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9章

程小昱觉得，他现在已经足够坚强了，至少关于‘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怎么会这么大’这个命题，他已经可以淡然接受了。所以他拿着那个录音笔，语调清晰的把那份资料从头到尾的读了一遍，保证是标准的帝都星口音，抑扬顿挫，说不定可以去参加校园广播主持人的评选啥的……

        李维斯拿着一支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偶尔还深思几秒钟。用了差不多有一个小时的时间，程小昱才嗓音沙哑的将资料通读完毕。他有些期待的问李维斯：“多久能弄出来你说的拼写工具？”

        李维斯无意识的叼着笔头，回道：“很快的，别着急。”

        等榨干了程小昱的最后一分剩余价值，李维斯就不再搭理他了，和于鸿两个人头碰着头叽叽咕咕的不知道在讨论啥，被彻底忽略了的程小昱和辜睿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觉得无聊的要死，最后两人使了个眼色，悄悄地离开了。

        现在已经是九月下旬，才刚刚下过一场雨，天气没有前些天那般燥热了，附近的小区绿化做得相当不错，漫步在林荫路上，有凉风习习吹过，程小昱抬头，看着那些从层层叠叠的枝叶间隙漏出来的光斑，慢慢的，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有一种只有在春暖花开的盛世年华中，才会有的融融惬意。

        他此时才恍然间意识到，自从爷爷死后，他从那个偏僻的、不甚富裕的山村里面出来，虽然屡逢奇遇，日子过得比以前富足又精彩了不知道多少倍，可原来每天都能感受到的惬意，却再也未见过了。

        一时间，他竟有些茫然起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过得这么苦逼……他都进城两个月了，结果去过的地方只有他爹程富裕的家里、他自己的房子、学校。这个城市对他来说仍然是陌生的，以至于若有人问他对这个城市的印象，他只能是茫然以对……本来成天闷在家里，为生存的问题担忧，他还没有这样直观的感受，然而今天出来散散步，看着城市里陌生的人群，他终于有了一种过客般的寂寥。

        好吧，一个十三岁的小屁孩，说寂寥什么的，纯粹就是无病□□。

        他侧头看了看辜睿漂亮的侧脸，心中萌发出了一个冲动！

        “我们去玩吧！”

        辜睿讶异的挑了挑眉，“……去哪儿玩？玩什么？”

        嗯，和程小昱一样苦逼，或者说是比程小昱要更加苦逼——过去的十三年辜睿大部分时间都在青山精神病院度过，极其偶尔才出来一次，也绝对没什么‘玩’的概念，充其量就是在街上走走，看看人群什么的。以至于程小昱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他的表情简直可以称得上是茫然了。

        程小昱心脏怦怦跳着，他突然地快乐起来，根本无法自抑！他拉着辜睿，像只兔子一样的奔跑起来！两个人因为出色的外貌，本来就极为引人注意，不管男女老少，都要多看他们几眼，结果他们这样飞奔起来，不知道多少人顿住了脚步，然后看着两个人的身影情不自禁的报以微笑，惊艳也好，羡慕也好，目送着他们消失在街道尽头。

        他们穿过了几条街道，其中有正在跳广场舞的大妈，下棋的老人，散步的情侣，纳凉的夫妻……这两个人就像一阵风吹过，他们的快乐也感染了那些人，这样美好的情绪，浮动于暗香漂流的夏末，两个出色的发光的美少年，给见到他们的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程小昱却不在意这一点，他兴冲冲的拉着辜睿，没有叫辜家的司机接送，两个人打了个车，去了本市最有名的水上主题公园，买了票进去，坐着皮筏艇玩漂流、划着独木舟去湖心采莲、参观瑰丽缤纷的水族馆……虽然与家乡的小河不同，可作为一个捣蛋鬼，来到这样的地方，程小昱简直就像鱼儿跳进了水池，整个人都活过来了！他大声尖叫着，拉着辜睿一路玩过去！对任何敢于挑衅他的‘敌人’直接碾压！不过因为挑衅他们的人太多了，有几次他被围攻的失了手，落进水里，成了落汤鸡，可依旧笑得灿烂无比！

        辜睿一开始有点手忙脚乱，他绷着一股劲儿，根本放不开。但慢慢的，在程小昱的不断作死下，挑衅别人也被别人挑衅，两个人都湿透了，连头发都在滴着水，真是什么形象都没有了……好气又好笑，辜睿也不再忍了，有的时候是两个人并肩作战，和其他游客对抗，有的时候却是同室操戈，两个人不知怎么的就窝里反了，这个时候一般都是程小昱先挑起来的，结果就是辜睿轻轻松松的将他镇压，然后程小昱再毫无节操的讨饶……

