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chapter39

车停在薛祺家楼下，她看着窗外，五金店门口，老板手里端着一碗米饭，上面盖了用清油炒过的白菜。

        “走之前跟我说一声。”

        “嗯。”

        南亦谦转过头，按着她的颈骨处，迫她将注意力放到自己身上，“走之前跟我说一声，听见没？”

        薛祺被他的动作带着改变了呼吸节奏，思路也跟着呼吸变了，她没说话，看着他若有所思。

        “我昨晚买了今天下午飞深川的机票。”薛祺说，但无意瞒他，除了公司那边，她不觉得要告诉任何人自己的去向。

        车内寂寂的，正午的阳光猛烈地撞击在车前玻璃上。

        从高中到现在，南亦谦算了算，他认识她已经将近十年了，两个人之间好像发生了很多事情，又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事实上，在邵婉筠的事情里面，他们俩个谁也不是真正的当事人。他们随着因缘聚散又别离，到今天，南亦谦想，还在过去么？他和她的生命，还有留在过去而未收回的么？

        “几点的？”

        薛祺看了一眼时间，“快了。”

        ”几点？“南亦谦慢慢地摸索她的习惯，耐心又有勇气。

        ”四点十分。“

        “嗯，那还来得及。”南亦谦重新发动车子，驶上马路。

        “做什么？”薛祺疑惑。

        “请你吃饭。”

        时间须臾而过。

        南亦谦走在前面，晃晃车钥匙，“做什么呢？快点来。”

        薛祺微仰头，树影落在脸上，风吹影动，人也跟着晦暗不明。她从未来过南亦谦的家，事实上，邵婉筠的家以前就在他家附近，邵婉筠曾拉着她想要一起去找他。每一次薛祺都拒绝。

        各种理由都编造，任何谎言都说出口。

        她不想看他家是什么样，看了，就再也抬不起头看他。

        “西城区滨江路——”她低声说道。

        那是南亦谦家的地址。她曾经在学校要求学生填写的家庭资料上看到过。

        ”嗯？你说什么？“

        薛祺回过神来，摇摇头，”走吧。“

        长大了，胆子应该大一点了。

        南亦谦不自觉地放松了一点，这个时候又觉得，她其实没那么多刺，其实很乖的一个孩子。带到哪儿就是哪儿。

        脚步轻快起来。

        南亦谦走进客厅，薛祺跟在后面。

        ”儿子——没说要回来啊？“

        她停在打开的门边，遮着自己，认真地听里面的声音。

        ”我带了人回来。“

        ”谁啊？，女朋友啊？哪儿呢？“

        里面的女人声音越来越近，很年轻，岁月似乎并不磨损人的嗓音。

        薛祺避开他牵过来的手，迈一步，从门边进去。

        ”阿姨好。“

        女人的眼神瞬间惊喜，”你好你好。“

        这是一栋明亮温暖的房子，里面的一切都铺洒了一层暖色，房子住久了，跟人会像。

        薛祺控制不住地，想跑。这样的地方，她过敏。

        南亦谦期待着她看他，期待她的惊慌失措、不好意思，然后向他寻求帮助。

        南母看着薛祺，清瘦冷淡得像院儿里的小杨树，又看看儿子，双手环抱，闲等着看戏的模样。

        “来，先吃饭。”南母暗自高兴，这几年她每每问到女朋友的事情，南亦谦都说在谈在谈，可是人影也见不到一个。

        饭菜是南母做的，三盘菜一碗饭。

        “你爸爸说中午不回来吃饭了。”

        南家公司离家并不远，南父工作这么多年，多数时候在家吃饭。

        “我去舀饭”，南亦谦没有等到她寻求帮助的眼神，按一下她的肩，“你先坐。”

        南母坐主位，薛祺空一个位置，坐她右手边。

        “你叫什么名字？”南母的语气自然，就像对她没有任何期待般那样，想要自然地认识她。

        “薛祺。”她的声音压得低低地。

        南母恩了一声，又诶了一声，“怎么听起来有些耳熟？”

        南亦谦端着两碗米饭从厨房出来，刚想接话，就见薛祺侧坐一些，面向他的母亲，“就是邵婉筠的朋友，我父亲杀了她。”

        顺畅之极，她以南亦谦女朋友的身份来到这里，却以邵婉筠作修饰词。

        南亦谦怒极反笑，他想，仿佛眼前这个场景已经在她脑海里排演过许多次——阴谋啊，阴谋。

        南母神色一淡，隐去所有表情，欢迎的、排斥的、愤怒的，都没有，她和薛祺都是狐狸，唯一的不同在于，她更老一些，“是吗？这么巧。”

        南亦谦隐约一笑，像是葱郁树木之间的一丝阳光。他有一个聪明的母亲，他想，他可以不参与。

        “饭来了。”

        “你这孩子，盛饭不拿筷子，还真是走直线不拐弯？”南母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我再去拿。”

        一顿饭，母子俩心照不宣地都在观察薛祺，说了那样不得体的话之后，她似乎变得没有那么拘谨、尴尬了，动作自然了很多。南亦谦和母亲闲聊，偶尔将话头抛给她，她也正常地答一句。

        饭后，薛祺并未呆多久。工作资料都还在家放着，去机场之前还要去取。她没让南亦谦送她。

        送她出门之后，南亦谦折身回家，南母坐在沙发上织一只兔子。他过去坐下。

        “妈？”

        他喊一句，南母就明白了他想说的所有的话。母子间的气质相似，温和安宁。

        南母去整理漏掉的那一针，“你多留心一点。”

        南亦谦刚想反驳。

        “她应该有许多无法开口求助的时候”。

        南浑身松懈，感到的温暖仍旧如同年少时被父母庇护相同。

        ”妈。“

        ”嗯。“

        生活给了他们不用说出口就能懂得对方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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