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第三寒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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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这么一说,琳儿一下子羞红了小脸,扁着小嘴儿嘟哝着:“那,谁叫铃兰姐要换样子,还越换越美了!”
她叫铃兰,我认识她的时候,还是一千五百前,那个时候,她还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亦或者以为自己是个普通人而已。
那时,正值东汉末年,洛阳城被损毁得满目疮痍,我便携了琳儿,把店铺迁到了山阳县,就是现在的河南省辉县西北一带,也正是在那里,才有幸结识了铃兰。
......
找到门面落了脚,我的琴乐声嚣便又重打锣鼓另开张了。尽管这个时代动荡不安,但总还是会有些文人雅士,三不五的来光顾,日子总还算不会无聊。
这山阳县虽然不大,却也很是出名的!
倒并不是因为其怀抱着秀美山川,亦或者内藏着名胜古迹,而是这里住着那传说中的“竹林七贤”——嵇康、刘伶、阮籍、山涛、向秀、王戎还有阮咸!
提及这七个人,便不得不说这个年代的混乱,国家山河破碎如镜般分裂着,政治自不用说更是一团混乱。百姓们的生活,却相对有着另一番景象,文人墨客层出不穷,虽是人心惶惶,却也自由自在。
店子才开起来的不久,竟不知怎的,被好些人误会成了酒馆,弄得琳儿天天要解释不知道多少次。许是那酒鬼刘伶,终日拉着他的好友,泡在我店里讨要酒吃,才闹得这样的误会。
这不,他现下里,正和那嵇康大眼瞪着小眼,活像对儿就要掐起来的乌眼鸡,就差后脖颈上没有倒竖起羽毛来了。
说起他们俩人,我就不禁莞尔而笑——
那嵇康本是个官拜散大夫的仕途之人,却偏偏政见与朝野不合,罢了官职来到这穷乡僻壤,整天丁丁当当的打起铁来,有人喜欢便赠予了去,也不收银子,所以常常弄得捉襟见肘;而那刘伶,自不用说,分明就是一个嗜酒如命的酒鬼,这里的人没有一个不知道的,他常常光着身子在家中饮酒,若是被旁的人看了去,不但不知羞,反而还要振振有词的奚落别人几句。
琳儿常常会骂他们不应当叫什么“竹林七贤”,而是应该叫“竹林七大闲人”!
“你说那铃兰姑娘,怎的就看上了那个穷酸?”嵇康喝了一口酒,大剌剌的脱了鞋袜踩在了我的榻上,“可惜了!”
“你这个穷酸,竟还要笑话别人么?”刘伶把杯中物饮尽,打了个酒嗝,顺手从我挂在一边的提篮里捞出一块点心,大大方方的吃了起来,“人家便是不从良,也不是你这厮消受得起的!”
琳儿一见,上前便夺:“你这人好厚的脸皮,不问一句就吃,可还懂点规矩么?”说是抢,其实也就是做做样子罢了,毕竟,他已咬了大半,抢回来也没用了。
刘伶大笑,对她摆了摆手,道:“琳儿姑娘这可实在冤了我了,是才听得这提篮声声道重哭得甚是伤心,才吃它一两个点心,好叫它不再这般辛苦!”说着,这次竟又捞了两个,一个自己吃,另一个给了嵇康。
琳儿气得白眼直翻,却也不好作,于是只得离开那边进了后堂,一副爱怎的就怎的的样子。
店里头正热闹着,店门却突然被拍得山响了起来,跟着便是一个人夺门而入,一边往那榻下面钻着,一边不停念道:“姑娘且容小生躲一躲,我马上就走,马上就走!”
打量了一下这个人,我现倒像个文生公子,一副典型的书生打扮,趴在我店中榻下,死死贴着墙,连个大气也不敢出,若不知道的,定不会想到那里还藏着这么一位。
榻上的嵇康和刘伶虽是诧异,却也不知道应该做何,便继续喝酒行令,好似一切都没有生一般。
琳儿不干了,跑出来就拖拽那人的腿:“我家铺子又不是给你躲猫猫的,你给我出去,出去!”
用力的摆脱着她,那人忙不迭的求着:“姑娘姑娘,在下实在不是坏人,只不过是有人在四处寻我,才暂且在姑娘的宝店里藏身的!”他说着,似乎在往外看,像是担心什么人一样,“等会儿 ,若有人来寻我,特别是女人,几位万万不可说见过我啊!”许是嘱咐完了,他整个人就缩进榻下。
风铃声响,店门再次被打开。,一抹新鲜的鹅黄色纱裙在我眼前一亮,一个脸上蒙着薄纱的女子,莲步款款轻盈的踏入了店中。
“请问,姑娘,方才可曾有人进了你店中么?”
