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身份

“那不就结了。”他干脆利落地下总结陈词，“朕说过话，大抵还是作数。至于与群臣对抗，朕除了这个也没什么别爱好了。

        她一时无语。

        他半卧雪白芙蓉簟上，仿佛一只慵懒狮子，一只手撑着玉枕，是个十分舒服姿势。

        他朝她伸出手，“过来。”

        她慢慢挪到他身边，被他用力一拽，揽入怀中。

        “跟你打个商量。”他道，“如今事情闹成这样，复立你为后是不行了。不过你依然可以留朕身边。”

        她心猛地下沉。

        留他身边，以什么身份呢？

        这之前她便已经想清楚，太后不了，她处境堪忧，要想重登后位是没可能了。所以她今日这番行为，不过是希望先得一个妃妾身份，再做筹谋。

        可听他此刻语气，似乎并不打算给她多好位分。若只是个才人或者美人，她后面路就真漫长了。

        “朕封你做婕妤，好不好？”他声音温柔得如同清风拂面，“这位分虽不比你从前，但好歹是一宫主位，阖宫也无人敢轻视你。”

        她坐直了身子，低着头想了一会儿，竟真考虑。他默默地看着她，黑曜石一般眼眸里有着某种难言情绪。

        “好啊。”她抬起头，微微一笑，“以后我就当你婕妤。”

        这话失了尊卑礼数，她口气也太随便，仿佛答应不过是件微不足道小事。

        他看着她微笑脸，却忽然心中一痛。右手抚上她脸颊，他轻声道：“别这么笑。”让他看了难过。

        “陛下以为臣妾觉得委屈？”她道，“不，臣妾明白这已经是好结局了。臣妾没有委屈。相反，看到陛下这般为臣妾打算，臣妾很高兴。”

        他闻言眸色微动，“既然高兴，怎么又哭了？”

        她胡乱擦拭着脸上泪水，“喜极而泣，陛下没听过吗？”泪水流个不住，她索性抱住他肩膀，将脸埋到他怀中，“这样就很好了。真。我一点都不难过。虽然不再是表哥你妻子，但只要你心里有我，我便什么都不计较了。”

        他低头看向伏自己怀中女子，感觉到胸口处一阵濡湿，心忽然软得一塌糊涂。

        立她为婕妤，已是他如今能给她好位分，所以他原本并不觉得亏欠了她。可此刻看到她这个样子，他竟没来由地觉得愧疚。贬妻为妾，对任何一个女子来说都是莫大耻辱。虽然她有今日，归根结底是她之前犯了错，可……

        他手抚上她长发，轻嗅着她身上那股幽香，心中默默道：明明是你犯了错，可我竟会这般心疼你。

        六月初十，颐湘殿才人邢氏妊娠期满，戌时三刻开始阵痛。宫人前去大正宫请陛下，却被告知当天齐王入宫，陛下同其大醉一场之后，带着一众妃嫔去了太液池泛舟游玩。宫人扑了个空，再去毓秀殿、咸池殿、粹玉殿以及成安殿打听，竟都是人去楼空。

        陛下游一趟湖，竟把宫中仅有几个一宫主位都带上了！

        尹令仪与与邢才人同住吹宁宫，从她开始阵痛便来了颐湘殿，张罗一切。听了宫人回禀，她焦急道：“陛下和诸位娘娘都不，无人主事，这可如何是好！”

        有宫娥想了想，犹豫道：“不然，请长安殿顾娘子来看顾着？”

        尹令仪一愣，想了片刻，毅然道：“只好如此了。你们，去请顾娘子过来；你们，继续去太液池上寻陛下，务必要将他请过来！”

        宫人领了命令，各自去了。不过两盏茶时辰，顾云羡便带着宫人匆匆而来，甫一见面便道：“邢才人可好？”

        “尚好。”尹令仪道，“只是寻不到陛下，臣妾心中忧虑。”

        顾云羡略一思忖，“陛下兴许已上了蓬莱山了，你派人上山去看看，别一味太液池上寻。”

        蓬莱山是位于太液池中岛屿，面积宽广，上面修筑着十来座连绵宫殿，风景秀丽、气候凉爽，是宫人们夏日爱消暑圣地。

        尹令仪得了吩咐，立刻又遣了十来人去蓬莱山上寻。等她这边安排完，顾云羡已经入了产房，握住邢才人手，镇定冷静地跟她叮嘱一会儿生产时诸种事宜。

        正如顾云羡所料，皇帝当夜游湖，兴致高涨，索性命人将画舫划到了蓬莱山，带着一帮人上了仙岛，月色下吟诗作乐。

        等他们终于将陛下和诸位娘娘请到颐湘殿，邢才人已经顺利产下一个男孩。顾云羡抱着襁褓中小孩子，笑着凑到皇帝身边，笑道：“陛下您看，小皇子笑呢！”

