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十五与戈

初十那天早上，宁笙雪最后一次去给那个小孩子辅导功课，因为后天就要开学了。

        那天早上挺冷的，宁笙雪从一栋居民楼里出来，恰好看见了沈戈拖着行李箱下车。

        宁笙雪踌躇了一下，还是决定上去打个招呼。

        还没等宁笙雪走近，驾驶座走下一个穿着西装，扎着低马尾的女人。

        离得不远，宁笙雪听见了他们的对话。

        “好好学习，接下来一年妈妈都会很忙，可能没时间来看你。如果你不想住酒店，你也可以搬到你爸爸那里去，他和那个女人要搬回c市了。”

        “嗯。”

        简短几句话，宁笙雪脑袋一片空白，转身匆匆离开，拐过弯，那辆车从自己身边离去。

        宁笙雪靠在墙上，心跳如雷。

        他或许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他家里的事情吧。

        看着消失的车尾，宁笙雪又看了看立在寒风中的背影，形单影只，拖着行李箱走进酒店里面。

        忽然心很疼……

        想过去抱抱他。

        他很难受吧……

        原来每每提及父母，他总是低沉是有原因的。

        可是，宁笙雪什么也不能做。

        最好的做法，就是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开学那天，宁笙雪起了个大早，外面天还黑着，只有路灯投下婆娑的影子。

        公交车站空无一人，宁笙雪把脖子往校服里面缩了缩。

        怎么又刚好遇见他……

        沈戈站定在公交站牌的另一边。

        要不要说点什么呢，好尴尬啊，好像离得有些远……

        算了，还是不说了吧……

        一番心理斗争后，公交车来了。

        一直到教室，两人都没开口说一句话。

        坐回位置上，宁笙雪才松了一口气。

        还早，教室里只有他们两人，他趴着睡觉，宁笙雪也不敢弄出很大的动静。

        就乖巧地坐在后面，发呆，看他。

        他好像剪头发了，那天在酒店门口，他的头发还有些长……

        他昨晚是不是又没睡好，却又来得这么早……

        陆陆续续教室里来了一些人，大多是来补作业的。

        弄出的动静有些大，宁笙雪想起他似乎有起床气，时不时往他的方向看一看。

        但是他好像并没受太大影响。

        “戈戈，把你数学卷子给我抄抄。”

        陈晨尘风风火火地直奔沈戈，宁笙雪完全来不及阻止，就看见沈戈的手在书包里胡乱摸了一通，把卷子扯得七七八八，散落在一旁的桌上。陈晨尘也是，翻到了数学卷子就闪人，只留下一堆卷子无人在意。

        宁笙雪去收英语作业，轻手轻脚地将他的卷子整理好，摆在他的右手边，从兜里掏出一颗糖，压在卷子上面。

        直到八点半，宁笙雪才看见沈戈慢悠悠地抬起头，扶着额，缓了几秒钟，然后才起身去交作业。

        宁笙雪看见他吃了那颗糖，很开心。

        路过宁笙雪旁边时，她听到一句“谢谢”。

        在他走后，宁笙雪才回“不客气，注意休息”。

        新学期开学，一切工作慢慢步入正轨。

        第一次月考后，宁笙雪换了位置，和沈戈坐在了同一排，却仍是教室的两端。

        宁笙雪不能再偷偷看他了，只能在他进出教室的时候偶尔看见他翻飞的衣角和洁白的球鞋。

        天气越来越热，四月中旬，就已经艳阳高照了。

        “小雪儿，我记得你出生在四月。”

        某天课间的时候，秦沐靠在教室门框上，吃着冰淇淋。

        “嗯，四月二十七。”

        “那岂不是快到了。”秦沐顿了顿，道，“那不就是下周末吗？”

        “嗯。”

        “那我可得好好给你备份大礼，感谢你给我讲作业。”

        “到时候请你们吃饭。”

        “好。”

        “哦对了，到时候介绍个朋友给你认识，上学期的事了，后来给忘了。”

        宁笙雪也是寒假才知道，许灵子也住在她们的小区，隔了两个单元。

        “好呀，是那个和我一样聪明的小姐姐吗？”

        “得，你可别拉踩人家的智商。”陈晨尘从后面进来，恰好听到这一句，就补了一嘴。

        “大橙子，你不怼我要死啊！”

        大橙子，是秦沐给陈晨尘的“爱称”，理由是大橙子得削。

        看着他俩打闹，宁笙雪也被感染了。

        “下周末你生日？”

