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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不复南行


  此话一出,周围所有同门瞬间将目光集中到了温荼荼身上,而跪伏在周玥离床边的花女,更是激动地冲温荼荼咆哮道:“你一顽童,能懂什么?公主她……公主她……”

  周玥离从掩泣中抬头,眼睛虽然红,但面上却没有多少泪,她拍了拍花女的肩膀,止住了她的话,目光直勾勾地看着温荼荼,不置一词,显然是在等温荼荼继续说下去。

  温荼荼抿了抿嘴,说道:“事发当天,刚开始,的确像公主说的一样,只是后面所发生的的事,恐怕并非如公主所言吧。”

  周围的同门开始窃窃私语,显然觉得面前这个八岁的孩子在胡言乱语。但因为方子弥这尊大佛在,谁也不敢开口打断她。

  温荼荼听到这些窃窃的议论声,转过头来对众人道:“疑点有三。第一点,诸位师兄追踪血迹时,血迹到半途便消失了。如果说伤口途中被包扎止血,那还有可能,但当时公主和郑师兄根本没有时间可以停下来处理伤口,所以这血迹为什么会突然消失?”

  听到这儿,周围有胆大的忍不住出声搭话了:“可能伤的没那么重,到半路时,伤口流出的血就不多了。”

  这人刚说完,旁边就有人反驳他:“你傻啊,郑师弟胸口的衣服都被血浸透了,发现他的时候,地洞里都流一地的血,怎么可能说不流就不流了?”

  听到有人这么形容郑南行的死状,温荼荼注意到周玥离的身体摇晃了一下,她双手攥紧成拳,本就苍白的脸上,此刻更是一丝血色都没有了。

  温荼荼心里叹了一声,但还是继续说道:“两位师兄说得都没错。郑师弟的伤,的确在半路时,就不再大量滴血了。我想是因为,郑师弟与黑衣人交手时,虽然受伤,但并没有伤及要害。胸口那个致命伤,是后来才有的。”

  她这话一出,众人纷纷点头,以郑南行胸口的伤势来看,如果在山涧旁就伤成那般,他根本没有办法带着一个吸入了迷药的周玥离跑那么远……那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又被何人一剑捅入胸口的呢?

  温荼荼没有立刻解答众人的这个疑惑,而是伸出两根手指比划了一下,说:“第二点,公主说,她和郑师弟都藏入了地穴。如果没记错的话,公主和郑师弟都不过识途境,并不具备隔空运物的能力。那这地穴之上的巨石,又是何人替他们盖上去的呢?

  第三点,如果黑衣人的目标只是公主,那么又为什么要剃掉花女他们的头发?如果只是想掩盖这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不是直接杀了他们,毁尸灭迹更好吗?”

  温荼荼说完,众弟子不由得对这个小师妹刮目相看,纷纷点头称是。

  温荼荼把目光移回到坐在床边的周玥离身上,一字一句说道:“公主,梦终究要醒的。有些事情,不是你不去面对,它就不存在了。”

  周玥离还是沉默不语,只是头更加低,身子颤抖地更加厉害。

  花女见到她这样,忍不住又对着温荼荼怒声道:“小师叔,请你不要再这样咄咄逼人了!郑师兄救了我们公主的命,我们会永远感念他,回去之后请求皇上荫封他的家族,在忠英殿立长生牌位,以报郑师兄的救命之恩。”

  温荼荼没有看花女,仍然注视着周玥离,轻轻地问:“你觉得,郑师弟想要这个吗?”

  “不想,他不会要这个的……”周玥离说完,大笑出声,笑着笑着又流出泪来。

  他从不在乎功名利禄,他想要的,只有做云游天下的大侠,见不平事,拔剑助之,匡扶正义,他心里存着豪情万丈,侠骨柔情。

  最后却连山门都没出,就死在了漆黑的地洞里,何其可笑,何其可悲?

