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二章 回家

虽然心急，回去路上，凤翎还是记得要去挖些羊踟踌。

        羊踟踌是这里田边常见杂草，乡人都知道，这种草花叶都有毒。动物们似乎也都知道，因为就算这种花长路边，经过牛羊也不会去舔上一口，奇怪是，就算它与些青草长一起，牛羊们都能很清楚辩认，吃草舌头绕着它走。

        羊见而踟踌不前，是以为名。

        羊踟踌春天时候开一种黄色，很漂亮小花，远远看着倒也赏心悦目，只要不入口，这种花基本上造成不了什么伤害，所以乡人们很少会主动去挖除它。

        所以凤翎很容易就一块荒芜田梗边找到几株。

        这时候羊踟踌花叶全无，枯黄枝条软绵绵，毫无生气趴地上，可真正等凤翎伸手去拉时候，发现它枝条竟牢牢抓着地面。

        凤翎感慨，花草和人一样，就算再怎么弱小也好，它也有自己想要拼命去保护东西。

        凤翎从篮中翻出带出来小刀，蹲下身挑开土面上枯枝，小心翼翼去挖它深埋于地下根。土挖松了些时候，她便用双手去刨。

        羊踟踌根形如球状，肉厚而多汁，味甘，毒性不大，仅能致人腹泄。

        大概是人们习惯于羊踟踌敬而远之原因，是以知道球状根特性人并不多。而她之所以会知道，是因为前世乐文眼盲之后那年冬天，受到二婶刺激，他跑出来刨了羊踟踌来寻死，却不料结果只是拉了一整天，人却什么事儿也没有。

        此后又有几次，情形也是一样。

        等乐文心情平复之后跟她说起，才知道他是吃了羊踟踌根。

        凤翎想，秦知文和那时二哥差不多年纪，用量应该也差不多，

        羊踟踌是种小草，根埋得不深，所以不过一会儿工夫，凤翎便挖了四棵。她将球状根上浮土剥除，便露出白白，如蒜瓣一般大小根来。

        凤翎将挖来球根藏于腊梅花中，轻轻拨弄几下花枝，左看右看，直到自己觉得应该看不出破绽后，才将帕子盖了回去，拎着篮子起身，急急往回赶。

        还没走近家门，远远，就见着有人门口往外张望。

        凤翎眼一热，加了步伐迎上去。

        “娘！”

        “哎哟，可算回来了啊！怎么去得这么久啊？”甘氏几个迈步就迎到她面前，一手拉起她胳膊上下打量，“没事儿吧？啊？没事儿吧？”

        “我没事，娘。”凤翎不好意思地缩进甘氏怀里，伸手环住她腰，“我贪玩，忘了时辰。”

        甘氏舒了口气，想了想还是不太放心，将凤翎从自己怀里拉出来，疑惑眼光上下打量她，“怎么弄得这么脏？”伸手从她小辫上扯下几根野草来，看着她脸，声音忽然一紧，“可是秦公子难为你了啊？没怎么着吧？”

        秦公子？凤翎微一发怔，反应过来。哦，拾蛋啊！

        想起之前场面，凤翎不禁发笑，摇头道，“没有，娘。”后退一步，将手中篮子举到甘氏面前，神秘笑着，“娘，你闻闻。”

        甘氏微一吸鼻子，眉头便皱了起来，“又去南山了？你这孩子，怎么说也不听。晌午早过了，你也不饿么？还特意嘱过你早些回来，害娘担心。”

        “娘！”凤翎甜甜喊了她一声，拉起她手摇啊摇，撒娇，“是凤丫不好，害娘担心，娘甭生气啊，呶，”

        凤翎伸出手，变戏法儿似放了一枝腊梅甘氏手中，“我是想采些腊梅来给娘养屋里，香喷喷，多好啊！哦，还得送些去给三婶，她一定喜欢。”

        看见凤翎平安无事回来，又是一脸娇憨小女儿模样，甘氏心里就算有一点儿怒气，也早跑到九霄云外去了。笑着将花枝举到鼻边轻嗅，“真香呢，”一手拉起凤翎往屋里走，边说道，“下次可再不许这样了啊！”

        “恩，知道。再不会了。”凤翎信誓旦旦。记忆里，她好像也常常这样应声，然后转身就忘记？

        “今年腊梅开得好吧？”

        提起腊梅，凤翎来了兴致，“哦，好着呢，可惜下了场雨，打落不少。”

        甘氏往手中腊梅枝望了一眼，声音有些发涩，“是啊，可惜了了。”

        凤翎知道娘大概是想起了外公伤心，忙故作高兴扯开话题，“娘，你猜猜我今儿遇见谁了？”

        “谁？那儿还有别人去么？”

        “恩，遇着冯先生，还有冯伦冯娟兄妹俩。”

        甘氏脚下顿了顿，只是淡淡应了一声，并没有追问。

        “娘，你知道，冯先生……”

        凤翎还想说些关于冯先生事，后面话被甘氏打断。

        “凤丫，记得送几枝到奶房里，奶也喜欢这香味，还有二婶。”

        “我不。”凤翎一口回绝，搂紧怀中篮子，“奶我还能匀出几枝，我一会儿送去，可没准备二婶，这又不是什么金啊银啊，二婶不稀罕！”

        “你这孩子，可不兴这样啊，”甘氏停下脚步，转头看她，“二婶再怎么，那也是长辈……”

        “你娘这话说是！”罗氏声音永远比她本人来得，话音一落，人就己经到了面前，拉起凤翎胳膊就要往自己房里拽，一边急急道，“我也不跟你计较这个那个，你说你这孩子，明知道四儿要念书……”

        “哎！”甘氏跟后面想拉，却只是为难伸手碰碰凤翎衣袖，“琼花，凤丫没吃饭呢。”

        罗氏停下来转头重重跺了跺脚，看向甘氏，“嗨！这还吃什么饭哪！我说嫂子，四儿这边多大事儿哪，凤丫少吃一顿，饿不死！”

        边说，罗氏又将凤翎往身边一拽，“走，凤丫！你这孩子也真是，一点儿不让我省心。我都找了你一个多时辰了，哪儿去了，这是？自己个儿弟弟事，一点儿不上心么？冯先生可不是开玩笑，明儿一早我还得带四儿去冯先生书院呢，可不能耽搁了。”

        说话时候，罗氏额上沁出细密汗珠，看样子是真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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