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秘密

今日穆清依旧穿着一身儿素雅青缎子红绫裳,站笔直筒条，宽大裙秀中间露出身条和腕子纤细美好,连那一弯脖子都是极动人一个弧度,问好之后就站好等着贵嫔先过去她再走,那头小太监被堵了嘴,这时只听见闷闷杖子拍肉上声音再听不见那太监叫声。

        可是她站边儿上给人让路，被让路那个却是不急着走,贵嫔好整以暇端着半盘子鱼食,捏着帕子笑吟吟站着，显然是不准备现要走。

        穆清身后跟着付荣生绿竹明月尔兰统共连主子算上是五个人,静嫔身后宫女太监却是一大堆约莫有个七八人,那御花园径也就数尺来宽，非得两方人得一方让路，可是穆清一行让了路人家不过去，遂她们也走不得。返身回去就是杖责小太监情景，回头又有人堵着，穆清不愿意和贵嫔有过节，遂整整衣服打算转身继续往前走。

        “妹妹可是瞧见前面那奴才了？”穆清还未转身，贵嫔就出声儿了，穆清看看眼下境地，不动声色站定，看来这贵嫔今儿这路上一直等着她呢，她且就瞧瞧这贵嫔今儿等她要生出什么事儿，她虽说不愿与人为敌，可是也不是非得没脑子软弱成什么样子，十几年教养是让她当主母，岂能遇事就慌里慌张懦懦弱弱。

        遂道“嫔妾自是看见了，姐姐可是识得那奴才？”

        “识得，怎么能不识得，那奴才是我宫里当差，今儿坏了规矩，倚着宫规要仗毙，我且赏了他一个好儿，五十杖，能活得下来那就继续作奴才，活不下来那该怎么着就怎么着。”贵嫔边说话边还觉着今儿她真是格外开恩很了。

        穆清说话做事素来讲究，说话须得依理有个讲头儿，学着古人之风，是听不得谁说话腔里带着油调子，拐音儿拖得长长唱戏一样，可是这贵嫔说话偏生就这样儿，还特意不知收那股子味儿，跟谁人不知她是京里长大般，穆清心下很是厌烦这股子味儿，可是面儿上还是沉沉静静，只说“既是坏了规矩，理应是要重责。”

        话罢那贵嫔就上下看了穆清一眼，走了两步上前就要拖着穆清手“妹妹真是懂规矩很，倒不像是小门户出来，嗨，你看我这记性，妹妹是那第一皇商家里出来，能不是个懂规矩么，哎哟，宫里住久了人都要住坏了。”

        穆清脸色未变，身后跟着绿竹明月等人脸色已经沉下来了，贵嫔这是讥讽她们娘娘出生商户之家呢。

        “走吧，昭阳宫和文扬宫是一个道儿，妹妹和我一道走吧。”说着已经要往前走，穆清回身一看，不远处那角上趴着小太监已经没了动静儿，只□血肉模糊。一时喉头翻滚，脸色自是要变，她何曾见过这样血淋淋场面，隔着老远能闻见一股子血腥味儿，苑子里花香都掩不住能股子味儿。然那太监已经一动都不动了，行刑侍卫还往下敲杖子。

        别过眼不再看，穆清跟着贵嫔一道往过走，初初进宫，她不便与人为敌，眼下她就跟着贵嫔一道走吧，横竖都是要回宫。

        “嗨，这奴才真是不经打，妹妹看那奴才可还活着？”

        “姐姐倒是说笑了，嫔妾又不是太医，哪里能看得出来。”已经走了几步，要经过那行刑地儿了，穆清脸色越发难看，知道这贵嫔今儿存了心和她过不去。

        可是谁知刚走了两步，将将要经过那小太监时候，穆清只觉脸上蓦地有东西落上，再看衣服，一溜血点子夹着些碎肉溅到她身上了，立时绷不住面皮发白，惊呼一声就要捂嘴呕上来，那可是人肉溅到脸上了，哪个不要色变？

