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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chapter2


深夜,北清大学里一片寂静,偶尔能听到附近的高架桥上传来重型卡车的喇叭声。嘉禾的实验室里,灯光亮得晃人眼。

        秦凛将一张凳子打横放倒,然后把一个方铝做成的简易机械底盘倒扣在凳子上,绿色的pcb板子上,焊锡熔成歪歪扭扭的毛毛虫,他伸手摸摸那凸起,眉头也跟着打旋,“我说这板子谁焊的,这么丑。”

        张扬因为熬夜而显得气若游丝,“我焊的,丑是丑了点,但能用。”

        秦凛没再答话,重新拿了块板子,在电脑上重新设计了电路图,然后拿起电烙铁聚精会神地开始重新焊板子,银色的焊锡在高温下熔成液体,从电烙铁的尖头处缓慢滴落下来,男生单脚踩在矮凳上,手臂曲起,肌肉也为了精密控制手下的力而鼓起,秦凛盯着那块板子,手下的动作流畅又熟练。

        那块能用但被废弃掉的板子就随手扔在自己的脚边,张扬努力让自己集中在电脑屏幕的自动控制程序上,不去关注它。

        板子很快焊好了,秦凛又将机械底盘上乱七八糟的电路走线全部拔掉,重新接了一遍,按下开关,这一次stm32的控制指示灯如常的亮起来,张扬听见板子正常运作的滴滴声,只觉得心中一沉,胸口比熬了一整个通宵还要闷。

        秦凛沉沉吐一口气,站起身长长地伸个懒腰,“应该是原先那块板子上的焊锡有地方没覆盖到,导致整个电路都短路了。”

        张扬没有说话,只有地上的影子在点头。

        “行了,不早了,你也赶紧回去休息吧。不是熬得久,东西就做得好的。”秦凛将脱在一边的黑色卫衣重新套在身上,语气很是随意。

        张扬觉得自己没有多想,只是喉咙上涌上的干涩和哽咽提醒他,他得好好压抑着。张扬看着秦凛一边打哈欠一边身形懒散地往外走,他觉得秦凛很幸运,是那种一努力就一定有回报的人。他强迫自己收心,按下软件中的“run”(运行)键,一行行代码很快在眼前掠过,光标最后停在一行红色的报错码上,就像他的人生,不断不断地,只有报错。

        他感到一阵血腥气上涌,人忽然站起身,低声吼着,抬脚用力地踏在那块被废弃掉的草绿色pcb板上,一下一下地,“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嘉禾实验室门口,薛祺靠在窗边,她手里提着笔记本电脑,凭什么,她想,张扬问出这种问题来,真是不值得同情。

        凭什么?还能凭什么?她冷笑一声,转身离开。月光重新爬上窗台,它谁也安慰不了,它的光都是借的太阳的,要还的。

        秦凛没有回寝室,而是直接打车回了家里给他在大学城买的房子。打开门,客厅的灯亮着,他踢掉脚上的鞋子,看到地毯上的机器人模型已经被好好地收在了玻璃橱柜里,于是不耐烦地喊一声,“妈?”

        没人回答。

        “王敏——”他粗声粗气地。

        书房的门小小的咔嗒一声,一个身材小巧的中年妇人穿着一身深蓝色的真丝睡衣走出来,一张脸似满月,皮肤光溜溜的,灯光落在上面又很顺利地被反射掉,“儿子回来啦?”

        “你怎么又来了?”秦凛往沙发上一倒,两条长腿蹬在黑色茶几上。

        “我怎么不能来了?你爸爸又回部队了,我一个人在家,害怕。”中年妇人脸上是小女孩一样的委屈,看得出来,这是从年轻时便娇养出来的一个女人,顺遂的生活让她看起来单纯而愚昧,当然了,这愚昧和村头二傻子还是不一样的。

        秦凛不想提他爸,闭着眼睛不理王敏。

        “儿子?儿子?”王敏摇摇男孩的胳膊。

        他猛然睁眼,一个翻身坐直,“王敏,你们女人都在想些什么?”

        王敏眉眼一弯,“女人?儿子,你有女朋友了?”

        “。。。”,秦凛觉得很烦躁,他干嘛要问自己的母亲,“行了,没事了,我睡了。”

        “哎呀你别急嘛,事情说完再走。”王敏又把他拽住。

        这一天晚上,只王敏一个喋喋不休,秦凛始终不答话,眉头时而泛起波浪,时而耷拉着。

        “所以啊,那个女孩子应该没有多喜欢你。”王敏直截了当地下了结论,丝毫没有考虑到面前这个大男孩的心情。

        这句话终于让秦凛忍不住出声辩驳,“可是是她先追的我!”

        王敏口吻轻松,“她可能只是觉得寂寞,哎呀,你们现在这些孩子,也不在意谁先追谁吧?”

        寂寞?秦凛想到了她那一堆传说中的前男友,虽然他的“功绩”也不菲,但他仍旧感到了强烈的不舒服——他不敢想,哪一天他会被归入她的那些传说中。

        房子里倒长不短的沉默,让王敏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话可能打击到了儿子,她圆溜溜的黑眼珠灵动地一转,眼尾处不易察觉的皱纹也栩栩地游曳起来,“儿子,要不这样——”

        第二天一早,薛祺没有课,照常起了床,骑着单车去了嘉禾实验室。

        北京的初秋,这个世界流光溢彩,到处都像是被画家用指腹蘸取着金粉后薄薄地抹了一层,树叶是这样,天空是这样,学生也是这样。

        嘉禾的门开着,还没走进去,薛祺就知道,是张扬一夜都没回去。她抿抿嘴唇,心中对张扬更加看不起——愚蠢的努力还不如什么都不做。

        可她又转念一想,对于张扬来说是如此,对于自己又何尝不是?她有的,也不过只是努力。转专业的想法再次冒了出来,她大一一整年将绩点刷得很高,为的就是大二的时候能多一个选择。薛祺有自知之明,她知道自己绝对比不上本专业的那些爱剑走偏锋的同学,这是死读书得不到的东西。