        沈戈靠着门框，抱臂看着她。

        “嗯。”宁笙雪小小地点点头。

        “我知道了。”

        他知道了，是什么意思……

        生日前一天，宁笙雪拿着手机，在与沈戈的聊天界面进进出出，信息编辑了一遍又一遍，却还是没能发出去。

        “阿雪，明天你生日，要不要请朋友来家里吃个饭啊？”

        宁笙雪正在苦恼找什么理由邀请沈戈来家里，这助攻就来了。

        “原本是想请他们出去吃饭的，比较方便，但是爸爸的手艺也不错。”

        宁父就喜欢女儿夸他。

        “那就请到家里来吧，爸爸露一手。”

        宁笙雪笑了笑，一脸纠结：“但是我还没想好请哪些同学。”

        “就你玩得好的呗，多请几个也没关系，对了，小沈要来的吧，过年就没吃上饭，你数学成绩提高不少，要好好谢谢人家。”

        宁笙雪心里窃喜，感谢老爸：“好。”

        宁笙雪兴冲冲地点出与沈戈的对话框，仔细斟酌了字句，才发出去。

        “沈戈同学，晚上好，为了感谢你帮我提高数学成绩，我爸爸想请你明天来家里吃一顿饭。请问你有时间吗？”

        发出去后三秒，宁笙雪又补上了一句：“明天是我的生日。”

        几分钟后，宁笙雪收到回信：“好。”

        那一刻，宁笙雪松了一口气，抱着手机傻笑起来。

        虽然只有一个字，但宁笙雪觉得他连标点符号都是可爱的。

        第二天一早，宁笙雪在衣柜里挑挑拣拣，总算搭配出一套比较满意的衣服。

        “我们的小寿星今天真漂亮。”

        得到了父亲的好评，宁笙雪满意地给了父亲一个早安吻。

        “你同学快到了吧，下去接一下她们。”宁母今天也特地打扮了一下。

        “我们的小寿星的妈妈今天也格外美丽。”

        “就你嘴贫，快做饭去。”

        宁笙雪已经习惯了她们小两口打情骂俏，笑道：“今天小寿星的爸爸也特别帅气哦。”

        “谢谢我的宝贝。”

        宁笙雪换上鞋，来到小区门口，刚好碰上一起来的秦沐和陈晨尘。

        “小雪儿！”隔得老远，秦沐就朝宁笙雪招手，然后飞快地跑过来。

        “你慢点。”陈晨尘在后面追，一脸嫌弃。

        “小雪儿，你今天真漂亮。”

        “谢谢，你也很漂亮。”宁笙雪刮了刮秦沐的鼻头，笑道。

        “小雪儿，生日快乐。”陈晨尘笑道。

        “谢谢。”

        “那我们进去吧，外面好热哦。”

        秦沐用手不停地扇着风，然后面前就递来一个小风扇，是陈晨尘。

        秦沐接过小风扇，和宁笙雪一起吹起来。

        后来，宁笙雪发现，陈晨尘的包里真的是什么都有，干纸巾、湿纸巾、水、镜子……

        “我们还要等什么人吗？”秦沐问。

        “嗯。”宁笙雪低头看了看鞋尖，然后柔声道，“是沈戈。”

        “什么！”

        “什么？”

        两人几乎是同时出声，满是震惊。

        “嗯……其实是我爸爸想邀请沈戈来家里吃饭，寒假没吃上，所以这次补上。”

        “嗯？”

        面对秦沐八卦的目光，宁笙雪又默默补上了一句：“感谢他帮我辅导数学。”

        “嗯？”秦沐挑了挑眉，凑到宁笙雪耳边道，“待会儿再盘问你。”

        “哦——原来如此。”一旁的陈晨尘一拍手，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道，“难怪啊，我就说戈戈那种从来不写数学笔记的变态，怎么会写起数学笔记来，还每周整理，特别详尽，看得我都想要的，可是他不给，原来是专门写给你的啊——”

        陈晨尘勾了勾唇，把尾音拖得特别长。

        宁笙雪却愣住了……

        他，从来不写数学笔记……

        那他是为了她专门写的数学笔记……

        一点点雀跃，化作眼底的星星，熠熠发光。

        陈晨尘是率先发现沈戈的到来的，连忙上去搂住他的肩膀道：“戈戈，你也太不厚道了。”

