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一夏（十五）

当天晚上，白纪远更新微博，内容是：“会想和最喜欢的人过夏天。”

        配图照片是海岸、日落，嘈杂烟火气的憧憧人影，还有日落底下一个女孩走在人群中捧花的声背影。

        有一个潜水多年的老粉评论：你没遇见嫂子之前，最爱的是冬天。

        白纪远看到这条评论的时候呆愣几秒，他喜欢冬天，因为那时候他年轻气盛、不可一世，还能享受孤独。

        但因为喜欢夏周舟，所以他喜欢上了夏天，喜欢上了日落，有了冒险的勇气。

        他开始抗拒孤独，心情也逐渐发生微妙复杂的变化。

        此时海滩边缘，夏周舟把桌上烤好的鱿鱼串递到白纪远嘴边，他侧身吃了口在嘴中拒绝，“谢谢二夏。”

        夏周舟举得手酸，她另一只手刷手机，目不转睛，轻喊：“自己拿嘛。”

        “可你喂得比较好吃。”

        “烤鱿鱼的美味不会因为我的主观能动性而改变！”

        白纪远笑着接过，正好夏周舟刷到了白纪远的微博，她点进去看，账号的粉丝数比之前涨幅巨大，她夸张地哇哦一声，吹彩虹屁：“白纪远你火了呀。”

        “是你火了。”白纪远说得淡淡，让她自己看。

        夏周舟翻进白纪远微博，内容十条里面一半和她有关，或者是她拍的照片，特别是上一次mt模特工作室团建，白纪远转发了好多人的微博，只因为摄影那一栏填的是白纪远对夏周舟最初戏谑的称呼——“好心的田螺姑娘”。

        一颗白芨转发时洋洋得意，就差没把“她是我对象”写在脑门上。

        有网友在下面留言，戏称夏周舟是“隔壁家嫂子”，能文能武，既会拍照又会写文案，无一不精通，别家粉丝只有羡慕的份。

        看得夏周舟都不好意思起来。

        ----

        回民宿后夏周舟才发现房内只有一张床。

        她看似淡定地说：“没事，一起睡好了。”

        其实粉红的耳尖、殷红的香腮和氤氲的眸子已经完完全全地把她内心暴露无疑。

        关上灯，两人和衣而眠，各自躺在自己的地盘，不越雷池半点。

        不知过了多久，房内安静得仿佛掉根针在地上都听得见。

        感受到身畔火热的呼吸，夏周舟想起楼下的避孕套，乍然语出惊人：“你忍得住吗？”

        这句话无异于“你行不行？”，在燃烧到爆星子的薪柴端口火上浇油。

        白纪远鼻息粗，侧身，黑暗中目光炯炯像是带着钩子锁定到她身上，从牙根一字一顿挤出一串话：“夏周舟，别煽动我。”

        第二天一大早，白纪远就把自己锁进厕所，夏周舟再进去的时候一股散不去的石楠花香。

        夏周舟的脸瞬间泛红，像阳光底下一颗水光流动的石榴籽。

        连续几天，两人去城中心和景区游览，服务人员热情地接待，他们也热情地被宰了不少钱。

        夏周舟最喜欢的还是早上或者晚间在沙滩边漫步的时候。

        ----

        紧接着8月2日，七夕。

        从早晨开始，整座城市都陷入了浓情蜜意，大街小巷充盈甜蜜的花香。

        白纪远和夏周舟观望好久，这天出奇地跑到民宿附近的果园摘水果。

        果园在另一座山头，门口有个稻草搭作屋顶的小棚子。

        一块木板横在前头，上面用黑色油漆歪七扭八地写上几个笔锋厚重温润的大字——亲亲农家果园。

        两人到那里的时候，门牌前只有一位年轻小姑娘，十五出头的样子，戴着顶鸭舌帽，脸很白净就是胳膊和膝盖晒得黝黑了些。

        她一个人戴着耳机，百般无聊地坐在凳子上翘腿打游戏。

        见有人来，她飞快地从手机屏幕前挪开，扫了眼地上的脚数，刚想转头开口冲棚子里的人喊上一声，可她放下手机抬眸看见白纪远脸庞的顷刻，潜在喉咙里的话戛然而止。

        “妈，有……”她的语调像云霄飞车似的快速降落，从眼里射出惊艳的光芒，呆滞在脸上停留不到半秒，她羞答答地摘下耳机，脸上绽放出殷勤笑容，“两个人？”

        白纪远点头，慢条斯理地掀开嘴角，鸭舌帽下的眼睛如黑曜石般披着一层光，冰而闪，冷硬迷人，“就我们两个。”

        “要摘什么？”女生把半空的脚规矩地踩回地上，忙不迭地递过来一张塑封的彩纸。

        大抵是她自己画的，有各种水果的可爱拟人人物和对应名称。

        “那就，西瓜先生和葡萄小姐吧。”夏周舟看着画，两枚梨涡倩靓，她把单子递回去，顺便又说了一句，“画得真可爱。”

        女生两眼弯弯，她盯了会夏周舟的脸，惊喜道：“谢谢。那现在我带你们过去。”

        说罢，白纪远和夏周舟跟着女生进去了。

        头顶缠缠绕绕一路的绿荫，里面水果区域泾渭分明。

        “我们这里是按斤两算钱的，走的时候采摘多少就多少，不过可以偷偷吃，嘿嘿。”

        女生边带路边解释，期间一个劲地冲白纪远和夏周舟偷瞄。

        到地方了，女生给他们拿一个篮子。递过来的时候也不害羞，落落大方地对夏周舟说：“姐姐，你男朋友长得好帅啊，等会可以让我加个q、q吗？”

