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九、妮子走了

织娘娘咯咯一笑：“这都是屁话。妹妹，你想到公孙鞅的身边，重泉人那个不晓得？你家里那个人不晓得？你的那个爹，一有空就跟乡亲们说你是国母的命，是贵人的命。还是说走就是贵人，一定会来接你当贵妇人的。我不来接，他才会急死呢？走吧！”

        织娘娘越着急，妮子越不慌。她揪着衣角，低着头站在那里，看着她自己的脚尖，在地下画圈圈，嘴里喃喃自语着：“我就这么走了，好像不好的哦？搞得就像我着急上杆子的往栎阳跑，把个生我养我的重泉，看得连针尖都不如。你一来我就跑，那街里街坊的会埋汰我的？姐姐！你万一着急就先走吧？我过几天自己去。”

        织娘娘一听，暴脾气就来了，柳眉一竖、风眼一瞪：“妮子！你跟我少来这些？你当我不晓得？你这就是拿腔拿调的抬高自己身价，生怕就这么去了栎阳，被人不当人，是不是？我告诉你，不会。你一进门就和一样，当大上造府的女主人，管好府上的内务。我是一个喜欢在外面跑的人，还有一大堆麻桑事物和十几万人要管，根本就没有时间管家务；所以，你去了我就放心了，公孙鞅就有着落了。还有，公孙鞅是飘忽不定的人。他这次是去了咸阳，我才来重泉的，要是他回来了，看不到我的人，就会着急；所以我不能在外面多待。你看现在天还早着呢，难道我们就坐在这里等两个时辰后进辅食？”

        妮子一听织娘娘说公孙鞅随时会回栎阳，要是回栎阳后看不到家里人就会着急，于是就有点替公孙鞅耽心起来。她想了想，说道：“那好吧，但你要跟我爹和娘说清楚，他们不同意，那我还是走不了的。”

        织娘娘瞪了妮子一眼，身子一转就下楼去了。她一到楼下，就直接说道：“辅亭长，辅夫人！我这次来，就是代替大上造来接妮子到栎阳享福去的。去了就是当家的贵妇，主持大上造府所有的家务。我已经跟妮子谈好了。妮子说，只要你们没有意见，她现在就走。”

        辅亭长是什么人？是一心想这妮子成为贵妇的人。现在机会来了，还能松手，他巴不得妮子想就走。妮子早当一天贵妇人，他就早一天的风光。他跟街里街坊念叨妮子的贵妇人事，已经念叨了九年了，嘴皮早就说起茧来，而街里街坊的也听得耳朵起了茧。他就不好意思了，这次天上掉下白馍馍来，他还不捡起吃得，所以一听织娘娘的话，就忙不迭的点头说道：“好，好，好！你能来接妮子，真是我们辅家的天大喜事啊！你们走，你们走，你们现在就走！”

        妮子的妈一听泪水就流了出来，抽抽噎噎的，用这衣襟擦着眼睛水，刚要说什么，就被辅亭长拦住：“你个死婆子的，还不快去帮妮子收拾东西！我们怎么能让贵人在这里久等？”

        妮子的妈一想也是，就哭兮兮的拉着妮子上楼去收拾东西去了。其实也没有什么东西收拾的，妮子就带上了自己的念想：那把公孙鞅九年前留下的火镰，还有哪年公孙鞅给她擦过身子的一块绸布。她用一块红布将这些东西和自己日用的东西包在一起，就和妈下来楼。

        妮子的车队一处院子，来到街上，就被街里街坊们团团围住。众人七嘴八舌的夸赞这妮子苦尽甘来，是个有福之人，都对老辅家羡慕不已。辅亭长当然洋洋得意，亲自赶着织娘娘那辆两马拉华盖车。他的两个儿子，也得意洋洋的一人牵着一匹马的笼头，在十几辆车的护卫下，得得的走在石板铺就的街道上。妮子和织娘娘坐在华盖车上，不舍的看着熟悉不过的街道，熟悉不过的街坊，泪水就止不住的哗哗哗地流了下来。

        解放门一看妮子哭了，就一下子都念起妮子的好来，其中一个高声喊道：“街坊们！妮子这一走，说不定啥时才能回来，我们就很难听到妮子的歌声了。是不是要妮子给我们唱一个，留个念想啊？”

        他这喊，马上就引起了街坊们的响应。一街的人都大声喊了起来：“妮子，唱一个！”

        在如潮的喊声中，妮子专出车厢，走到车前的车辕板上，看着街坊们，扬起嗓子就唱了起来：“蓝盈莹的天上吔——，那个白云云飘！

        一飘就飘到了——妹妹的脑壳上——，

        白云云拉着吔——小妹妹的手哟——，

        你这一走那个——就难回到家里头——，

        听不到妹妹哟——你的那个歌儿哟——，

        我心里慌慌的怪发愁，

        你再唱支歌儿——，

        我才能放你走——！

        妹妹看着白云云吔，揪着吔小嘴嘴儿唱：

        唱一支山歌来——，谢白云云的好心肠——！

        小妹妹我去找郎，找到我郎心儿畅，

        我会带着我的郎，回到家乡把歌儿唱！

        一唱家乡养育了我，谢谢亲人与街坊！

        二唱家乡教会了我，做人做事要周详。

        三唱家乡我不会忘，一点一滴记心上！

        小妹妹我走了，走到哪里都不忘，

        这里就是我的家，有爹、有娘，有街坊！”

        妮子的歌儿是那么的动听！妮子的歌声是那么的深情！妮子站在华盖车上，一边唱一边流着泪，一边看着越来越多的街里街坊，不时的挥挥手，回应这街里街坊的呼喊。织娘娘看着众多的人群，紧跟着车队，簇拥着妮子，一步不拉的送着妮子走过一条有一条街道，直到重泉的城外，那五里的长亭后，才依依不舍的停下，在辅亭长和他两个儿子的劝说下，放妮子的车队走了。妮子的长长车队，越走越远，直到走进了天尽头看不见了，那妮子的歌声，似乎还随着那天上的白云云飘来，让街里街坊们，驻足凝听。

        妮子走了。被辅亭长念叨了九年，终于被鞅贵人的贵妇人织娘娘接走了。这可是重泉出的第一个贵人啊？一时间，辅家在重泉的地位，呼啦啦的往上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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