        他们俩显然没有意识到，普通人的湿身算是狼狈，美少年们的*却是秀色可餐……今天选择过来水上主题公园的人有眼福了！这也是他们‘敌人’那么多的最根本原因。由此可见，在特定的情况下，没有人不是颜控……

        他们中午吃了许多特色小吃，还你争我夺的吃了几个冰激凌雪球，补了补血之后就继续疯玩，直到太阳就快落山，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主题公园，带着快乐的余韵，回去接那两个研究狂回家。

        也是这个时候，他们才想起来，根本没有给那两个家伙准备午饭……程小昱觉得，他敢打赌！那两个人肯定还饿着肚子呢！怀着一点点的愧疚，作为补偿，他们买了不少好吃的，相信有了这些，肯定能将他们安抚好。

        结果等回去之后，那两个家伙连他们的脚步声都没听到，犹自一人霸占着一个不知道做什么的精密仪器，嘴里各种念念有词，程小昱拿着敞开了口的食品纸袋子，冲着他们俩扇香味儿，好半晌才有人空茫茫的看了他一眼，看表情，显然他们俩也饿了，生理反应控制不住，几乎要流出口水来。但他们俩的心神还沉浸在别处，收不回来，所以就呈现出一种‘短路’了的状态，很可能都没看出来程小昱到底是个啥……

        程小昱：“……”

        他觉得，他现在终于了解到，天才和普通人更深层次的差别是什么了。

        这样夸张的专注力……让他看的简直都羞愧了好吗！

        折腾了好久，才将这俩人的魂儿叫回来。他们俩回魂会儿之后，反倒是终于感觉到饿了，捧着香气袭人的食物一通狂吃，等顶过那阵饿劲儿之后，才一边细嚼慢咽，一边嘟嘟囔囔的挑刺儿，这个说食物不好吃，那个说有一种怪味道，反正一堆的毛病。

        就这点来说，程小昱和辜睿挺理解他们的，因为他们俩是这两个人的加强版——就像是喝惯了真正无污染的山泉水的人，突然去喝城市里用漂□□净化了的自来水一样，渴得要死的时候还能闭着眼往下咽，可闲着没事儿的时候，喝这东西就纯粹是煎熬了……程小昱做的饭，这俩人才吃了多久？而且受限于学校的条件，做出来的东西也都是简化版。程小昱和辜睿可是吃了好久的真.绿色.纯净.无污染.无添加的美食的，那舌头锻炼的比他们俩新丁敏感多了！

        今天出去玩，玩high了的时候，吃什么东西就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种气氛，和身边陪着一起吃的人。程小昱很好脾气的听着这俩人抱怨，他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心理暗搓搓的想着，你们还是尽早认命吧！这才到哪儿呢？以前让你们俩沾光吃自己亲手做的，那时因为大家好歹一个宿舍的，根本躲不开。等你们开始专心科研，就基本再也没机会品尝了。

        当然，为了这两个宝贝的身体健康，他们会为他们定制科学的营养食谱的——但所有人都知道，所谓的营养食谱，那就真的只是‘营养’了，至于美不美味……咳咳，就别要求的那么苛刻了。

        所以程小昱听着他们的抱怨，心中还乐呵呵的为他们俩点了一排的蜡，你们只知道今天的饭难吃，殊不知，这只是开启未来生活的一个小小的序幕罢了……

        等吃完了饭，他们就围成一圈坐下，准备开一个小小的碰头会。

        主要的讨论方向，就是他们如何兼顾学业的问题。

        对李维斯和于鸿两个高智商的非人类来说，去学校根本就是在浪费时间。初中那点东西，还用学吗？至于为什么去上学，李维斯是被无良家长逼得，于鸿则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他拿了学校的大笔奖学金，这些钱足以支撑他的学业和生活，让他不必浪费大量时间在谋生上。而且学校的图书馆里，有大量的免费图书可以看，再加上清净单纯的环境，还有什么可说的吗？当然要答应入学啦！

        总之，这四个人能遇上，也算得上是天大的缘分了……真是阴错阳差赶一块儿了才有今天这样的局面啊！

        所以，对所谓的校园生活，这俩人都没多少留恋，会议刚进行到一半，他们就表态说，只要能够搞定学校，他们就或退学或休学，然后加入这个新成立的实验室，大家一起为了地球的美好明天而奋斗！

