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两点十七，车行驶在清静的马路上，连星慈困得眼睛发酸，但他还算有良心，没让谢易安一个人孤单地开车。

        少年犹豫两秒，还是问了：“哎，你……去看过叔叔了吗？”

        谢易安大概没料到他会问这个，毕竟身边的人都挺避讳的，短暂地愣了一下，回：“看过了，精神还不错。”

        “你妈妈有说什么？要是有需要帮忙的，你尽管开口。”

        “开年就会判下来。”谢易安回头看了他一眼，“没什么要帮的，这事掺合的人越少越好。”

        连星慈闻言不由沉默，好半天才嗯了声。

        车安静地转向进入云台丽景，谢家小别墅没有半点灯光，整栋房子都陷入黑暗中，直到感应门自动打开，车没进地库，熄火停在院子里。

        那一刻，连星慈突然舍不得走，因为他觉得，放谢易安独自回家的行为好像有些残忍。

        “你看，下雪了。”后者突然开口。

        少年抬头一看，路灯的光照范围内，细细的雪花随风飘进这一笼温柔里。

        这是新年的第一场雪。

        连星慈呼吸一窒，几乎在瞬间想到小说里的那句话：【这是今年冬天地第一场雪，他们在无人经过的巷道里拥抱、接吻】

        耳边一热，紧接着，热意点点落到他的下颌，脸颊，是谢易安的指腹在作怪。

        那只手稍稍用力，迫使连星慈转头看向车内另一人。

        这个比自己大三岁，性格不同，但性别相同的男生，他靠过来，主动缩短两人的距离。

        嘴唇微痒，带着凉意，少年眼皮子一跳，不慌不忙地撇过头，“你做什么？”

        谢易安不答反问：“连星慈，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此时此刻，该宣判他的人，安静地后退至车副驾坐好，半晌，轻声地，再次反问：“我该知道什么？”

        连星慈控制着逐渐慌乱的心跳，最后听见自己无比冷静，甚至有些残忍地说：“我该知道什么？”

        夜色深，雪花细密，少年小心翼翼地重新看过去，谢易安已经知道自己好像被拒绝，可看他表情好像不是很难过。

        他可能，也没那么喜欢我。连星慈想。

        一开始的不忍变成了可笑的存在，他没能在车上继续坐下去。

        连星慈站在车门外，走之前犹豫再三，还是说了句：“新年快乐，新的一年，要健健康康，越来越好。”

        车里的人沉默坐立，半晌，很听话地回：“知道了。”

        ——

        寒假转眼过去，连星慈的企鹅号开始频繁跳动起来。

        他最近总坐在书桌前发呆，今天也一样。

        手操作着鼠标将聊天框点出来，却好半天读不进去对方到底发了什么。

        直到手机铃响，韩彬在电话那头问：“干嘛呢？怎么不回消息？”

        “有事？”少年回神，看清电脑屏幕上一连串的消息。

        【作业做完了吗？】

        【我们在缤纷广场的肯德基，哥，快来救人】

        【学霸，求求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我这儿有超哥的化学和生物】

        【众筹语文】

        【众筹物理45-79页】

        “喂？听到我说话了吗？”韩彬提高声音，“靠，这都快儿三点了，你不会还在睡觉吧？”

        “没，你们等会儿，我马上过来。”

        “好，想吃什么，我请客。”

        “不用。”连星慈下意识回，话一出口又犹豫，“来杯热牛奶。”

        作业的问题解决，那帮人瞬间放松，群里又活跃起来。

        【刚才学霸说什么？要喝热牛奶？】

        【靠，这是反差萌吧？】

        【你当着他面说去】

        【我害羞～】

        缤纷广场的肯德基是一中学生的聚集地之一，虽然可以外卖，但每月18号都会有学生逃课去排队抢买一送一。

        连星慈打车过去的时候，除了自己班的人，店里还有好几桌一中学生。

        韩彬老远就朝他招手，走近了，将牛奶捧到他面前，“哥，您上坐，您请喝奶。”

        连星慈没什么表情，淡淡说了句滚。

        旁边同班两女孩儿捂着嘴偷笑两声，将作业往旁边挪了挪。

        如果是往常，他一般放下东西就会走人，但这会儿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回家，连星慈拉开凳子，坐在窗户边玩手机，自带纪律委员的气势。

        好半天，韩彬才反应过来，笑骂一句，看着几个不争气的，“你们就是来抄作业的，能不能别拿出一副要考清华的气势？”

        长头发、白毛衣的女孩儿叫严羽，她看了眼连星慈，笑说：“我们这是尊重星慈的劳动成果，不懂别乱说。”

        “就是，学霸的墨宝，”坐对面的许应墨，也就是穿格子衬衫的男生反应过来，跟着说了两句骚话，“我们不得边抄，边欣赏欣赏？”

        连星慈不爱社交，不代表不会，话都递到嘴边来，再不接就是下人面子。

        他点点桌子，冲韩彬说道：“你以前抄我作业，不都先叫三声爸爸？现在是翅膀硬了。”

        说着，连星慈站起来，“我再去买点吃的，你们有想吃的吗？”

        韩彬闻言一顿，“行，拿人手软，吃人嘴短，且容你放肆一回。”