        “没看见娘娘们要过去么……”身后跟着一行人也都惊呼出声，只有尔兰还稍稍有些理智，呵斥那行刑侍卫。

        贵嫔也跟着骂那侍卫，穆清只想步离开这个地方，遂拿了帕子抹着脸往前走，只心里要做呕。

        “真是一帮子蠢货……”贵嫔跟后面拿身边宫女儿撒气，她身上倒是没有血点子溅上，她跟穆清并排走里侧，穆清恰好是靠了外侧，遂挡住了那些个腌臜东西。

        “估计那奴才是不行了，妹妹看看，这就是坏了规矩下场，可惜了儿，那么个活人说没就没了，但是宫里规矩那是不能坏呀，妹妹你说是不是。”

        穆清哪里还能说得出话，一个活生生人就她眼前被打了个血肉模糊一命呜呼，死也就死了，偏生叫她看见，看见也就罢了，还溅了她一脸一身，这简直是晦气都没法说，这是触大霉头破命格事，往后很长时间她是要不顺意。顺意不顺意暂且不说，这贵嫔口口声声坏规矩，俨然是跟她说，那小太监只不过是死得冤枉罢了，这是跟她说她坏了宫里规矩，显是皇上夜夜招她侍寝惹了宫里一些人，今儿贵嫔只不过是打杀个奴才给她教规矩。穆清心下清楚很，只嘴上不说，紧了步子往前走。

        “我看妹妹脸色不很好，要不请太医来瞧瞧，别是怀了龙子妹妹还不知，这要是龙子有个三长两短那可怎么是好。”

        “姐姐不必挂心，嫔妾许是见了血气有些个不适，回去休息会子也就好了。”穆清只恨不能上去堵住这贵嫔嘴，她心里气血翻滚厉害正是难受时候，偏偏这贵嫔还跟身边一路聒噪，油腔调子拖上，难听比之那老鸹子甚。

        远远就看见昭阳宫飞檐角，昭阳宫一行人只恨不能拿眼皮子夹死文扬宫里主子奴才们，这时扶着自家娘娘飞也似往回走。

        穆清跟那贵嫔道了个别，转身往昭阳宫走，远远听见贵嫔说赶紧找个太医瞧瞧，万一方才惊着皇子就不好了，穆清听耳里也只沉默往回走，只心想这宫里果真能将个正常人关成疯子，那贵嫔眼也不眨就能着人打死个大活人，仅仅就只为了给她个警醒儿，这宫里当真是人命不值钱很，人心也险恶很。

        “哼，黄毛小丫头子，往后你就感谢我给你教规矩吧，小家子出来就是小模小样，瞧那落荒而逃样儿，没见过世面，不就是打死个奴才么，瞧那作样儿。”看着被宫女扶进昭阳宫人贵嫔随手倒了那半盘子鱼食，啐了昭阳宫方向一口，转身走了。

        “娘娘，这贵嫔简直是欺人太甚，存了心教您看那些个乌七八糟东西，话里话外那些个当谁是聋子么？她本事大很，守规矩很，这样半道子上堵了您是懂规矩很？本事那大怎不教皇上去文扬宫，您这儿撒气算什么本事？……”绿竹看穆清脸色发白样儿只气得恨不能上前要撕了那贵嫔，平白教人看了那样一出还溅了一身脏东西，这是欺负昭阳宫上下没人。

        穆清摆手让绿竹不要说话，喝了一口热茶悄悄缓了那股子恶心劲儿，着人准备东西去汤池子里清洗，一身死人血，晦气不吉利很。

        “明月，将我今儿穿那一身衣服烧了，再烧些纸钱给那公公。”穆清说话间已经进了浴间，眼前老是现着那年龄不大小太监样子，一忽儿是脸朝她求救样子，一忽儿是血肉模糊样子，只觉得泡水里都有些发冷，一时间感觉自己都有些热起来，真是受了些惊吓。只不过穆清着实是恼了，这贵嫔无白将个人命就那么葬送了，希冀着能吓住她还是怎，那她真是想错了，倘若她真是那养深闺连见个陌生人都脸红女子，何苦还要进来这吃人后宫。今次权且就这样，若那贵嫔往后再来招惹她，休怪她也不讲情面。

        心下是这样想，可是穆清知道她这算是招了事儿，今儿贵嫔能冒出来，不定后面还有多少人想要教训她一通呢，往后可是要小心再小心。

        晚些时候，穆清如常来了垂拱殿，殿里咸平帝还批折子，往日里穆清来按理是要上床等着皇上来，只是今日因受了些惊吓总感觉额头有些发热，心下也想着些事儿，遂坐凳子上好半晌没动弹。

