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成为教母

悲剧之所以令人痛苦，就在于它总是在人们即将获得幸福之时悄然降临，肆意地拨弄着人们极致的爱与极致的恨。

        深黑色的十字架被钉在教堂高大透彻的窗户上，神父虔诚地念着经文，将圣水轻洒在新生儿的额头。

        这个可怜的孩子还不知道，自己一出生就失去了最爱他的人。

        他是呼啸山庄未来的小主人，而他的母亲恩萧夫人却因难产不幸去世，只留给他一个早就想好的名字——哈里顿·恩萧。

        受洗仪式结束，乔治安娜作为小哈里顿的教母，亲自抱着他走出了教堂。

        小家伙在乔治安娜的怀里露出了好奇的目光，伸手扯了扯她垂落在胸前的金色秀发，然后咧开嘴角“咯咯”地笑了起来，看起来似乎格外喜欢她。

        乔治安娜低下头，轻柔地亲了亲小哈里顿的额头，眼神里充满了怜惜。

        身穿黑色丧服的众人静默地跟在乔治安娜身后，空气中弥漫着无尽的悲伤与压抑。

        转眼间，一个月的时光匆匆流过。

        池塘里的淡紫色睡莲在夏天的怀抱里，慵懒地舒展了自己的身姿，散发出一阵阵清幽的香气。

        画眉山庄内，悠扬的琴音回荡在偌大的客厅。

        乔治安娜坐在靠窗的木质高凳上翻阅着林惇兄妹小时候的故事书，阳光透过玻璃照射在这个专注的少女身上，仿佛给她罩上了一层金色的薄纱。

        她已经决定要在未来继续她的写作事业，所以想要提前了解一下这个世界儿童文学的发展。

        忽然，几个杂乱的音符扰乱了钢琴原本的节奏，惊起了窗边池塘里喝水的鸟儿。

        “噢凯瑟琳，你今天看起来好像有些烦躁，发生了什么事吗？”埃德加从离钢琴最近的单人沙发上坐了起来，关切地转身询问琴凳上的少女。

        凯瑟琳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儿。不过显然，这对屋子里的其他三个人来说并没有什么说服力。

        “亲爱的，如果你遇到了什么困难的话，我们一定会尽力帮助你的。”

        伊莎贝拉放下了手中才绣到一半的刺绣，起身走到钢琴旁，轻挽着凯瑟琳，将她带回了自己刚才坐着的长沙发上。

        乔治安娜也将视线从故事书上移开，看向了凯瑟琳。

        终于，在众人充满担忧的目光中，凯瑟琳开口说出了自己最近的烦闷。

        原来，在凯瑟琳的嫂子去世后，她的哥哥一蹶不振，为了寻求清净，他还遣散了大部分的仆人，整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酗酒，不理家事。

        因此，家中的一切事物都落在了凯瑟琳头上，再加上还要照顾小哈里顿，简直要把她压垮。

        凯瑟琳本身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哪里会料理家事，实则大部分事务都是希刺克厉夫帮忙打理的。

        但这对于一个在外面野惯了的少女来说，简直是一种酷刑，尤其是不能经常来画眉山庄玩儿。

        “怪不得你最近来画眉山庄的次数少了呢！”

        伊莎贝拉同情地说，同时她又不禁庆幸地想到，还好画眉山庄现在用不到她来掌管家事。

        凯瑟琳咬了咬嘴唇，忽然用一种乞求和为难的眼神看向了乔治安娜。

        “达西小姐，虽然我知道这个请求非常冒昧，但我还是希望你能来呼啸山庄帮忙照看小哈里顿一些日子”

