，一睡醒就盯着他咽口水，真有那么喜欢他吗？

        恢复五感，他的骨节手指微曲，默然打着节奏，只是微亮的绿眼睛里好似冒着爱心泡泡，尤其晃眼。

        他悄然听着卫生间里的洗漱声。

        通感突然给他一些十分不太妙的场景，像是为了配合他的臆想，不知何时，里面原本正常的声音不知不觉换成流水声混着一些断断续续的喘气声。

        阿祯的心思越来越沉，脑海里不断冲击着他的记忆和那些声音配合在一起，恍若在暗示他一般。

        暗示他弄坏自己的主人。

        阿祯迫不及待想变成人了。

        “砰——”

        突然关柜门的声音打断他深邃的想法，他立刻回神，按压下心里不合时宜的念头。

        他还是太心急了，现在显然不到时机。

        手指叠在一起，他又做回了一个不会动弹的娃娃。

        微生祥猛地关上柜子门后，就带着一身的神清气爽走出来。他没想到他居然会在洗漱的时候产生欲望，并放纵自己。

        而这场春事的源头，还来自他的原创角色做出来的娃娃身上。

        微生祥皱着眉头，很不适应这种感觉，虽然阿祯是他的意寅对象，可一醒来就这般放荡的举动，着实让他神思不属。

        他抿着唇，把目光放在吊椅上躺着的罪魁祸首——阿祯的眼睛上，思绪不宁。

        半晌，他幽幽叹气，自言自语：“算了，也挺好。”

