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舒窈不知道这天顾清扬是怎么回来的。只知道她一觉醒来，家里唯一的觅食者正发着高烧躺在床上。

        顾未晚叫她去吃饭的时候眼眶还是红的。

        李氏的表情倒是一如既往的平淡。她有些不满意顾未晚的悲观情绪，厉声训了她一顿，等到她终于能够平息自己的情绪，这才转头对舒窈说道：“窈娘，你用完膳去看下扬哥儿。”

        这句话说的果决。听得顾未晚都愣了愣。

        舒窈向来擅长洞察人的情绪。她听出李氏话里的恳求，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其实她一直没想明白。这个村上那么多适龄少女，李氏为何偏偏挑中了自己做儿媳。若是她们想在村庄立足，那也应该娶位土生土长的姑娘，这才算入乡随俗。而且自己在村庄女人的口中风评可不太好。

        上流家族不是应该很看重女孩子的名声吗。

        舒窈没想明白，最后将原因归咎在了自己的美貌之上。她细嚼慢咽的吃完了这顿饭，放下筷子，抱着孩子往顾清扬的房中走去。

        这原本是一间放杂物的屋子。但顾清扬腿伤严重，行动不便，舒窈懒得伺候他，便直接把他的东西搬到了这间房间，让他先歇在了这边。顾未晚因为这个事还跟她生了一天的气，后来在李氏的教育之下才勉强鼓着脸过来跟她道歉。

        没什么好道歉的。她那时候确实不顾顾清扬，直接把病重的他扔在了这间破屋子里。

        舒窈拍了拍怀中孩子的头，在他懵懂的眼神之中一把推开了屋门。

        扑面而来的寒气比外面的更重。舒窈下意识的搂紧了怀中的热源，抬头朝床上的伤号看过去。

        屋内的光线略暗，舒窈看不清他的长相，不过依稀能辨别出是个俊秀的人。她走近了一些，床上闭目的人突然睁开眼睛，眼神如锯的看向她。

        怎么形容那双眼睛呢。

        舒窈脑海里只浮现出四个字——灿若星辰。

        不过好看的眸子她也见过不少。舒窈很快就收敛了情绪，说道：“娘让我来看下你。”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声音软软的说道：“你这里好冷。”

        “嗯。”顾清扬低低的应了一声，收回了目光，问道：“你身子怎么样了？”

        “好的差不多了。”舒窈走过去，把沉甸甸的孩子放在塌上，一屁股坐了下来。

        舒窈和他的关系不咸不淡。在后来的东国生活里，他们两个还有过一面之缘。那时候他已经是大丑说一不二的君主，茕茕孑立；而她成为了东国受尽荣宠的贵妃，膝下孩子成双。两人相见之时已是分别十六年，四目相对，不过对视一眼，便各自离去。

        “你晚上回我那个屋子吧。”在静默半晌后，舒窈把孩子扔在他塌上，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这里烧不了火，太冷了。”

        她记得在这次卧床后，顾清扬便患上了阴雨天腿疼的毛病。看在他未来没有搞她的份上，她可以大发慈悲的让他逃离这个令他痛得直砍腿的疾病。

        顾清扬有些惊奇的看了她一眼，他带着笑意的顺着她的话应下：“那劳烦夫人帮我推一下轮椅过来？”

        舒窈转身离开了房间。

        正好遇上过来送饭的顾未晚。舒窈交代她：“生哥儿在夫君塌上，你待会遇见娘了再跟她说一下。”顿了顿：“明天嫂嫂给你吃糖。”

        顾未晚点了点头。

        晚上顾清扬自己推着轮椅过来了。舒窈看着他的腿：“为什么你的腿还没好？”

        “伤到骨头了。”顾清扬不甚在意的说道。他转着轮椅的轮子来到床边，偏头看她：“帮我一把？”

        话虽这么说，他并不指望舒窈真的搭手过来帮忙。他双手撑在塌上，手部发力，臀部一下子便离开了轮椅，落在了暖坑之上。

        “你这房间，确实暖和。”顾清扬发出一声感叹。

        他现在不是电视剧里的暴君，说话还带着倜傥公子哥的调调，即使发着高烧，也还有心思跟舒窈开玩笑：“难怪哥儿一直念着要到你这里来。”

        舒窈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并不在意。她拿出之前顾未晚交给自己的银钱，说道：“明天胡商来了，再买一床被子。这个太硬了。”

        她的坑为什么暖和，还不是有人给她送了木头，让她有东西烧暖和。

        但是木头总是会烧完的，她需要买一床新的被子，改善一下这个房间的环境。

        顾清扬看着家里这位唯一不赚钱还特别会花钱的女人，微微皱了皱眉毛：“我那里还有银钱，你直接拿去。晚娘的给她自己。”

        “那是她自己给我的。”舒窈不听他的话，把钱收了起来，问道：“你的在哪里？那间屋子？”

        “盒子里。”顾清扬言简意赅的说道。

        家里只有一个盒子，就是摆在舒窈房间桌子上的那一个。

        舒窈一听，皱眉：“你进我房间了？”

        “这是我们的房间。”顾清扬纠正她：“而且只是放银钱，没有看你。”

