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11反馈中心用短信问我对事故处理意见，我回复对处理过程不满意，然后交警大队给我打电话了。”烤鱼上桌，鱼皮烤得金黄焦脆，土豆片、藕片和红辣椒混一起，浓烈地刺激着金小田食欲。她咽了口口水，“都过去了，我不介意了。”

        别人接收到她“废话少说，还是赶紧开吃”讯号，一齐举起筷子，“吃吧吃吧。”只有黎正思维仍然停留交警大队来电上，“他们说什么？”

        鱼皮果然和看上去一样好吃，金小田咀嚼中得到了欣感。幸好他们点是黑鱼，完全符合她胃口，充满弹力鱼肉才好吃。跟黑鱼比起来，青鱼、鲢鱼松松垮垮，鲶鱼有股土腥味，而且太肥。

        “解释、道歉，说出警人员会被内部批评。是不是表面文章我不知道，反正我真不生气了。”金小田又挟了一筷鱼，还有一些土豆片，同时她发现娘子军战斗力绝对不弱。少了推杯换盏时间，那条二斤多黑鱼已经被翻了个身，“壮志未酬”地剩下小半条。

        黎正跟着她目光移到烤鱼盘上，反应很，叫来服务员又点了同样大小一条。他端起茶壶，给吃得正欢女士们满上茶水，又叫来服务员，再点了些饮料。

        “警察有这么好，还会赔礼道歉？”大众发出质疑声音。

        “事后炮，钱都赔了，算安慰奖安抚人心。”金小田放下筷子，把她近学到教条转发给大众，“遇到交警不讲理，不要慌，拿出手机把他们警号和处理过程拍下来，这是事后投诉和申请行政复议关键证据。还有，宁可自掏腰包作为路面简单碰擦进行速处理，这种处理不留双方联系方式，没有后患。千万不要贪图有保险公司买单认全责，万一遇上故意敲诈勒索，很有可能小事闹大。”她意味深长地看着黎正，“当时我本来想任他们拖走双方车辆，调监控还原事实，但一来这位黎主任出来主持正义，二来那位老阿姨又说第二天有个腰酸脚痛要找我，不怀好意，所以我才认栽，赔钱了事。”

        大家看看悻悻然她，又看看满脸歉意黎正，不由笑了。金小田也笑，“算我倒霉。”

        黎正不好意思地挠头，他是多管闲事了，不过有些事还是得管吧？他说，“我虽然只看了两眼，但印象挺深，这种花纹我还是头一回见到有活人会穿了上大街。我们去认认，如果真是她，也算给警方一个线索。”

        服务员端着第二盘鱼来了，金小田漫不经心，“要去你去，我完全不记得。而且我早说过，她早晚送掉她命。”

        “你身为律师，应该热心法政事宜，应该比我这种路人有法律意识，她确实不对，但那是小事，你都说你不生气了，干吗不帮助警方早点找到真相，……”

        没人听他说话，大家纷纷评价上鱼，“好像烤得急了点，鱼皮不如第一条来得香。”“鱼肉也不够入味，要不让他们拿下去再处理下。”“算了，反正差不多吃饱了。”……小邓用公筷给他挟了点，“黎主任，吃鱼。”

        菜足饮料饱，金小田叫来服务员，“买单。”

        “我来我来。”黎正连忙站起来掏出钱包，“说起来我应该向你赔罪，……”

        金小田一顿饭被灌了N个“应该”，对滥好人黎应该说什么呢，她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要破坏他他下属前形象，虽然他应该早就没什么形象……

        金小田摇摇头，不能被传染啊。

        “别跟他抢，今天是他请客，我们人多，哪能让你请。”席上差不多所有女性一齐开口，“他家有钱，草皮大王独生子，再吃十条鱼也吃不穷他。”

        “你爸爸是黎归元？好好土地不种粮食去种草，抱着书记大腿拿到绿化保养发了财黎归元？”金小田上上下下打量黎正，看得黎正毛骨悚然，“你认识我爸爸？”

        金小田不由分说掏出五张百元大钞塞给服务员，“买单。”她哼哼地说，“知道我是谁吗？我爸爸叫金大鑫，不认得话回去问你爸。”

        “种田大户金大鑫？”梅城年纪超过3岁都知道乡下有个金大鑫，埋头种了三十年地，种出了财富，作为人民代表经常发表言论。他对土地城镇化、工业化是坚决反对，常说没有了田人民将来吃什么。