        凯瑟琳一再表示自己的艰难，竭力地想要说服乔治安娜。

        乔治安娜一想到小哈里顿，双眸里流露出了温柔的神色。

        她身为小哈里顿的教母，在他的父母没有能力照顾他后，本来就具有继续照料他的责任，因此，她其实对照顾这个孩子并不反感。

        不过，令她惊讶的是凯瑟琳竟然想让她去呼啸山庄，而不是把小哈里顿送到画眉山庄来一段时间。

        “那直接把小哈里顿接到我们这里来不就好了，画眉山庄还不至于照顾不了一个小孩子。”伊莎贝拉同样产生了这个疑惑。

        凯瑟琳苦笑一声，把她哥哥这段时间的颓废和对小哈里顿的漠不关心一一向众人说明，并表示自己还是希望他们父子二人能够尽早亲近起来。

        不过，凯瑟琳没有说出来的是，如果小哈里顿来到画眉山庄，那她就不能肆无忌惮地和林惇兄妹打闹玩耍了。

        乔治安娜正愁没有机会接近希刺克厉夫呢！因此，便欣然同意了凯瑟琳的请求。

        如此一来，她既可以照顾小哈里顿，又可以通过与希刺克厉夫的相处，潜移默化地改变他阴暗偏激的性格，岂不是一举两得。

        第二天午餐过后，乔治安娜挥手告别了林惇兄妹，莎贝拉一脸依依不舍，仿佛她再也不回来了似的。

        拨开浓浓的云雾，呼啸山庄依旧威严肃穆地矗立在高处。

        然而，当乔治安娜进去后，发现里面早已不复往日的光彩。

        圣诞节装饰用的冬青叶已经干枯，入眼的一切都是灰扑扑的，不见一丝生机。

        她忽然就理解了凯瑟琳这段日子的心情，简直就像是将一只自由自在的喜鹊被关在了一个黑色的铁笼子里。

        凯瑟琳对乔治安娜表示了热烈的欢迎，紧接着带她在屋子里逛了一大圈。

        乔治安娜被安置到了呼啸山庄里仅剩的一间上好的卧房，她呈“大”字平躺在柔软的被褥里，盯着头顶同样暗淡的天花板出神。

        通过凯瑟琳和她的介绍，乔治安娜已经了解了呼啸山庄现在只剩下凯瑟琳和她哥哥辛德雷，小哈里顿、希刺克厉夫，以及仆人耐莉和约瑟夫六口人了。

        由于辛德雷对希刺克厉夫的打压，他在家中的身份极为尴尬，介于主人和仆人之间，他除了要饲养家中的牲畜，还要干家里一切的粗活重活。

        以往，凯瑟琳、耐莉和希刺克厉夫共同承担着照顾小哈里顿的任务。

        但除了凯瑟琳外，其他两人都有各自繁忙的工作，对小哈里顿不免有时会疏忽。而凯瑟琳性格跳脱，也根本做不到静下心来照料孩子。

        乔治安娜收拾好行李，穿着一件简单的浅青色收腰绸裙缓缓地从楼梯上下来。

        女仆耐莉正在客厅的软椅上给小哈里顿喂奶，乔治安娜走上前去，等小家伙吃饱喝足后，便轻轻地抱起了他，哼起了童谣。

        前世，乔治安娜因为经常和小孩子打交道，所以对小孩有一种莫名的亲和力。很快，小哈里顿就闭上眼进入了梦乡。

        希刺克厉夫一推开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温馨的画面。

        空气中的燥热似乎在一瞬间被化解，仿佛有一股令人舒适的水流包裹住了他，让他不禁心尖一颤。

        他斜靠在门边，双手交叉，静静地注视着乔治安娜。

        昨天他已经从凯瑟琳那知道了她要来的消息，所以毫不意外会在这里看到她。

        “希刺克厉夫，你在门口傻站着干什么，快来帮我一起准备晚餐。”

        女仆耐莉突然注意到了门口的希刺克厉夫，对他催促地说道。

        乔治安娜这时才看到希刺克厉夫，和他打了声招呼。

        希刺克厉夫没有回答，只是对她点头示意了一下，然后提着一只野鸡就往厨房大步走去。

        “对了，达西小姐，你晚上是和恩萧先生一样单独吃饭，还是和我们一起吃呀？”耐莉就在快走进厨房时，又停下来回头认真地问道。

        平常每餐都是先单独送进辛德雷·恩萧的房间一份，小哈里顿喝奶的时间不固定，一般由耐莉随时负责。

        凯瑟琳觉得一个人吃饭太孤单，便和剩下的几个人一起在厨房的木桌上用餐。

        乔治安娜在和耐莉表示自己要和他们一起吃后，希刺克厉夫的脚步顿了一下。

        厨房里，炉子上的咖喱鸡汤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

        “我觉得达西小姐和传闻中的不一样，她看起来很好相处，不像凯瑟琳，简直是个野惯了的坏丫头。”耐莉用勺子搅拌着汤锅，嘴里嘟嘟囔囔，“难道你不觉得达西小姐很和善吗？”

        希刺克厉夫削着马铃薯的手顿了一下。

        “嗯”，他漫不经心地答道。

        紧接着，他又补充道：“可是她永远也不会和我们成为一个世界的人。”

        耐莉倒也没有否认，而是接着叨叨了一些琐碎的小事。

        希刺克厉夫看着地上丑陋的马铃薯皮，回想起乔治安娜抱着小哈里顿时的纤纤玉手，怎么都想象不出来那双手如果和他一样削马铃薯会是什么样子。

        晚餐时间到，乔治安娜发现餐桌上除了她以外，只有凯瑟琳、希刺克厉夫和耐莉。

        她正不解怎么没有看见另一位仆人约瑟夫，希刺克厉夫似乎看出了她眼中的疑问。

        “约瑟夫外出了，他主要负责处理庄园的外部事物，所以经常不在家。”希刺克厉夫缓缓道。

        乔治安娜点了点头，冲他漾开一抹微笑。

        希刺克厉夫瞳孔微缩，垂下睫毛，开始低头用力地切着白镴盘子里的鸡肉。

        烛台上的小火苗左右晃动着，空气中只有刀叉的清脆碰撞声。

        晚餐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凯瑟琳突然告诉了众人明天她要去画眉山庄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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