        确实是笑。红彤彤、皱巴巴一个小婴儿，笑起来竟十分可爱，露出没长牙小嘴，让他看了忍不住微笑。

        “臣妾看小皇子跟陛下长得真像，一个模子刻出来一般。”姜充仪笑道。

        “像么？”皇帝挑眉。

        顾云羡笑意吟吟，“姜充仪说笑呢。才生下来小孩子，哪里看得出来长相？跟只小猴子一样。”

        皇帝听到她比喻，忍俊不禁。伸手她头上抚了抚，这才发觉汗水竟将她发丝都打湿了。他怜惜道：“今夜辛苦你了。”

        顾云羡抱着孩子，微微低头，“这是臣妾本分，不敢谈辛苦。”

        适才被她不露痕迹堵了一通姜充仪冷冷地看着她，心中不屑冷哼。

        三日后，陛下朝堂上宣布，废后顾氏乃其结发之妻，情谊深厚。从前顾氏犯下大错，已按宫规惩处，如今其业已改过，并先后两次相救邢氏腹中之子，当属有功。本欲遵太后遗命，复立为后，然考虑到诸卿之请，改立婕妤。

        洋洋洒洒说完之后，再淡定地补充，“诸位要是不答应，那咱们就来聊聊复立细节问题吧。”

        这话一出，那些原本摩拳擦掌、准备大展身手官员，也都缩了回去。没人跳出来对陛下说以妻为妾是如何不合礼法，毕竟当今陛下做过不合礼法事情多了去了，不差这么一件。你若逼得紧了，搞不好他真不管不顾地复立皇后了。

        所以说，人惫懒到一种程度，也就无敌了。

        群臣本就没指望这么闹一遭能真把顾云羡给弄死，让她不见天日也就差不多了。如今这结果虽有些不人意，但好歹是阻止了她复立。所以哪怕心中觉得婕妤位分给得太高，也只能认了。

        毕竟，谁让她刚运气奇佳地抓到个机会，陛下和诸位主位宫嫔都不时，全程照应了邢才人生产？这样功劳，他们也无法忽视。

        顾云羡立长安殿内，仔仔细细地打量这个她住了小半年地方。

        她知道，用不了多久，她就会搬离这里。长乐宫自此以后，会长久地空置下去，直到下一任太后出现。

        她不会有多少机会再来旧地重游。

        这个收容了她这段动荡时光地方，终究会远离她之后生命。

        等待着她，是残酷风雨。

        她想起那一日，皇帝微笑着跟她说：“过几天便是邢才人生产之期，到时候朕会带着竹央、月娘她们去蓬莱山玩，正好给你个表现机会。”

        她惊讶道：“为何？”

        他挑眉，“朕还当云娘你很聪明呢！你想啊，要让那些朝臣同意封你为婕妤，不得找个由头么？后宫无人，你挺身而出、照拂生产嫔妃，这个理由再合适不过。”

        她有些呆，“陛下，您信任臣妾？”

        他看着她，认真地思索了片刻，才一脸郑重道：“还行，挺信任。”

        这、这样口气……

        见顾云羡表情呆愣，他轻轻一笑，她额头弹了一下，转身离去，留她原地满心复杂。

        八月初一，皇帝正式降旨，册废后顾氏为从三品婕妤，赐居太寅宫含章殿，为一宫主位。

        同一日，晋才人邢氏为正四品婉仪，嘉其诞下皇裔之功。

        随着废后重受封，永嘉年间后宫格局也正式翻开了一页，之后无数争斗都从这里开始。

        伴随着鲜血和杀戮。

        作者有话要说：

        嗯~

        这文要入v了，时间是7月3号，也就是本周三。入v当天会有三。

        其实熟悉*一点菇凉大概能看出来，这文前阵子就该v了……不过因为阿笙期末考试，码字时间太少，不想入了v反而断，想等到有时间了再说，所以一直拖着没v。本来还以为会把顺v文拖成倒v，幸好后没有！

        希望入v之后，一直陪着我姑娘还能继续留下来……阿笙谢过……

        v了之后会量保证日，暑假会力求加，实有事不能也会请假，请大家放心！阿笙坑品很好哒！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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