        咸平帝偶尔抬头，就见那头凳子上坐着个娇俏女子，垂眼侧头不知想什么，只是眼下一抹投影当真是很美，咸平帝心里一动“静嫔。”

        穆清一惊，抬眼看过去就见咸平帝正望着她，再一看自己身上衣服都还未脱，一时真是要吓死，茫茫跪地就要认罪。

        “过来。”不及叩头，咸平帝招手，穆清木愣愣起身走过去，只觉得要大祸临头，皇帝招寝，她却垂拱殿里愣神，还当是自己寝殿昂？

        “坐下吧，时辰还早，陪朕坐会子。”咸平帝说罢就不再理会穆清，只低头看折子。那案几边儿上就有个檀木云纹太师椅，穆清直愣愣坐着，只李自中端上来一杯茶时候接过来就不敢再动作。

        只等了一会子不见皇上说话动作，穆清才知道这还真是只要她陪着坐会子，慢慢也就放松了些，偌大宫殿安静无声，只有皇上翻阅折子声音，穆清无意识将目光放那折子上，见各种琐事都要上报皇上，心下想着皇上着实是辛苦很，难怪这么清瘦。

        “哦，我倒是忘了爱妃自小博览群书。”正无意识看着，咸平帝说话，穆清抬眼见皇上脸色如常才缓了些惊慌，后宫不得干政这是祖宗训制，她是不能看朝堂折子，只是不知皇上今晚怎让她坐这里，不可避免她是能看见折子内容，这时候装不识字不理文也是不能，遂静默。

        “正好朕也是乏得很了，爱妃替朕念念折子。”

        咸平帝此话一出，穆清大惊，就连站着李自中都忍不住抬眼看咸平帝，这差事若是教浸淫后宫许久老人儿干这常见很，可是叫个进宫人念折子，这……

        “皇上？”穆清犹疑看皇上，见皇上脸上没有说笑意思，忐忑不安凑近案几，拿起正摊开那道折子开始念。

        念了好一会子，都是些大臣请安折子，穆清不时抬眼看皇上，见皇上脸色并无异常，只继续念下去。却是不想，她那一堆折子里看见五皇子缉熙上奏，折子中上书灾民都已安置妥当，只是瘟疫还需些时日研究，带去太医也正想方子，河道也着人开始修建云云，总来说赈灾状况良好，末了照旧是给皇上问安，落款是儿臣缉熙。

        穆清念完，见皇上脸色稍霁，合上折子心想，这五皇子字当真是不如人很，看着好看倒是好看，只是笔画过于中规中矩，显得少了些活气，倒有些畏畏缩缩不洒脱。

        灯花噼里啪啦燃了大半晚上，终于一案子折都已处理妥当，穆清伺候皇上衣，躺龙床时候咸平帝说话了“你道我为何叫你替朕念折子么？”

        穆清不解，静静听着。

        “你们刘家一心买卖上，朝堂是不沾一丝，我这一些时间都看着你，你本分，且聪明，朕这些年小心翼翼终是没个知心人，朕真是乏透了。”

        穆清侧头看见咸平帝两颊几根白发，心下也有些涟漪，这是皇上跟她说心里话？

        “皇上，臣妾，臣妾愿意当皇上知心人。”穆清静静说道，一则真是咸平帝此刻现了老态样子叫人心软，二则她心里清楚，这天下是皇上，后宫是皇上，只要她后宫生活一日，皇上就是永远依靠。

        然才觉得她找见了依靠穆清，几天后便知晓了个天大秘密，这个秘密让她一瞬间绝望极了，她知道了咸平帝已经不育，也就是说她是永远不能有个皇子了。

        这日，穆清因了晚些时候给皇上念折子念得有些晚，过了睡觉劲头，加之总是睡不惯那龙床，遂早早就醒了。

        朦胧间感觉皇上起身，兴许是以为她还睡着，皇上殿内说话虽小声但是没拘着她，穆清隐约听见太医院字眼，正自朦胧间就听见了那惊天大秘密，皇上每日早上空腹要吃一些汤药她原本是不知，今日恰是清丰来再请脉时辰，两人对话虽小声，但是清丰所问症状简直叫穆清魂儿都飞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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