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一夏（五）

夏周舟洗完澡先从浴室里踏出一只脚来，紧接着是光洁的小腿，膝盖上面是松垮的黑色运动裤和宽大的白色t恤，裤子的穗带紧紧勒住她的腰身，剩下的长截自然垂落蜿蜒在黑色的裤身上格外显眼，她活像是偷穿大人衣服的样子。

        她脸还有点红，像是被热气蒸腾出来的血色。

        白纪远正在编辑今天要发的平台内容，照片里有夏周舟帮他在演唱会上抓拍画面。

        但最后一张是夏周舟在黑暗中的侧脸，整张照片模糊不清但色块分明，间杂着白、蓝、黄的灯光线条，细细长长、缤纷繁多，隐约的脸部轮廓异常分明，勾勒出她挺立的鼻梁、柔软的唇和清晰的下颚与脖间曲线。

        夏周舟走过来，两条白色裤腰带子像蛇，随着她的动作起起落落。她看过来，有些惊讶地问白纪远是什么时候拍的。

        白纪远四平八稳地坐在椅子上，小幅度地左右转动滚轮，“你猜。”他心里明白，自己大抵是不会说的——关于他看到了夏周舟眼底翻涌的泪花。

        她的脆弱看到一次就想呵护，更不会给别人看。

        白纪远看着她穿戴自己的衣物，奇异的满足感迸发，掩盖性地找借口离开去洗漱。

        夏周舟觉得无聊，又不好意思再进他的卧室，于是靠在沙发上刷微博。她翻阅演唱会的相关词条，突然看到了白纪远在大屏幕出现半脸的图片，就连乐队的官方也点赞了。

        原博是：[心][心]好帅的小哥哥，求艾特！[好喜欢][好爱哦][心][心]

        下面有人顺藤摸瓜，找到并艾特了白纪远的微博。

        不过短短半小时，白纪远微博的浏览量就突破新高，夏周舟边隔着马甲窥探边猜测他的微博私信应该会爆炸。

        ----

        第二天是周末，夏周舟起床的时候白纪远已经出门工作了。他留了张纸条压在桌上旁边放着一枚崭新的钥匙，大概是新配的；锅里还有买好的豆浆和早餐。

        夏周舟帮皮蛋喂完饭，逗它玩了几分钟打算回学校，最后想着不太好，顺手帮白纪远打扫了一遍屋子。

        过完周末，夏周舟收到了俞灏成的信息——对方邀请她去参加他迟到的校园成人礼。

        ----

        早上还在下雨，下午天气却晴空万里，空气中浮动凉爽的湿气，不冷不热，吹在人身上很舒服。

        夏周舟将毕业学生志得意满、笑容轻松的脸装进摄影机，镜头一转，俞灏成谈笑的侧脸显露，他看过来，眉毛压低反倒不自在起来。

        “啊，她就是俞灏成提过的家教吧！”

        走完成人门的学生小跑过来争先恐后和夏周舟握手。

        “姐姐好，沾沾姐姐吸气心想事成考上t大啊！”

        大家嘴很甜，逗得夏周舟喜笑颜开。

        笑声大了，俞灏成才走过来故作淡定地张口：“夏周舟，你真的来了？”

        夏周舟举起相机朝他一拍，换来一张涨红局促的脸，她抓上相机躲避俞灏成放大的脸，一边退后一边说：“是的呀，为了你我都请假了。”

        “那你晚上有空吃饭吗？”俞灏成粗声粗气，他突然站定，垂眸侧过脸，假装整理自己的衣领。

        “不，”夏周舟摇摇头，“只请了两节课，等下要回去上课。”

        “那你送你出校？”俞灏成偷瞄了一旁和别的家长聊得火热的俞母，然后转身面对夏周舟。

        “好啊。”夏周舟一边说一边浏览照片，发现一个短发女生频繁地站在俞灏成身边，看他的时候眉目温柔。

        她望过去找人，捕捉到女生的目光，对方眼神羞怯，飞快地溜走后没带走一片云彩。视线却藕断丝连，牵索到俞灏成身上。

        ----

        远离操场，路过学校的教学楼，越来越逼近校门，俞灏成心里的紧张感油然而生，他强迫性地几次咽下口水，在夏周舟说完回去把照片发给他后，俞灏成直愣愣地道：“夏周舟，你还记得我之前的秘密吗？”

        夏周舟脚步顿住，她点头后迷惑地望向俞灏成，“记得，怎么了？”

        几秒后，夏周舟摆出恍然大悟的模样，不怀好意地扬眉，嘴角翘起忍俊不禁的弧度，“怎么，你要把对方介绍给我认识？天，你不会还没表白现在在紧张吧？我一定支持你的！”她想到了刚刚那个女生。

        此刻夏周舟的话滔滔不绝，语气发出哇呜的惊讶感叹。

        俞灏成和她走出校门，他看着她手舞足蹈一路，蓦然来了一句：“如果是你呢？”

        “嗯？”听到答案的瞬息，夏周舟诧异偏过脖子，嘴微张，笑意凝结在脸上，随后她睫毛不安地眨动。

        就在俞灏成心脏要爆炸的时候，夏周舟平静地说：“我有男朋友了。”