  她长笑着,像是想好了要放弃了所有,陡然拔高了声音说:“没错,花女他们的头发也是我剃的,我想借此引起骚动,让宗人动用足够多的人来保护我。

  洞上的石头,是我把石块推上附近的山包,在滚落前,钻进了地洞。

  最后,是我杀的郑南行,是我在地洞里趁他不备,捅了他一剑,凭什么他有那么美好的未来,而我却要回到那冰冷的牢笼里收尽折磨,我嫉妒他,嫉妒地不行,我既然生不如死,那么招惹我的他,也别想独活。”

  一边的花女听闻惨叫一声:“公主!”然后,被周玥离拦下了,不让她再出声。

  听到这般惊世骇俗,如同疯了一般的言论。房间内一阵哗然,仙门弟子可不管她是不是凡间的公主,有几个和郑南行平日里相熟的同门,已忍不住破口大骂道:“毒妇!”“郑师弟怎会舍命保护你这样的人?”

  还有脾气更暴躁地甚至打算冲上前,替郑南行报仇。

  陈悟道此刻也坐不住了,他站起身来,周身灵气外放,形成一道透明的壁垒,止住一旁骚动的弟子。

  “安静。”他命令道。

  然后,他沉声,对着还在大笑的周玥离说:“郑师弟是我宗弟子,如今惨死你手。仙门有仙门的规矩,公主,不管你什么身份,今天还是要请你到刑狱峰的立法阁走一趟,至于袭击你的黑衣人,应该和当晚对我小师妹出手的是同一批人,这些人的幕后主使,我们也都会彻查清楚,一并算清。”

  周玥离听陈悟道说完,渐渐收了笑声,认命地点了点头。

  “等一下。”在这场纷乱中,温荼荼那小小的声音,又一次传出,但这次明显有分量多了,众人立刻安静下来,听她说话。“公主,事到如今,你还在包庇真正杀害郑师弟的凶手。”

  “什么?”

  “真正的凶手?”

  “凶手不是万国公主吗?”

  周围弟子又炸开声了。

  周玥离很安静,没有回答她,仿佛刚刚那笑已经用尽了她最后的力气。

  “你不愿意说,那我来吧。”温荼荼不再逼她,只是自己缓缓道:“首先,从最简单的破绽开始说起,你说你把石块推上了山坡,让山石滚下,最后盖住你们的洞口。公主,那么大一块巨石从山坡上滚落,怎么可能地面上半点痕迹都不留下?石块上也没有滚落剐蹭的痕迹,你这一点明显就说谎了。

  其次,你说花女的头发是你剃的?何时剃的?当时黑衣人正在漫山遍野寻找你和郑师兄的踪迹,你在那时回到山涧,岂非有自投罗网的可能?

  最后,公主,你知道吗?郑师兄过世前,面上还挂着笑,那是被自己保护之人背叛之后留下的表情吗?”

  最后一点,温荼荼说得很残忍,但也瞬间击碎了周玥离最后一条紧绷的防线,她崩溃着,嚎啕着,没有公主半点该有的威仪。

  温荼荼没有停,她知道有些伤,只有揭开它,取出还留在里面的刀片,伤口才有可能愈合。

  尽管很疼,但能让人活下来。

  她清楚这些道理,却对自己做不到,温荼荼回头看了一眼同样在看着她的方子弥,然后低下头深吸一口气。

  抬头时,眼底已经恢复清明,她继续说道“所以,公主,这些事情都不是你做的。而这个杀了郑师兄的人,也是你试图想要保护的人,我说得对吗?花女?”

  她最后一句话,朝向了还跪坐在地上的花女。

  只见那个原本还在大哭的光头女子,忽的安静了下来,她定定地看着温荼荼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屋子里众人都惊呆了……只有方子弥,依旧淡然地坐着,甚至还优雅地饮起了茶,仿佛早就看穿了这纷乱中的一切。