        他闲着没事，站在收银台边等着吃的做好，再端回座位，期间路过两桌一中的，好几个人的眼神奇怪地落在自己身上。

        连星慈坐下时，不由怼了怼韩彬，“有人在看我。”

        后者不耐烦，“我能不知道？瞎炫耀什么？”

        “……”

        连星慈没再问，只是偶尔抬头依旧能和对方视线相接，而这种奇怪的感觉，终于在开学第一周以后得到了验证。

        ————

        那天是周一，连星慈和往常一样，到校时间不早不晚，刚好能趁着早自习剩下的时间发愣醒神。

        同桌一年半，韩彬知道他的习惯，如果没有意外，连星慈通常会闷到第二节课才会完全清醒，和旁边的人讲话。

        但他踩点到的时候，连星慈周围围了一圈人。

        “这是怎么了？”

        被围在中间的连星慈手里拿着一只手机，韩彬凑过去，“看什么呢？”

        孟书回：“就之前寒假的时候，严羽不是在群里分享过校墙投稿吗，那个拿星慈为原型写小说的，后续来了……”

        发贴的人直接放了十八张图，将拿到的原稿，一字一句打成电子版截图传到网上。

        “这个是我存下来的，尺度太大，原帖已经没了。”

        有人看文起哄，“一夜七次，学霸你行不行啊？”

        “怀疑什么都不能怀疑高中生的硬度，你懂不懂？”许应墨帮腔。

        连星慈表情不变，对那人说：“我也没试过，要不然你让我试试？”

        血气方刚的年级，说起话来不遮掩，几个脸皮薄的女生听着不由脸红，不过连星慈对小说的内容不是很感兴趣，他将手机还回去。

        “等等，你看看最后一张。”手机的主人是个女孩儿，她主动往后翻，第十八张。

        所有人伸长脖子一看，竟然是个穿着一中校服的背面照，中长发，的女孩儿？

        “女的？”

        “这不是很明显吗？”严羽说道，“这小说写的还挺细腻的哈？”

        这话引来一圈人起哄，“看来你很懂嘛。”

        她有些不好意思，看了眼连星慈忙转移话题，说：“这个发帖人好像知道谁是作者？”

        帖子正文明晃晃写着：找到你了，大作家。

        光看照片的背影，一眼就能从班里找出五六个相似的。

        以至于帖子内容传开以后引起不少学生关注，尤其是连星慈周围，他都能感觉到这群人的亢奋。

        与其说像大戏即将开场，不过猛兽即将下场厮杀的紧张感来得贴切。

        天气焖热，中午时太阳还称得上毒辣，可午休以后天就暗下来，像是酝酿着一场暴雨。

        他没骑车，自打过年后，谢易安就没怎么出现，这会儿开学，更不会来接自己。

        好在陈姨提前在他包里放了伞。

        放学后，连星慈径直往校门口的车站走，从这儿往云台丽景会经过四五站的时间，少年无意识望着窗外发呆，听到报站提醒下意识走下车，然后看着眼前景象一愣。

        他下错了站。

        好在只提前了一站的距离，走回去多花十分钟，空气中灰尘的味道比刚才明显，鼻尖一凉，落雨了。

        连星慈将雨伞撑开，跳下站台往前走，对面不时经过路人，而奇异的，身后一双脚步声和他的重合。

        少年想都没想，毫不犹豫地回头，带着自己都不太清楚的期待，但在看清身后跟着的只是同班同学时，表情一顿，点了点头，尽量自然地转身继续往前走，

        刚迈出第一步——

        “星慈。”女孩儿开口叫住他，班里一开始叫他星慈的人不多，后来大家都被带动，亲近不亲近的都会这么叫。

        “有事吗？”他再次停下。

        “对不起，”林月艰难开口，积累的勇气在这一刻悄然流失，她压低声音，“其实……那本书，是我写的。”

        连星慈维持了一天的淡定终于出现一道不明显的裂隙，他诧异问：“为什么？”

        林月的脸已经完全红了，她看着脚尖，“只，只是突发奇想，我没有要传出去的意思……”

        连星慈更诧异：“突发奇想？”

        “我喜欢写小说，”林月艰难地开口，“但是每到写感情戏就会很奇怪，所以我朋友建议我写点不一样的……”

        她解释自己一开始也只是练手，知道这本小说存在的人也只有她最好的朋友。

        “所以，是你朋友传出去的？”

        “不，不是。”她摇头，说着说着，眼睛也红了，“我也不知道是谁，因为我妈妈帮我收拾房间，我怕被她发现，就带到学校来，结果等吃完午饭，笔记本就不见了。”

        说着，她翻出相关的帖子，原图已经被和谐，底下热一评论还在：妹子老司机？比电影还刺激！

        连星慈安慰她：“这不是充分说明，你写得好吗？”

        “可是，如果大家都知道我是谁，我要怎么办？”

        “你问我有什么用？”雨渐大，少年将伞倾向她，“当初写的时候，你没想过这么一天？”

        “想过，”林月犹豫，明明是温柔可爱的模样，说起话来却带着一股中二的味道，“可是艺术是没有界限的，我的梦想是为了成为一名文字工作者，我不能被情爱边界困住，更不能被现实打败。”

        连星慈皱眉，“如果是我，我会主动去找那个传播小说的人，他的举动侵权了，你是受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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