        不知道种田大户跟草皮大王有什么私人恩怨，看金小田模样像两个老有过梁子，但黎正似乎又跟她们一样毫不知情。难道不但不能建厂，连种草皮也违反金大鑫理念？原来还有人这么坚持信念？

        金小田恨恨地想，要不是你爸拉我爸去上了别人当，我爸怎么会越来越固执，完全听不进别人话，还逼着自己女儿去读法律……

        金小田自认完全不是吃法律饭料，读书时语文历史政治前背后忘，考试屡屡低空掠过，至于司法资格考试，回想起来是惨绝人寰三年，谁见过二十多大姑娘复习功课，旁边坐着手握鸡毛掸子父亲，一个呵欠一记抽，货真价实打到起红杠。一年不过再来一年，两年不过还要考，幸好第三年以和分数线齐平成绩过了关，否则她确信，今天绝对还是连外出吃饭都要提前申请处境，“考不出就不要想其他。”老头子斩钉截铁，绝无玩笑。

        想想看，她人生轨迹就是被眼前这位“唐僧”他爸给改变……

        算了，上一辈事，金小田收了找零，大气地一挥手，“谢谢各位，共餐也是缘分。”

        “金小状，发发名片，将来有什么相关常识也可以咨询下。”女同事们热情地说，这年头谁能保证不遇到点糟心事，有个认得律师也好，看交情上提供免费专业意见。

        金小田硬着头皮，以大无畏精神揭发真相，“不是我不帮忙，实是本人专业知识有限，帮了倒忙就不好意思了。”查到分数终于及格当天，她已经忘了一大半。到今天，除了宪法第一条和中国属于大陆法系国家外，其他统统还给了书本。连她自己都怀疑，是不是梦里见到了考卷，才混到了及格。

        “所以，大家都叫我金小状。”实是没有大状能力，也担不起大状名头。

        原来如此，大家下一个疑问，“不打官司你有收入吗？”早日改行啊，何必浪费青春。

        “有两家单位请我做法律顾问，也帮所里作点文书工作。”金小田无颜以对江东父老，这两家还是她爸关系来，一年给个千把块顾问费意意思思，免得她所里交白卷。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也不怪她，她早说过自己不行，是老头子非认为过几年就能行。

        熟读案例三千卷，不会上庭也懂判。

        封建传统要不得，老思想害惨人啊。

        “金小状不要气馁。听说律师吃了原告吃被告，夜总会里法官律师排排坐。你一个女孩子，不愁吃不愁穿，犯不着趟浑水。”

        大部分律师还是挺正经，多打打擦边球。

        “听说大律师坏了，没事找事挑人打官司，标越大越开心。我老公单位老板供应商就是，听律师话去起诉，害得我老公被老板骂了顿，说没和供应商做好沟通。”

        帮助普通人士拿起法律武器维权是好事吧。

        “世道不好，做生意也不容易。近哪里说我们平均收入月薪2万，害我婆婆当我发财，跟我开口说物价涨了，家用也要涨一涨。开玩笑，我们被平均了吧？他们拿地方商业银行收入跟五大行类比。”

        “哪家地方商业银行收入有这么高？说来听听。”

        “东山老虎吃人，西山老虎也吃人。银行收入高职位大把，做业务经理啊，拿提成。这种要后台，除非自己老子做点啥官职，要不就是大老板，否则……开玩笑，搏小命也完不成任务。这个季度完成了，下个季度要提高，一季比一季高，总有一季完不成。”

        “你们有没有注意到，自从做了业务经理后，连内衣都挑大牌买，从前她跟我一个分理处时，还穿棉布，那种二十几块一只。现不一样了，听说她认得了一个大老板……”关键字眼统统压低声音。

        ……

        黎正很小心地微笑，“要是你有时间，我们去派出所把情况说一说，调出那天监控，如果能确认那几截身体不是那个老阿姨，也算一桩事了了。”

        嗯，还有一位关心他人热心市民。金小田看了看凑一起几个头，他俩被完全忽略为背景。她朝黎正方向靠近了一点，右手抚额头上，有声音嘴唇不动地问，“跟她们整天一起工作，你-没事吧？”

        当然！-有事。

        但是，这事……怎么说呢，皇帝偶尔还要羡慕乞丐自由自，所以谁岗位上没个烦心时候呢，不提也罢，也罢。

        黎正微叹，回归主题，“你什么时候方便，我和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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