  温荼荼耸了耸肩,指向花女光秃秃的脑袋,又指了指其他几个同样被剃了光头的随从,说“你的脑袋上,有好几处结了痂的伤口,而他们却没有。这便是我推测的依据。

  我猜测,你的头发是你自己割下的,因为看不见自己的头顶,所以才会弄得如此狼狈不堪。

  你们一行人当天被路过的同门发现时,都还在昏迷中。

  所以,不可能是白天醒来再割的。这样推断下来,也只剩下一个可能,那晚你们一行人被迷晕时,你因为面纱的遮掩,和及时的警觉,没有昏迷多久甚至可能根本就没晕过去。

  黑衣人离开山涧后,你急急地出去寻找公主,你和公主应该有属于你们的联系暗号,就这样你很顺利地找到了公主和郑南行。

  你怕现在回谷中,黑衣人还会找到公主加害于她。于是心里有了一个机会,你把公主和郑南行带到你之前发现的一个地穴边,你打晕了公主,刺了郑南行一剑,把他们两一起藏进地穴。

  用石头掩盖洞穴入口后,自己则回到了山涧旁。把所有人,包括自己的头发给剃了,假冒公主之名,为的是引起宗门对这件事足够的重视。好让宗门派出弟子来找到公主,并且保护公主安全。

  我想,哪怕我们今天没有找到公主,明天之前,你也会想办法引我们到公主的藏身之处吧?”

  “好聪明的孩子,不愧是方子弥的弟子。哈哈~”花女笑了,她笑得很坦然,像是终于放下了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整个人轻松了很多。

  温荼荼却有点郁闷,她聪明关方子弥什么事儿,她才不是他的傻徒弟呢。但此刻,并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但有一件事,我怎么也想不明白”她开口道。“为什么你会动手杀了郑南行?有他保护,公主不是更安全吗?”

  花女点点头,回到:“我的确没有必要杀郑南行,但是他却有必死的理由。”她转身跪向周玥离,一个长头狠狠地磕在地上:“公主,我对不起你。我……其实是皇上派来,守在您身边的人,我的任务是确保您三年后能够平安回宫,除此之外,还请公主相信奴婢对您的心,奴婢从未想过要害您。原本,这一切都很顺利,直到这个郑南行出现……”

  花女起身,她的额头上已经磕出了血,她身子跪地笔直,眼眶虽然已经红了,但是强忍着不让泪流出来。

  花女不后悔杀了郑南行,因为她恨他。

  她恨郑南行的突然闯入,打乱了她和公主原本的生活。那晚在密林里,她听见了,郑南行说要带公主离开,他要把对她而言比生命还要贵重的公主带走,永远消失在她的世界。

  她不能允许,也不会让它发生。

  于是她动手了,在打晕公主之后,她一剑刺进了那个少年的胸口。

  但此刻,她后悔了,后悔她所做的一切让公主伤心了。

  “起来吧……”周玥离无力地说道。

  她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去责怪或者包庇任何人,她只是轻声问道:“南行,他最后为什么还在笑?”

  这个问题,她没有问任何人,只是在轻轻的呢喃。

  她清楚没有人能回答她,唯一知道答案的少年,已经不能再开口说话。

  那晚,郑南行对她说,要带她永远逃离这场尔虞我诈的斗争,他说他已经什么都想好了,只要她跟他走。

  但,这些想要的未来永远也不会再到来了。

  她憧憬的未来破碎了,却还想留住另一道虚影。

  她的好姐妹啊,花女……

  花女是父皇的人,她早就知道了。

  但自从十岁那年,她掉进冰河,花女奋不顾身地跳下来,抱住她开始。

  花女就是她的亲人。也是这二十年里,一直温暖着她的火光。

  不管花女是虚情假意,还是真心待她,她都不在乎,她真的太冷了,只想找人依偎。

  而现在,最后一块遮羞布被扯开,她明明白白地看见了孑然一身的自己,孤立无援地站在世界中央。

  什么都没有了,母后,外祖父,花女……郑南行……

  她什么都不想管了,只想好好地睡上一觉,最好睡个生生世世,不再醒来。

  梦里,或许自己会回到未思宫。

  阳光洒进宫门,把整个宫室照得暖融融的。

  外祖父和母后在殿中闲话家常,花女捧着从宫外找来的各色绣样凑过来给她一起翻看。

  从殿外走进一个风尘仆仆的少年,他配着长剑,昂着胸,抛给她一个新鲜的还带着露珠的果子,坐到她身边,要给她讲自己前不久在外行侠仗义的故事。

  这个故事,她愿意听上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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