        想到这里,薛祺心里对张扬的那点鄙夷又少了些,因为牵涉到了自身,她甚至开始同情张扬。

        “张扬,这么早啊?”薛祺装作不知道他在实验室里熬了一夜的事实,这是她对那点阴暗自我的慈悲为怀。

        站在实验台前的男生沉重得像一座垃圾山,甚至恍惚能够教人能够看出盘旋在他周身的发臭的气味因子。

        “吃早饭了吗?”薛祺边说边自然地将手中的小笼包递出去。

        张扬抬起头,瞳孔的黑色不那么干净了,他伸手接过包子,笑得勉强,“谢谢啊。”

        “客气什么。”她笑笑。

        秦凛站在门口目睹了这一切,若是以往的话,他不会觉得这有什么,可这几天那个薛祺只是因为想找个伴才和他恋爱的想法一直缠着他不放,这幕场景落在他眼里就别有深意了——根本想不到张扬哪点都比不上他,他只看得到,薛祺对谁都一样好。

        彭地一声,虚掩的门被一脚踹开。办公室里的两人俱是一惊,齐刷刷地朝门口望去。

        黑色的连帽衫的帽子被扣在头上,秦凛面色不虞地走到她面前,“你今天没事了?”

        薛祺不觉得是自己惹了他,她只当昨天已经把他哄好了,于是如常回答,“下午有课,晚上去听讲座。”

        他冷笑一声,“明明我们是同一个专业,怎么偏偏就你这么忙?”

        这话落到别人的女朋友耳朵里,就算是生气,也会轻易地就理解是自己的男朋友在抱怨自己没有陪他,可对薛祺来说就不一样了,她是有死肋的人,是有很多很多死肋的人。

        “你这话什么意思?”她的语气并不激烈,伸手将刚打开的笔记本电脑轻轻扣上。

        “你这么忙,谈什么恋爱?”若说在见到她以前,说分手只是一个测试题的话,那么刚刚看到她对别人好的那一幕,让秦凛的这句话似乎更逼真了些。

        薛祺安静地看着他,心思如线,团团缠绕着那句“就你这么忙”解不开,她知道自己心里是怎么看待张扬的,所以接受不了秦凛这么看自己。

        人是多么的恐怖又辉煌。

        “那个——”张扬手里拿着小笼包,嘴边还泛着油腻腻的光,他试着打圆场。

        “分手吧。”秦凛目不斜视地看着她——事实上是她的头顶,他不想看她平静的脸。

        张扬决定把自己当作那块废弃的印刷电路板——装死。

        在秦凛说出分手两个字的时候,不过两秒的时间,她的大脑里快速闪过一堆信息词条,包括电脑里还未完成的发明专利申请文件,自己悄悄计划了很久的创业项目,还有面前的这个骄傲的男生带来的阶级烙印。

        各色实际的问题高速地交叉在一起,薛祺觉得自己冷静下来了,“你下次要是再轻易说分手这两个字试试看。”

        这句话一说出来,秦凛便觉得提起的心松懈下来,她语气里的警告意味让他很开心,他想,还好,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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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祺一圈一圈地收着电脑的电源线,余光瞟到了俊朗的男孩子脸上的那一点喜色,然后手上的动作更大了些,颇有些功成身退的潇洒,她知道自己,又一次猜对了,也又一次做对了。接下来她一句话也没再跟秦凛说,拎起书包,收了笔记本电脑径直从他身边走过了。

        下午上课的时候,她正忙着记笔记,身旁有人戳她一下,又戳她一下,她也不抬头。

        “咳,别生气了。”秦凛白净的面庞像是一个粉番茄,皮薄多汁。

        薛祺仍旧不看他,只回一句在上课,便又不理他了。

        秦凛从小被人哄到大,理所当然地不知道怎么道歉,怎么哄人,能够说一句别生气了已经是顶了天了。接下来再要做些什么,也完全不知道了。于是他双臂环抱在胸前,沉默地坐在一边,就这么陪着她上了一下午将近四个小时的大课。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外面的天已经是麻麻黑了,秦凛闷着脸看她跟课代表有说有笑,一边觉得烦恼一边又有点开心——她生他的气,这对他来说很神奇,交往将近两个月以来,他无论如何臭脸或是任性,都是她温言好语地来哄他。

        新奇的体验很容易给人带来惊喜,秦凛大概就是被她会生气这件事给惊喜到了。

        “走吧,吃饭。”他觉得自己开口极为艰难,也正是因为这艰难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很有力量。

        薛祺终于看了他一眼,她今天穿了一件姜汁黄的雪纺长袖衬衣,落在他眼里,是鲜明又活泼的一块颜料,像是开得极盛的美人蕉。

        教室里的人散的很快,周围渐渐地安静下来,靠着教学楼的灌木丛里还有秋后的蚂蚱在蹦跶,透过玻璃窗扑洒在草丛里的光无声无息地一块又一块地熄掉,空荡荡的阶梯教室里,只剩了最后一排的灯还亮着。

        她和他站在阴影里。

        秦凛看着薛祺,薛祺看着他的脸。鬼使神差般地,她的双手轻盖在他的脸上,脚尖一踮就吻了上去——和许许多多人拥抱了许许多多次,她还未曾和人接吻过。

        高大的男孩子先是一愣,反应过来之后毫不扭捏地一手搭上她的腰,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勺,他在给她力量。

        it’satrick薛祺看着他身后的玻璃窗,上面两人的身影交叠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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