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二分之一

这话一出口，大圣实在是忍无可忍了。他一个大跨步从宋明背后蹦了出来，经过宣柠身边的时候，还刻意低头朝她使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那意思分明是——记得拉我一把。

        宣柠看了他一眼，心想这傻逼要真想去打架就去吧，每次都整这一套她也怪累的。

        谁知大圣刚气势汹汹地冲到后门口，还未来得及有下一步动静，就蓦地顿住了脚步。

        后门进来一个人，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裴勇。

        然而此刻裴勇并未察觉到大圣的异样，正一脸兴奋地搂过驰也的肩膀：“弛子，没想到分到九班了啊！”

        驰也侧过头去看了他一眼，然后很淡地“嗯”了声后，脸上没什么表情地转身朝后门走去。

        “上哪去啊？”裴勇在他背后喊了声。

        “洗把脸，”驰也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教室，“困。”

        “什么情况啊？”大圣一脸懵逼地扭过头去看宣柠，说话都有些磕巴了，“他……他俩怎么认识啊？”

        “嗯？”宣柠想了想，才说，“关系好像不是一般的好。”

        “我天！”大圣满脸震惊地瞪着眼，“那他跟你哥关系是不是也挺好？”

        宣柠挺不理解他那神奇的脑回路：“怎么说？”

        “因为他跟裴勇关系好，裴勇又跟你哥关系挺好的，”大圣一脸严肃地思忖着，“所以这么看来……他跟你哥的关系应该也挺不错啊？”

        “非要这么说的话……”宣柠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跟裴勇关系不错，你跟我关系也不错，约等于……咱俩跟他关系都挺不错的是不？”

        “不错个球啊！”大圣吼了声，“我很久没跟人打过架了，这小子成功激起了我沉淀已久的打架欲。”

        “哦。”宣柠不甚在意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朝后门走去，“随便你，反正别拉上我。”

        “你去哪啊？”见况，大圣立马跟了上去。

        “小卖部。”宣柠说。

        “操，我现在还跟做梦似的，”裴勇将两条胳膊闲散地挂在走廊栏杆上，叹了声，“这次真不走了啊？”

        “我能走哪儿去？”驰也低着头看手机，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划拉着。

        “我哪知道啊。”裴勇叹了声，“初二刚结束，你不也说转学就转走了吗？谁知道你哪天又一声不吭地跑了。”

        驰也没出声。

        家里的事情，他一个字也没说过，就算是那帮曾经玩的很好哥们儿，他都只字未提。

        当初为什么走，现在怎么又回来了，他好像不需要跟谁正儿八经地交代，更无需解释什么。

        反正他向来都这样，来去自如，不想和谁有过多纠缠，也不想成为任何人的牵绊。

        “诶？”裴勇拿手肘撞了撞他胳膊。

        “说。”驰也连头都没抬一下。

        “你应该不知道吧？你走的那年，咋们班都炸锅了，”裴勇往嘴里灌了口矿泉水，“当时所有人都懵了，然后就是疯了一般的猜测你离开的原因，还有人打赌，输的人负责打扫一星期的卫生，连班长都加入了那场盛大的赌局中。”

        这回，驰也总算有了点反应，抬头看了看裴勇：“然后呢？”

        “没然后了。”裴勇笑了笑，“反正也无从证实啊，你也不肯多说。”

        “嗯。”驰也点了下头，“我当初走的时候也没想那么多，就觉得以后也不联系了，没必要解释什么。”

        “我了解你性格，”裴勇点了点头，看着不远处落在枝桠上的一只小鸟正叽叽喳喳地欢蹦着，“那这次呢，怎么突然就回来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话音刚落，上课铃应景地响了起来。

        驰也看了看他，一脸平静地把手机塞回兜里：“有机会再聊吧。”

        宣柠出去溜达了一圈回来后，浓浓倦意总算消散了大半，这会儿算是能半抬着眼皮听课了。

        说是听课，其实就是放空，她满脑子都在想午饭该吃点儿什么，晚饭又该吃点儿什么。

        哦，说起晚饭，她倒是挺想吃火锅的，大概是很久没吃了，甚是想念。

        “这你朋友……”思绪还未飘远，就被人及时拉了回来，忽然出声的人就坐她边上。

        宣柠恍惚了一下，然后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啊？”