        后面这句话大可不必。舒窈哼唧了两声，起身去找盒子。她堪堪走到了桌子前，屋子的门便被人有规律的轻敲。

        一听就是李氏。舒窈在顾清扬眼神的督促之下，慢悠悠的放下了刚刚打开的盒子，不紧不慢的往房门走去。

        打开门，果然是抱着孩子的李氏。

        舒窈细声细气的唤了一声娘，问她有什么事情。

        李氏听说舒窈让自己的儿子进房，本就心里欢喜，不想多加打扰。现下透过房门看着自己的儿子正安安稳稳的躺在温暖的塌上，她心里更加欣喜了几分。

        等着舒窈再唤了一声娘，李氏才如梦初醒般看向舒窈，略有歉意的说道：“我不进去了。”

        她解释自己现在过来是因为顾叶生一直在那里哭闹，想要跟舒窈睡觉。舒窈一听这话，下意识的蹙着眉看向她怀里红着脸蛋一脸泪痕的孩子，拒绝的话立马到了嘴边。

        “行。”顾清扬的声音从房间里面传出来。舒窈皱着眉头看向他，却见他已经从塌上坐了起来，笑容浅浅的看着这边，说道：“娘，你去歇息吧，哥儿今天跟我们睡。”

        不等舒窈再拒绝，顾叶生便自己折腾着往舒窈怀里扑了过来。

        等到舒窈再反应过来的时候，顾叶生已经安静的待在了她的怀中。

        似乎是她呆愣的表情取悦了顾清扬。他清朗的笑容一阵一阵的，让舒窈听着更加心烦。

        不给顾叶生反应的机会，两个巴掌便重重的打在了他娇嫩的屁股上。好在隔着一层厚厚的衣物，他没有感受到多大的疼痛。

        舒窈把顾叶生扔在了塌上，冷眼看着顾清扬：“谁答应了让他留下来。”

        顾叶生被吓得哇哇大哭。

        顾清扬大手一揽，顾叶生哭着躺在了他的怀里。温声哄了一会孩子，顾清扬抬头看着舒窈，有些无奈：“你跟孩子置什么气。”哭的他都心疼了。

        舒窈扯了扯嘴角，没有再理这两个人。

        盒子里的银钱不少。孩子的哭闹并没有影响她数钱的快乐。

        得到了出乎意料的数字后，舒窈的心情好了不少。她合上盒子，对着梳妆镜抽出了鬓间的发钗，一头乌发顺滑的散了开来。昏暗的铜镜里映出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

        拢了拢长发，舒窈褪去了外衣，慢吞吞的爬上了坑。

        顾清扬用眼神问她：不来哄孩子吗？

        似乎意识到了母亲想要睡觉，顾叶生的哭声停了下来。他利索果断的爬到了舒窈的脸边，扒着她的脸继续嚎啕大哭。

        “……”

        舒窈伸手推了推他，丝毫没有推动这个小胖子。她只得转过身去，一把搂住顾叶生，温和的拍着他的背：“别哭了。”

        顾清扬在她身边咧着嘴笑。

        舒窈用脚使劲的蹬向顾清扬。他反应太快，蹬过来的那只脚什么都没有蹬到，只是轻轻擦过了顾清扬的裤脚。

        “喂，受伤着呢。”顾清扬不满的敲了敲舒窈的背，身子往后撤了撤。

        舒窈不理他。她现在只想快点解决了怀里这位制造噪音影响自己睡眠的幼崽：“别哭了，娘亲给你讲故事。”

        这下顾清扬也安静下来了。

        “从前，有一个叫顾叶生的小孩子。”舒窈有节奏的轻拍着怀中抽泣的小孩，淡淡道：“他长得虎头虎脑，最不喜欢吃饭，最喜欢哭。”舒窈看着怀里的孩子：“但是他娘亲不喜欢小孩子哭。”

        “有一天，顾叶生一直在床上哭，他闭着眼睛，哭的很认真。等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的娘亲已经离开了。”

        “他再也没有见过娘亲。”怀中的抽泣声戛然而止。

        顾清扬：“你这是说的什么故事。”

        “真实故事。”舒窈闭上眼睛，继续哄着顾叶生：“别哭了。再哭就把你扔给你爹了。”

        “娘亲。”顾叶生紧紧的靠在舒窈的怀里，闷声抽泣：“娘亲，娘亲。”

        “在在。”舒窈没好气的应了两声。抱着他转了个身，面对着顾清扬：“把你儿子抱过去。”

        睡在两个人的中间对于顾叶生来说好像还挺能接受。这下他十分主动的从舒窈的怀中滚了出来，安静的躺了下来：“我乖乖。不哭。”

        “嗯，乖乖。”顾清扬满眼柔情的看着他，抬手帮他擦了擦脸上的泪珠，爱怜的抚摸着他细嫩的脸颊。

        舒窈差点没被他的眼神溺死。若不是顾叶生紧紧的拽住她的衣襟，她就要果断的背过身去。

        “生哥儿聪慧。”等着顾叶生迷迷糊糊的睡过去。顾清扬突然说道：“他能明白你的意思。”说完，他眼神冷了两分：“这个故事不该讲给他听。”

        是不像个一岁的孩子。舒窈撇了撇嘴，聪明的不得了。

        不过到底还是个孩子。

        她哼了两下，没有再说话。

        怀中的孩子的手还紧紧的抓着她的衣襟。舒窈伸手点了点这个胖乎乎的手指，面色柔和了两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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