        沈戈一脸漠然，像看傻子一样看了一眼他，皱了皱眉。

        “你的笔记为什么只给小雪儿看，不给我看，你是不是只喜欢他不喜欢我？”

        “这个问题，不是显而易见？”

        这次轮到剩余三人一脸错愕地看着他了，宁笙雪听见了自己打鼓般的心跳声。

        “你英语有她好？我为什么要给你？”

        “噗——”陈晨尘做了个扎心的动作，指着沈戈道，“你杀人诛心，可怕！”

        一路上，陈晨尘都纠结于这个问题，不停地骚扰沈戈，沈戈起初还会怼他几句，后来索性充耳不闻，留下陈晨尘一个人唱独角戏。

        秦沐挽着宁笙雪走在前面，说着悄悄话。

        “你跟沈大佬什么时候有这层交集的，他都见过你父母了，进展神速啊！”

        “什么跟什么啊，就是家长会那天我爸爸听说他要给我辅导数学，就请他吃了一顿饭。辅导数学这事，是班主任提的，他也只是听命行事。”

        “什么，你们奸情从上学期就开始啦？”

        “咳咳。”宁笙雪小心翼翼地回头看了看，发现他们没注意到她们，才压低声音道，“注意用词。”

        “哦。”秦沐也压低声音，“你们居然从上学期就勾搭上了。”

        好吧，宁笙雪接受了她的用词……

        “就只是正常的经验传授，我给他英语笔记，他给我数学笔记，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交集，我和他这学期来还没说过几句话。”

        “哦——这样啊。”秦沐眨巴眨巴眼睛，侧着脑袋，笑道，“小雪儿，你的眼里有星星哦。”

        宁笙雪抿着嘴，把头低了下来。

        “别不好意思，我为你开心哦，祝你早日拿下沈大佬，从此两大佬强强联手，称霸c中。”

        宁笙雪被逗笑了，快走到楼下的时候，宁笙雪收到信息，许灵子已经到她家楼下了。

        “待会，介绍上学期的那个朋友给你认识。”

        “好啊好啊。”

        拐过弯，宁笙雪看见了站在楼梯口的许灵子。

        “你怎么不上去啊，你不能着凉的。”宁笙雪拉了拉她的手，还好不是很凉。

        “没事，我想等你们一起上去。”

        “hello！”秦沐看着许灵子，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我是秦沐，你可以叫我沐沐。”

        “你好，我叫许灵子。”

        “灵子，灵子，你的名字好好听，人也好温柔。”

        “谢谢。”

        宁笙雪向许灵子一一介绍了沈戈和陈晨尘。

        秦沐是个自来熟，没一会就拉着许灵子说起悄悄话来。

        楼梯间狭窄，只能容纳两个人并排而行。

        许灵子适时松开宁笙雪的手，和秦沐一起走在后面，交换了眼神，又把沈戈挤到前面去和宁笙雪并排走，这下就只剩下陈晨尘一个人落寞地跟在后面。

        “不错哦。”秦沐朝许灵子竖了个大拇指。

        许灵子看着前面的背影，笑道：“你也不错。”

        两人相看一眼，都露出了姨母般的微笑。

        宁笙雪走在前面，不知何时，沈戈和她并排走在了一起。

        手臂间时不时地触碰，让宁笙雪身体发么，好不容易熬到四楼，进了家门，宁笙雪才松了一口气。

        宁父宁母热情地招待让原本拘束的几个人彻底放松下来。

        “小雪儿，你得过这么多奖啊。”秦沐在欣赏她书柜上的照片，不由得感叹道。

        “都是以前的了，最近很久没参加过比赛了。”

        “为什么呀，我觉得你以后可以当主持人。”

        “比起当主持人，我更喜欢当老师，教书，育人。”

        宁笙雪笑道，这是她从小的梦想。

        “那也不错，以后我的孩子就要麻烦宁老师多多费心啦！”

        “你这都想哪里去了。”

        “嘿嘿，我就想想。”

        吃饭的时候，有了秦沐在场，显得无比和谐，甚至谈笑风生。

        连一向沉默寡言的许灵子也说了几句话，脸上洋溢着笑容。

        只是当秦沐说到班长的时候，宁笙雪注意到许灵子夹菜的筷子抖了抖，然后又夹了一次才放进碗里。

        宁笙雪似乎发现了什么，没点破。夹了许灵子刚刚夹的菜放进她的碗里，笑道：“多吃点。”

        “谢谢。”

        下午，宁父宁母都出去了，把空间留给年轻人自己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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