        “他哪儿有问题？”驰也并没有看她，而是目视前方，语气平静地冲着那颗圆润的后脑勺抬了抬下巴示意道。

        宣柠没说话，因为她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总不能说大圣是因为嫉妒他长得帅，抢了他追了许久的姑娘，所以因爱生恨，对他如此排斥和不爽吧？

        但听驰也这语气，大概真以为大圣是有点儿毛病或者什么的，毕竟他什么也没做，平白无故冒出个找茬的人，换谁都觉得这人有神经病吧。

        “不知道啊，可能是出门前没吃药。”话毕，宣柠又看了看他。

        这人总表现出一副冷漠又无所谓的模样，偏偏还长了那么张惹是生非又极具挑衅的帅气脸庞，确实挺拉仇恨值的。

        她敢保证，在此之前，他一定结了不少仇家。

        “嗯。”弛也应了声后没再说话，把注意力放回了手机上。

        他在看大片，打斗场面激烈，宣柠看了两眼后刚想收回视线，可余光竟意外扫到他藏在耳朵后面的两个英文字母。

        l和m，上下并列着两个极小的纹身。

        其实那两字母真的挺小的，但凡他头发长点儿就能完全遮住，可偏偏他留着板寸，就还挺明显的。

        她仔细瞧了瞧，似乎还从中看出了点端倪来。

        l……m……

        所以是lilly和mimi的意思么？

        啧，这都是女生的名字啊……

        宣柠轻抬了下眉梢，她很想看看这人右边耳朵后面是不是也有类似的纹身，这要是都纹满了那下一个名字又该纹哪儿去呢？

        “我脸上是有东西么？”也许是盯着看了太久，驰也终于把目光从手机上移开，追随到她身上。

        “没……”被发现了窥视别人隐私的宣柠秉持着只要我不慌，别人就看不出我慌的原则，装作若无其事地挪开了视线，又强行转移了话题，“诶，你打架怎么样啊？”

        “我不打架。”驰也往后靠了靠，“累，也嫌烦。”

        因为累不打架，她怎么那么不信呢？

        “是不是打不过别人啊？”宣柠小声说。

        “你非要这么理解的话……”驰也平静地说，“也不是不可以。”

        “你要和驰子约架？”学校食堂里，裴勇一脸震惊地看着对面的大圣，“你是疯了？还是你骨头痒就想被人揍？”

        “怎么就被揍了，我看他也就长得狠了点，没你说的那么夸张吧……”大圣挺不爽地切了声，“况且我都听到了他跟柠子的对话，他说他不打架，就是个纸老虎而已。”

        “不打架不代表不会打架好吗，傻逼！”裴勇无情地翻了个白眼，“你要上赶着挨揍就去吧，我不拦你。”

        “靠，他什么来头啊？”大圣夹了块红烧肉塞进嘴里，嚼了两下，“打架再厉害，能有咱盛哥厉害么？”

        “我倒是没见过盛儿打架，但我亲眼见过驰子打架好吗？”裴勇看了看一旁沉默无语的席盛后，如实道，“那会儿还是初一，他为了他弟弟揍过咋年纪初三的一个老大，你是不知道，他打起架来那叫一个不要命啊，现在回想起来都有点儿瘆得慌。”

        “是吗？”大圣砸了咂舌，“看着确实挺……不好惹的，但我以为就是看着而已。”

        “嗯，你要见过他干架的样子就不会这么以为了，”裴勇说，“不过后来我倒是真没再见过他打架，好像是因为他弟弟吧，反正突然跟变了个人似的，对什么事儿都不上心了。”

        “我本来还想找他宣战呢，”大圣叹了口气，“现在这事儿整的，有点尴尬了。”

        “硬气点！”宣柠在旁边忽然冒了句，“上呗。”

        “不是我不想，是实力不允许啊……”大圣看了她一眼，“你也知道的柠子，我不怎么会打架啊，凑热闹踹两脚还行，但真碰上个硬茬子跟我玩硬碰硬的，我他妈是真打不过啊卧槽！”