        透心凉的水浇在俞灏成的心口上，他想过无数次场景，从来没有预料到会得到这个答案。

        他在听到明明自己百般期待的回答后，假意不在乎，随意耸肩，眼神往四处飘散，口气轻松：“啊……这样啊。”

        俞灏成的音调逐渐低沉，“那就……夏周舟，你可以假装没发生过，我也只是随口说说。”

        “可俞灏成，就算我是单身，我们也绝无可能。我不可能和你在一起。”

        夏周舟叹息般满含歉意，俞灏成却不喜欢，他张望进她的眼里，“那我只有最后一件事，你说的承诺还算数吗？”

        “说话算数。”夏周舟回答得短而快，心里划过忧伤——青春万事顺意的总归是少数。

        “那夏周舟，这周末陪我去游乐园玩一次吧。”

        夏周舟说好，可她还有一个条件，必须要叫上他愿意同行的同学一起去。

        ----

        晚上回去，夏周舟跟白纪远说了周末去游乐园这件事情，但她没提起俞灏成的告白。

        一颗白芨：【我也想去，不可以吗？】

        后面还带着流着宽泪系统自带的哭泣表情。

        夏夏周周：【不行，你都不熟多尴尬。】

        她拒绝得果断又决绝。

        白纪远突如其来给夏周舟发了一条语音。

        “为什么不行呢？夏周舟，夏周舟，你好狠的心！”

        白纪远的撒娇手到擒来，语气没有一丝别扭，他低沉的声音缓缓如流水倾泻到耳朵里，尾调又轻又柔，盛不住的委屈。

        夏周舟心脏和耳朵俱被挠了一下。

        她莫名觉得自从演唱会后，白纪远愈发张扬，其中可爱和桀骜尽显无疑。

        夏夏周周：【？？……】

        夏夏周周：【城西新开的游乐场】

        拗不过他，夏周舟蒙头躲在沙发里觉得白纪远好可爱，打上几个滚，夏周舟给了他地址，一切尽在不言中。

        ----

        游乐场售票口。

        夏周舟身后浩浩荡荡跟着俞灏成和其他五个人，她买完票分到大家手里，最后一个是之前注意到的短发女生，她看着夏周舟递来的票于是双手接过，微微垂头礼貌地说了声谢谢。

        夏周舟看着她的发旋，“不客气。”

        进去之后，第一个游戏口就是云霄飞车。

        夏周舟也不是怕，她就是有一个坏习惯——在上面叫不出声，喜欢咬颌唇或牙。

        飞速地离心运动几圈，夏周舟下来的时候腿还是软的，着地感觉后像是虚空腾云，夏周舟唇周一圈已经咬出殷红的印记，她心惊胆战地做到一旁的空椅上，仿佛自己成了软脚虾。

        夏周舟摆摆手，让他们先去玩大摆锤，自己再缓缓。

        俞灏成走到她身边，刚伸出去的手到半路又若无其事地收好，“你的头发乱了。”

        “谢谢。”夏周舟看了他一眼，缓慢地用手指挑开纠缠的碎发。

        俞灏成接着说：“我去买冰淇淋。”

        “不用管我，你们先去玩吧。”

        夏周舟把话说完，另一个马尾女生拉着短发女生喊：“俞灏成多买点，小真也不舒服！”

        俞灏成看过去比了一个ok的手势，然后小跑到冰淇淋移动车前排队。

        另外的人先去排队了。

        杨真脸色苍白，眉间蹙一起，她手心捏紧坐到了夏周舟身边。

        其他人则打打闹闹去排队了。

        “你没事吧？”夏周舟开口，关切明显，她偏过头浅笑，揶揄自己，“我只有初中春游去过游乐园，所以比较废。”

        “我是第一次来游乐园。”杨真与夏周舟对视后有移开视线，她勾起笑，耳边的发丝随之慢慢轻晃显得整个人腼腆不安，“我还以为是你喜欢游乐园所以他才喊大家……”

        杨真话没说完，瞥见俞灏成靠近的身影嗓音倏地放缓放低。

        俞灏成从老远直奔到夏周舟面前，他率先来到她眼皮下将手上琳琅的甜筒整齐排开，额头沁出光亮星点的汗珠，他说话短促，喘气粗重，“你喜欢哪种口味？”

        “让你同学先拿吧，我好多了。”

        俞灏成听了这话才把眼睛凝到低头的杨真身上，对方敛眉，视线移动在自己脚下的红砖上。

        他变得局促，用手背粗擦地揩掉鼻尖和额头的汗水挪步上前几分，蹲下到杨真面前，大概是有些不好意思忽视了对方，俞灏成声音温柔不少：“那你先拿吧。你没事吧？之前看你跑800米都很累的样子……”俞灏成忽然闭嘴，暗恼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

        杨真偏过头把下巴窝在锁骨上面的方向闷笑，她先是一寸寸地看过几只甜筒，然后落到俞灏成手心最里面的那只。

        “那我要香草味道的吧。”

        原本看到女孩子笑意点点、愣头青模样的俞灏成得了要求，被唤回思绪，他手忙脚乱地卸下其他口味塞到怀里，郑重其事地把香草味投递到杨真手里。

        一旁的夏周舟留意两人的动静，眯眼仰头看向落下的光影，清脆的蝉叫如波浪，静谧柔和。

        两人的画面恰似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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