        在会议的后半段，李维斯举手提出了几个迫在眉睫的问题。

        首先，人手不够。先不说他们的课题有多大了，只说这么大的实验室，这么完备的仪器设备，结果只有两个未成年在搞？就算他们再狂妄，也不可能办到！所以务必要增加人手。

        其次，因为资料来源问题无法说清，出于保密的原则，无论是招研究员，还是招助手，都必须要找信得过的人。当然，信得过只是必要条件，绝不是充分条件。招来的人必须要有能力，有创造力，然后还要有饱满的热情！在这一点上，李维斯已经有了一些解决腹案，这个稍后再提。

        再次，想要做救世主，一个实验室只是最基本的，但光有实验室，是无法即刻转化成事实生产力的。终归揭底，制造业才是国民基础，不然他们已经试验完成了某个成果，结果空拿着一张完善的图纸，却做不出来，岂不是照样要抓瞎？所以，有鉴于此，一个高精尖的、真正可靠的‘加工厂’也要构建起来。

        最后，他们要做的是救世主，而不是被人摘桃子的苦逼娃或者干脆是阴谋叵测的大反派。做出来成果，如果没有实力保住的话，好点的情况，就是会被人摘了桃子，然后将他们这些‘幕后功臣’撇到一边。还有更惨的情况，就是在官方和财团——更甚者是国家博弈中，成为一团可怜的炮灰。所以，如果他们无法保证这一点的话，干脆就将资料匿名交给国家机构算了，省的费力不讨好。

        四个问题依次排列下来，都很简单，但是却是绕不过去的。在场的都是聪明人，虚话假话瞒不过去，想来这几个问题再提出来之前，李维斯应该已经早就和于鸿商量过了，现在两个人都是眼巴巴的看着……辜睿，等待他的最终答复。

        程小昱发现在这样重要的时刻，自己竟然被这三个混蛋集体无视了！是可忍孰不可忍！他才是发起人好不好！有这样过河拆桥的吗？！

        但人家就真的过河拆桥了……全当程小昱是专业打酱油的，简直一点存在感都没有了！

        程小昱：“……”我忍！

        然后，辜睿三言两语的解决了所有的问题。

        第一个问题，人手不够，那就补，补到够为止。

        第二个问题，他们俩有什么提议，尽可以畅所欲言，大家不必有太多忌讳。

        第三个问题，后期的制造加工厂是肯定会有的，而且绝对配得上实验室的档次，他们尽可以放心。

        第四个问题，他姓辜，就是辜家的那个辜。顺便，他还拿出了一个看起来很神秘的巴掌大证件本，封皮上一个字都没有，只有一个烫金色的国徽——仔细看的话，那国徽可不是用金粉印上去的，而是用真正的金线压上去的，金线很细，弄出来的效果有一种十分低调的奢华感，一看就高大上极了。

        程小昱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东西，他心里猫爪也似的，特别想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证件。但他还是忍住了，反正等单独的时候，他想看多久都行，这会儿就不必给辜睿拆台了。就专心留意着那两个人的面部表情。

        只见他们俩翻看了几秒钟之后，嘴巴就慢慢地张成了o型，其中李维斯因为家学渊源，对这张证件的含金量更是明白得很，所以他才受到了更大的震撼。他失声道：“这是真的？！”

        辜睿淡淡的点了点头。

        李维斯果断的将证件合上，递还给辜睿，他此时已经再也没有对这个项目的迟疑了，郑重的点了点头，“那好，我没有问题了，从今天开始，我正式加入咱们的实验室！保证不会泄露任何秘密，学校休学的时，就麻烦你了。”

        于鸿也跟着说了同样的话，也拜托辜睿帮他办理休学手续。

        辜睿当然都答应了下来，这都是小事，大概就是一句话的事。唯一有些为难的，就是程小昱肯不肯一起休学，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去普通的学校学习，根本就是浪费时间，如果想要一纸文凭的话，到时候过去考试就行了，根本不必绑在那里，不得自由。

        他觉得这个可以稍后再说，好好和程小昱分析一下，他应该会知道什么样的选择更好的。

        大方向的事情搞定之后，接下来要谈的就是细节问题了。

        比如，李维斯那会儿说的，关于招人问题，他有一些自己的见解。

        辜睿示意李维斯详细的说说。

        他们如今已经算是站在一条船上了，有些话自然就可以开诚布公。李维斯也不矫情，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他说：“一些真正的大拿，要么在国家科技园里，要么就被一些财团捷足先登，早早的供养起来，挖这些人的墙角，很不现实。至于那些次一等的所谓专家，相当一部分都是名不副实，尤其是一些高校里的教授、导师，许多人都被腐蚀了，天天巴望着多争取一些研究经费，勾心斗角，与其说是科学家，不如说是政治家了。偶尔有一些有真材实料的，依然还是那句话，凭辜睿的档次，在不透露秘密的情况下，那些人不会被他招缆的，到时候难道要用钱砸吗？”