        “那我劝你还是算了吧。”裴勇大概是吃饱了，搁下筷子一脸神秘道，“他之前直接把初三那老大干进医院了……你知道那老大是谁么？”

        大圣叹了口气，洗耳恭听道：“谁啊？”

        “大海啊——”裴勇看着他，“现在搁昌平区那一带混的老大，人称海哥。”

        “卧槽！！”大圣暴吼了声，一激动把筷子都给扔了，引得周围吃饭的人都朝他这里看了过来。他默默捡起筷子后，压着声音说了句：“你不早说？”

        “你也没问我啊，”裴勇笑了笑，“怎么样，这架还约么？”

        “不过我就好奇了……”大圣皱了皱眉，一脸匪夷所思，“那海哥不找人报仇啊？”

        “诶，重点来了，”裴勇说，“就那事之后俩人关系还挺好……不对，也不能算好吧，就是大海还挺卖驰子帐的，可能欣赏他吧，咱也搞不懂这帮社会哥是怎么想的。”

        “哦。”大圣惆怅地点了点头，想起最后一节政治课下课时，自己搁在驰也桌上的那张写着“放学了别走啊”极具挑衅的战书后，胸口没由来的一阵发慌。

        宣柠刚从食堂回到教室，就看到围在后门口的几个女生正鬼鬼祟祟地朝着她班里头东张西望的。

        “不好意思啊，让让。”宣柠在她们身后说了句。

        三个女生同时回头，其中一个女生面熟，是之前给她递过好几次情书……不，准确来说是让她转交过好几次情书给席盛的。

        她只不过是个没有感情的工具人罢了。

        “柠柠？”那个女生激动地喊了声，“好巧，你也在九班啊？”

        “哦。”宣柠看了看她手里的信封，“给席盛的？”

        “不是啦，这个是……是给转校生的，”女生一脸娇羞地垂下头，“你知道他座位在哪里吗？”

        宣柠朝某处指了指：“那里。”

        “谢谢啊。”几个女生一窝蜂冲上去，紧接着又将情书一股脑地塞进驰也的桌肚里，并在离开前，留了杯奶茶在他桌上。

        等她们走后，宣柠叹了口气，挺无奈地坐了回去。

        现在女生心意转变得真快，上学期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拜托她千万要把情书交给席盛，这才没过去多久，就变心了。

        不过也不怪她们，毕竟像席盛那种拽不拉几的货，确实没什么必要在他身上浪费感情。

        离上课还有一会儿，宣柠百无聊赖地拿出手机来翻了翻朋友圈。

        宣女士又发了条新状态，照片里是她小儿子捧着成绩单一脸得瑟地笑着，底下的配字是——儿子年纪第一，妈妈的骄傲。

        她这个同母异父的弟弟是宣女士和她现任丈夫的孩子，那男人是个纯正英国人，除了好看以外，一无是处。

        宣柠烦躁地退出聊天软件，往桌上一趴，正准备再眯一会儿的时候，余光恰好瞥见驰也拿了叠厚厚的学习资料，正慢悠悠的从后门走了进来。

        入座后，他把资料随手一卷丢进桌肚里，闭着眼往墙上靠了靠。不过很快的，他再一次睁开了眼，拿起桌上的奶茶左右瞧了瞧。

        还没等他张嘴问，宋明就跟脑袋后长了眼似的，及时扭过头来解释了句：“隔壁班女生送的。”

        “嗯。”驰也应了声，然后把奶茶往边上推了推，眼皮轻抬了下，“喝么？”

        宣柠看了看奶茶，又看了看他，面无表情地回了句：“不喝。”

        驰也拿起手机的同时，语气很淡地说了句：“你们女生不都挺喜欢喝奶茶的么？”

        “我们女生也不是每个人都一样的，”宣柠冷冷地掀起眼皮看着他，“我和lilly还有mimi都不一样，所以，麻烦别随便拿我和别的女生比较，还有……”

        “嗯？”驰也抬起头来看着她，表情有点儿茫然，显然是还没反应过来。

        宣柠抬起下巴点了点跟前的奶茶，把剩下的那半句话说完：“把你的东西拿走，谢谢。”

        “……”驰也沉默了数秒后，把奶茶默默地收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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