        夏周舟笑起来，原本冷淡的气质突然就亲近许多，她捧住篮子，“我不管，你可以问他。”

        女生听了，双眼亮晶晶地转向白纪远，“哥哥，可以吗？”

        白纪远往口袋里藏手机的手一顿，他犹豫片刻，把拙劣的谎话咽进肚子，“你有微博吗，我可以和你互关。”

        ----

        挑了一个西瓜，两人去到葡萄架下。

        夏周舟在层层叠叠的绿洲里左顾右盼，扬起头颅，下颚与削瘦的脖颈线清晰流畅，白纪远看着她，在心里临摹出勾勒出她侧脸的线条，仿佛每一处的转折曲绕都强烈地吸引他。

        白纪远心里涌出奇异的喜悦感，有阳光从缝隙撒到夏周舟白皙的脸上，淡淡的金色照出她脸上细微的一层绒毛，白里透出红润，像熟透的水蜜桃。

        他走过去，替她轻轻拨开垂到头顶的深绿浅绿交织在一起的心形叶片和丝丝缕缕的细细藤蔓。

        白纪远睫毛压出一道阴影投射到夏周舟脸上，他说：“为什么要把我联系方式给别的女生？”

        夏周舟惊异抬首，脸上宁静的表情多余出无辜和飘忽来，“她们我一个都管不了，我能管住的不是只有你？”

        她说得那般轻巧和肯定，眼神流溢出光彩来。

        夏周舟垫脚，手中捻上一颗熟透了的墨紫色葡萄，她轻轻地从挤压的果实中摘除一颗，剥离塞进嘴里，来不及吮进去的汁水带了点青紫色流淌到白玉似的手背。

        毛绒绒的脑袋轻微弧度地晃，“好甜啊。”

        话音刚落，夏周舟又伸手，熟能生巧地再取下一个，用手指擦干净，她踮起的脚跟还没放下就转身，把葡萄放到了白纪远嘴里，神采奕奕地说：“怎么样，甜吗？”

        白纪远舌尖猝不及防地尝到一点甜头，甜腻的汁水在味蕾上爆炸，一下就流淌到了心尖，点头，用剪刀把那串软硬适中的葡萄剪了下来。

        夏周舟还在葡萄园里流连忘返，白纪远出去在黄土小道上站着，摸到空空的口袋才忽而记起来自己许久没碰烟了。他从里面摸出一颗薄荷糖，熟练地撕开包装用舌头卷到嘴里。

        果园的女生带着其他客人朝他这边走，几个同行的姑娘们悄默息了声，目不转睛地盯白纪远看了几分钟然后交头接耳起来。

        有一个姑娘突然就拉住女生，看他一个人便问：“你哥哥？”

        女生摇头，开玩笑说，“我反倒希望他是哥啦，这样每天都能欣赏他的美颜了。可惜不是，带着女朋友一起来的。”

        “顺便一说，嘿嘿，那个姐姐也很漂亮。”女生在心里默默补充一句，她也好喜欢她的脸。

        把客人送到爸妈那，女生蹦蹦跳跳地跑来，距离白纪远几步远又忽然停下脚步，学着夏周舟慢悠悠的步伐，双手交在身后晃过来。

        她说，“哥哥，刚刚看了你的微博，我告诉你一个我们这里本地人才知道的约会圣地，你帮我们果园在微博上宣传一下呗，好吗？”

        白纪远牙齿咬着薄荷糖咀嚼出嘎吱的声音，他转头，探究地望过去，像是在怀疑，面色不变，冰凉感在口腔里充斥，压迫感跟着释放。

        女生脖子瑟缩几分，随后挺起胸膛理直气壮：“要不是看你们般配，我才懒得多管闲事呢！”

        ……

        女生在园子里帮他们称好篮子里的水果，付完钱，挥手作别。

        夏周舟和白纪远在土丘上闲往庭漫步，往外面走去。

        路过西瓜地，表面土有点松，晒干了裂出底下的新土，藤蔓如蛛网遍地蔓延，青白条纹路的西瓜在簇拥叶片下躲藏，只有最上面零星的几朵黄色小花开得精神抖擞。

        白纪远蹲下，随手折出最干净完整的一朵，将刺手毛糙的绒毛根茎收拾干净，他把花藏在背后，单手拎着水果叫夏周舟回头。

        “干嘛？”夏周舟折过身走到白纪远身边。

        他比她高出一个半头，夏周舟每每仰头看他几分钟就累。

        白纪远弯下脖子，鸭舌帽的帽檐在夏周舟脸上遮出一片阴影，夏周舟把视线放平，白纪远便趁她没注意的时候把那朵小巧的黄花别到鬓间。

        夏周舟见他动作，手指抚摸上去，在触及到娇嫩的花瓣时神色发愣，过了几秒两颊晕出羞意。

        她细若蚊吟地说了声“谢谢”。

        白纪远说：“二夏，我想给你拍照。”

        习惯性地想要开口拒绝，但转念一想是白纪远，夏周舟就答应下来。

        刚开始还有些放不开手脚，四下无人，在白纪远的指导和鼓励下，夏周舟也有模有样地摆出pose，偶尔不满意的时候还会骄横地使小性子，让白纪远好好找角度拍。

        那天下午，白纪远贴出果园的照片，其中一张是一个女生背影回眸的侧脸，聚焦在乌黑鬓间的一朵黄花上。

        评论下面的粉丝一边哭丧一边祝福，并踹翻了白纪远的这碗狗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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