正拨弄着算盘,听她这么一问,我便停下手指,想着这来人还真是快,却不想会是这么一个声音纤柔,身段婀娜,优雅大方的主儿。
淡淡扫了她一眼,便继续拨弄算盘,我既不回答也不再看她。
那人儿果然急切了起来,上前把我的腕子抓住,声音陡然高了起来:“我求你了,姑娘,我亲眼看见他进了你的店来,你一定知道的,求你了,就让他出来见我,就让洛公子出来见我吧!”
触碰到皮肤的手,叫我心中一凛,怎就这般冰冷呢?却再一看,那哪里还能叫手,分明就是扭曲变形的一双枯爪。
“我真的寻了他许久,今儿个好不容易见着,却不想......”这鹅黄纱裙的人儿沉声了下去,手也松开了,眼神自焦急转为了黯淡,那两只形如枯爪般的手也放了下来,就垂在身体的两侧,若隐若现在那宽大的衣袖中,竟让人觉得更加恐怖。
一息风自没有掩实的门缝里卷了进来,刮掉了她脸上的薄纱,竟露出了张甚是美艳动人的脸!
榻上的嵇康和刘伶同时起身,一脸的惊艳模样,这副嘴脸若是让刘伶那厉害的老婆看见,想必他又要挨揍了。
停下手中珠算,我抬起头来打量着眼前的美艳女子,问道:“你可是,铃兰姑娘么?”坊间传得多了,自是知道一二的。
那女子先是一愣,跟着想要捡起掉落的薄纱,可是不耐那手却是如何捞也捞不起来的,眼中瞬间泪花要起,银牙咬得腮帮都鼓了起来。
“给你,铃兰姑娘!”嵇康兀自的滑下了床来,连鞋袜也未来得及穿,拾起那薄纱递与了铃兰。
接过去,好不容易塞进了怀里中,铃兰努力的抑制着眼泪,道:“嵇公子,可告诉我,洛公子在哪里么?”
凝神望着眼前的这面若桃花手如枯槁的女子,我的眼神定是产闪烁的,竟是说不出话来。蓦然一下,算盘被拨落在地,与地砖擦出了“哗啦”声。
谁成想我弯身去捡算盘却看到琳儿手掐着咒决,一条手指粗细通体翠绿,约莫着有三尺来长的青竹蛇,便“嗖”的一声窜进榻下。
紧跟着榻下便传出了磕碰声,并伴着惨叫:“啊啊,呀呀啊!!!”
随着这“咣当咣当”的动静,刚才火急火燎躲入榻下的人,疯了般钻了出来,一边用力的甩打着身上的衣服,一边吼叫着:“蛇,有蛇,是蛇啊!”
“承言,你果真在此!”见着情郎,这铃兰自是喜不自胜的,见他脸上冷汗直冒,便急急从怀中抓了丝帕出来,然,那洛承言一见她那双手,便如针刺般,吓得弹到了一边。
手中丝帕险些落地,铃兰先是一怔,忍了多时的泪于眼眶中转了一转,硬是收住了:“我连日里找你苦了,今日得见,便是要告诉你一件好事!”知他是嫌弃自己的手,她便把手收回了宽大罗袖之中,“我已赎身出了那烟花之地,纵是你家中不愿明媒正娶,也无妨,只要跟你在一起就好,为奴为婢都好!”
洛承言脸上那满满的鄙夷,豁的变成了委屈:“哪个叫你赎身了,便是那欢场的一句玩笑话,你可是当真了,弄得现在这个样子,你叫我......”像是说不下去了,他用力的甩了一下袖子。
“哎呦!”我倚在柜台上,捏了捏鼻子,阴阳怪气的调笑道,“好大一股子酸气,莫不是你们哪位带了醋缸子来么?”说罢,还看了那刚刚甩了衣袖的人一眼。
许是我这句话教他全身上下不爽利了起来,于是,他便拉起了铃兰:“兰儿,这里人多,咱们去别的地方说,如何?”不知为何,他的声音温柔了起来,更是下了极大勇气,握住了那只残手。
看他这般柔和亲昵的样子,却委实一个暖心多情郎的模样。
铃兰本就泪水盈眶,被他这般好生一对待,旋即泪如雨下般落了出来。
“承言......”
她像是还要说什么,却被那洛承言一拉:“我们出去谈,这里有太多闲人了!”说着,便拢了她进怀中,往门外走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回过头来,眼中全是恶狠狠的怨毒,剜我那一眼就跟要割下我的肉来一般。
嵇康打着赤脚追到了门口,远远的眺着那对身影一路消失在街口,叹道:“你们可猜得出,他们在说些什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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