        李维斯说完这一点之后，话锋一转，说道：“鉴于我们要做的是一种开拓性的事业，此时，也许经验并不是必要的，反而过多的经验没准儿还会造成阻碍。所以，他们目前最需要的并不是那些‘权威’，而是一些真正有开拓性，可以接受一些‘新鲜观念’，且尚未崭露头角的‘天才’！”

        说到这里，李维斯非常臭屁的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于鸿，说道：“嗯，就像是我和于鸿这样的，天才。”

        说起来，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李维斯和于鸿就开始‘如胶似漆’起来——他们之间的如胶似漆，还和程小昱与辜睿之间的截然不同。他们俩经常性的争论，激烈的好像随时会打起来，嘴里冒出来的各种词汇正常人根本听不懂！他们俩却吵得津津有味，然后等吵完，就又肩并肩头挨头的唧唧咕咕起来了。

        目睹了无数次这样的场面，程小昱从一开始的满头黑线，已经飞速进化为波澜不惊了。没办法，也许这就是‘天才’之间独特的相处方式吧……

        所以像是现在，李维斯在臭屁的时候，竟然还不忘将于鸿拉上一起炫，这伟大的友谊，简直把程小昱感动的快要‘哭’了！

        他忍不住插言道：“怎么？你认识很多像你们俩一样的天才？”莫非天才这样不值钱，就像大白菜？

        反正程小昱觉得，像是他们一样的‘非人类’肯定不会有很多，至少他活了这么大，也只遇到了这么两个——话又说回来，如果身边充斥着这样的非人类，哪怕程小昱还是那个心宽体胖的胖子，他也肯定会被逼成一个心思敏感的小变.态，太容易打击人的自信心了啊！

        所以程小昱问这句话时，脸上情不自禁地就带上了点嘲讽的情绪。

        哪知道李维斯却理所当然一般的点了点头：“虽然不算多，但填充这个实验室，却绝对够用的。”

        程小昱暗暗决定，等实验室开了张，他能不踏进一步，就绝不踏进一步！光靠想的就能体会到那种氛围了！这些非人类没准儿脑袋上面都顶着一根天线，平时交流都不用语言，滴滴滴滴几声，就什么都齐活了。混迹在这些人中间，心灵稍微脆弱点，就甚至会开始怀疑人生了……

        他又嘴贱的问了一句：“你从哪儿认识的这么多‘天才’啊？我怎么活这么大除了你们俩就没见过别的？”

        李维斯嘲讽脸的回了一句，“你听过一句话吧？就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程小昱一脸苦逼的坐在那儿充哑巴去了，他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再说话的好。

        李维斯嘲讽完程小昱，就转而正经的和辜睿探讨起来。

        他说了一个对程小昱来说很新鲜的观点：“那些天才儿童，天才少年，分布的比例最大的地方，应该就是精神病院了。”

        辜睿若有所思。

        程小昱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心里吐槽道：如果你知道辜睿也是精神病院儿童，会不会吓得下巴脱臼？

        李维斯却继续说道：“天才和疯子，往往只有一线之隔。一些天生就极为聪明的家伙，在外在表现上，有些就是自闭症，有些就是狂躁症，或者精神分裂，什么样的都有。而这些人并不是个个都那么好运，出生在一个足够开明，足够博学，足够有爱，也足够富裕的家庭里面的。一些家长在孩子很小的时候，就将他们干脆的遗弃，或者送进精神病院，然后他们就能解脱了。”

        说到这里，李维斯脸上的表情变得似笑非笑，显然，这些话勾起了他某些不好的回忆，顿了一小会儿，他才回过神来，说了句抱歉，这才接着往下说。

        这次，他就比较干脆利落了：“总之，我认识很多这样‘非主流’的天才，他们年纪都不算大，最大的一个也没有超过二十岁，最小的一个今年甚至才五六岁，但我想你保证，只要稍微多一点耐心，给他们一点时间，他们就能做的比谁都好！最重要的是，他们绝对可以帮我们保守秘密……”

        地球的崛起，这样正常人一听就觉得他们是在犯神经病的论题，估计只有交给一群真正的神经病，才会相得益彰，彼此不用嫌弃对方吧？

        李维斯用期待的目光看着辜睿。

        而辜睿怎么说？他当然就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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