        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他走到吊椅前，单手抓起娃娃的腰部，朝电脑桌走去。

        他即将完善昨晚画的漫画格子，虽然醒来就工作是不太好，但他现在根本没有做其他事的心情。

        无精打采地坐下，又把阿祯也安置在桌子旁边，他就按下电源键等待开机，百无聊赖地撑着手臂发呆。

        而在阿祯的视觉里，他显得无比撩人，更是能引人绮思。

        他虽不能动，可目光所触到的全是荒诞绯靡的画面。

        微生祥略带潮红的脸颊，湿漉漉搭在肩膀的发尾以及短袖宽领口勾勒出的魅色锁骨，都能让他深入遐想，忆起那些不能示人的桃色场景。

        真想撕开那件衣服。阿祯想。

        电脑的开机提示音戳醒了微生祥的发愣，他回神，伸长撑着椅棱的手按上鼠标键，点出昨天的绘图软件，照旧拿出数位板连接电脑，用笔继续画画。

        他神情倦怠，眼神却犀利着，直勾勾地盯着电脑上一笔一笔画出来的线条及颜色，不犯一点错误。

        阿祯瞧着一丝不苟的他，并没有感到这样很迷人，他只觉得微生祥的行为不好。

        若是他变成人，他会强硬地拖着微生祥去吃点饭，刚醒来就工作，真当自己在修仙吗？身体怎么可能扛得住？

        像是印证他的想法，他刚默默想完以后的计划，微生祥就按住了太阳穴。

        他像是有点难受地抿了抿唇，随后还捂嘴干呕了一下，想吐的感受逼出他眼里的一些泪水，瞧着他可可怜怜的。

        微生祥按压胸口，缓解那股不舒服的劲儿，熬夜加上没吃饭，实在让他心里有些闷，脑子也有点不清醒。

        阿祯心疼地看着，很想现在就给人做顿饭，让他慢慢吃完，回来再画。

        可惜微生祥并没有接收到他的念头，他只是坐在椅子上等那股劲儿缓过去，便又拿起触屏笔画画。

        整个过程简直习以为常，更是没有放在心上。

        阿祯越看越生气，他的主人真的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这样绝对不行。

        之后微生祥画画的时间，总感觉心里毛毛的，像是被什么人盯上了。他目光直对上阿祯的眼睛，却又在怀疑的前一刻扫开这种猜疑。

        他居然怀疑一个娃娃在看他？真是荒谬。

        下午两点，他终于给所有画上完色，存进电脑的文件里，退出绘图软件登上微博。

        本想现在就更新一话漫画，可微博界面刚显示出来，他又有点想吐。

        捂唇掩饰一下，他才想起自己早午饭都没吃，身体已经有些受不了了。

        想到这里，他便没再继续守着电脑，而是决定先去吃点东西。

        他把数位板和笔全部放回原来处，然后重新摆放了下键盘的位置。

        收拾成最开始的那副样子，他就想站起来，去厨房弄些吃的解下闷。

        可站起来的那瞬间，却又突然头晕眼花，只好靠着椅子缓了缓。

        等眼前不再旋转，他赶紧抓抓头发深呼吸几次，压下那股呕吐欲。

        阿祯视线紧跟着他，却有些不快，要是他能皱眉，估计那眉头已经皱成一座延绵起伏的山峰了。

        微生祥像是与他心有灵犀，蓦然偏头瞧他，眼神有片刻的迟疑……

        最后，他拿着娃娃一起走出房间。

        打开房门往左转，他带着阿祯去客厅。

        客厅还算大，墙上挂着的巨大电视机离沙发也有一段距离，花盆摆在推拉门的两侧，连接外面的敞开式阳台。

        阿祯第一次来外面，还挺好奇。

        不过微生祥显然没那么多精力带他四处看看，走到沙发旁后，他就把阿祯放在沙发上，去厨房弄吃的。

        阿祯则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看着对面电视映出来的自己。

        他听着厨房的一阵洗菜炒菜声，心里划过一丝讶异，他没想到微生祥一个喜欢宅家的人居然还会做饭，这倒是不在他的意料之中。

        好一阵的捣鼓过去，厨房的炒菜声没了，阿祯看不见那边的情况，也不知道微生祥在做什么。

        他心里遗憾着，有些茫然。

        正盯着电视屏幕的自己发愣，他突然感觉到有人的手指环上了自己的腰，而他正在慢慢上升着。

        等微生祥把他也放在餐桌椅上时，他才突发奇想，他的主人是想让自己也吃饭？

        微生祥盛了一碗米饭，看着桌上的两样菜，一个番茄炒蛋，一个炒南瓜，神情有刹那的彷徨。

        低头睃向旁边的娃娃，微生祥真的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感。

        以往他会孤独，可是他会习惯，习惯了倒也觉得就那样。

        可这半天的时间让他意识到他非常需要与人倾诉，也非常需要有人与他交谈。

        如果阿祯是个人，那他会是最好的选择，可现在不上不下的感觉，是他咎由自取的。

        谁让他偏要做个一模一样的娃娃，填补他的孤独，却又让他孤独。

        也让他，不再有其他选择。

        微生祥手上的筷子戳着白米饭，低声嘲笑自己：“自作自受，活该啊你。”

        他偏头，视线定在娃娃头上。

        少顷，他眼神放软，把娃娃拿起来坐在桌上面对着自己。

        他看着阿祯柔软的发和绿漾青青的眼瞳，不由自主就想与他说话。

        “阿祯，你陪我吃饭好不好？”他摆弄好娃娃的手，又把自己细嫩的手指置于桌上，靠在娃娃旁边。

        “好久没人和我一起坐在同张桌子上了，”他塞了口米饭，吃完，“我一点都不喜欢和那些人说话。”

        他眼底猝然露出厌恶的神色，嘴唇蠕动，咬着牙低头不语，忆起某些事情来，又恶狠狠地道：“他真是让人倒胃口。”

        筷子被他捏得紧紧的，他像是对某个人好一顿的嫌弃。

        多一会儿的时间，他继续若无其事地吃饭，仿佛刚刚并没有发生什么。

        阿祯不知道他指的是谁，只是能让他的主人露出这种表情，“他”只会让他恨不得能揍一顿。

        微生祥吃得很慢，下午两点半开始吃的饭，到三点十分左右他才吃好，然后去收拾厨房。

        他回了房间，把没发出去的漫画先更新了，然后看那些评论。

        幸好他人低调，没有什么料好挖，评论区倒是很祥和，都是一些夸赞的话。

        看着看着，他又觉得索然无味，干脆退出微博，去找了个小游戏玩。

        可等那个游戏加载出来，他点开始以后，才发现这居然是双人小游戏。

        他垂下眼帘，眼里看不懂情绪。

        半晌又默默关掉游戏页、游览器主页，退回桌面。

        他抬腿，屈膝踩在电脑椅边缘，整个人放松地靠在椅背上，歪头发呆。

        这好像是他每天的日常，就是画画、颓废，画画又颓废，再加上睡觉……

        他倾身，交叉着手靠在膝盖上，然后侧头枕上去，无神地看着对面的白墙。

        他已经很久没有参与过任何社交活动了，又是孤儿院出身，不存在父母、亲戚的说法。

        至于朋友，18岁以前，他确实有朋友，可成年以后，却发现那不过是些与自己合不来的陌生人而已。

        微生祥突然觉得很累，他像是在沙漠里踽踽独行的一只骆驼，迷路了。找不到生机，找不到栖息地，找不到那一点绿洲，囿于这茫茫一片的荒漠里。

        没有慰藉以前，他给自己找了个压根不存在的依靠，如今有了个具象化的娃娃，他没有感到任何轻松感，而是越来越后悔，越来越惆怅。

        他向静静坐着的阿祯看过去，情绪低迷，眼神伤感，就像是在把小脾气丢给男朋友的小可怜。

        微生祥伸手触上阿祯的手，他只是轻轻点着，很小心翼翼。

        “你说，你要是个真的人，那该多好。”

        他扯上一抹苦笑，慢慢划过阿祯右手的食指，自嘲着：“但又不可能。”

        电脑的桌面换过一张张壁纸，他微小的声音消失在窗外鸣笛的汽车声里，就像是在消除他的妄想。

        微生祥视线放在窗外，艳阳高照的天空，尽是蔚蓝铺过，合着悠悠飘动的白云，明明那么美好。

        他心里闪过一丝苦楚，望着那些一尘不染的纯白色，内心绞痛，竟从眼底无声留下一道泪痕。

        “你为什么不是人呢？”他手指还碰着阿祯的指尖，话却是带着哽咽。

        眼神是在看天空，话在对着娃娃说：“我好想见你，阿祯。”

        他落寞的模样落在阿祯眼里，让只有视觉和听觉的阿祯无助起来。

        原来他的主人那么希望他变成人。

        早知道就该直接点，一来就变成人的，现在前不能突然转化后不想让人难过的念头互相交杂着，实在让人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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