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到了一幢花园洋房前，夏桑等在外面。出来一个小女孩，说是初中生，看起来像小学生一样瘦瘦小小的，一幅营养不良的样子。

        “姜华哥哥，这是你的女朋友吗？”夏桑发现，这小姑娘眼珠子咕噜噜地转，一看就是个鬼灵精，她这一问，倒让夏桑不好意思了。

        “小屁孩别瞎打听啊，今天就让你好好玩一天，以后就不要提各种幺蛾子要求了懂不懂。”姜华略有点严肃地说。这家伙居然没否认是女朋友，这是什么意思啊，夏桑心里七上八下的，有点欣喜有点担忧。

        所幸小姑娘性格很开朗，一出发就叽叽喳喳地聊开了，潜移默化中化解了姜华和夏桑初次单独外出的尴尬。

        旋转木马、海盗船、过山车……夏桑也和小朋友一样玩嗨了，姜华看她兴致这么高，就把只玩半天的承诺抛之脑后，中午在游乐园里随便吃了点，把想玩的项目都玩了一遍才回去。

        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姜华和夏桑沿着林荫大道慢悠悠地踱着。那个小不点不在，两个人的气氛居然显得有点暧昧。

        李颖的电话非常合事宜地打破了这种冷场的环境。

        “夏桑、夏桑，不好啦，我今天看了下z大的公告，新闻学专业的考研参考书都变动了，我们之前买的书都不对！白白复习了！”

        “什么？！我马上回来。”夏桑听到这个消息脸都白了。

        “怎么了？”姜华看她神色不对。

        “我要先回去了，有点急事。”夏桑顾不上言语其他，一路小跑走了。

        回到寝室，和李颖对照了下参考书单，夏桑发现自己前几个月的努力都付诸东流了，但痛定思痛后觉得当务之急还是应该重新调整复习计划。

        就在她终于把复习计划调整好，用各种颜色的水笔密密麻麻地罗列好准备休息的时候，手机显示一条新短信，来自一个陌生号码。

        “今天发生什么事了？我是姜华。”

        “哦，不是什么大事，考研参考书都调整了，得重排考研计划。”

        “那还不是大事啊，小妮子心理很强大嘛。”

        “哎~本姑娘现在正在独木桥上晃呢，你这已经过河的就别嘲笑我了。”

        “还有心情自嘲，看来真的还好。要不要我这过河的给你传授点经验。”

        “什么经验？上次你不是分享过了吗，googleearth。”

        “这你还记得啊，看来对我印象深刻嘛。”

        “对。”夏桑回复这条信息的时候，心是狂跳着的。她并不是个善于隐藏心思的人，也不爱扭捏和故作姿态。她想借着这样一个简短的回复，让姜华知道，他在她心里的不一般。

        过了很久，姜华都没有回复。

        在夏桑坐立难安地等了半小时后，姜华的回复姗姗来迟：“明天去图书馆复习吗？我去找你。”

        “哦。”夏桑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她发现每次和姜华交流，她就变得寡言，失掉了她原先调皮的、善言的个性。她也不知道她需要用这样的沉默寡言来掩盖什么。

        在距离夏桑小半个寝室区的姜华寝室，姜华站在阳台，外面是清冷的早春的空气，和昏黄的路灯的光。他出神地望着前方，寝室的电话响起来都浑然不知。

        那晚夏桑有点失眠，迷迷糊糊的，心里好像悬着什么，让她有点期待有点兴奋，又有点懊恼。一早起来李颖就问了：夏桑你昨晚没睡好啊，翻来覆去的，你不是号称睡神吗？

        “嗯，可能压力有点大吧，参考书目又变了。”

        “别担心，我觉得你这效率肯定可以的，我嘛就有点悬了，我打算暑假还是找找工作看了。”

        “什么，你要放弃了？不是说好一起考研的吗？”

        “边走边看嘛。你快去看书吧，到时再聊。”

        夏桑是怀着心事去图书馆的。她不知道姜华找她有什么事，要对她说什么，感觉认识姜华后，她就一直陷在这种七上八下的担心里。另外李颖的突然放弃考研让她有点触不及防，她一直觉得，在这个孤单而乏味的考研历程里，好歹有李颖这个战友的陪伴，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她能够做到从一而终的坚持吗？

        夏桑心有旁骛地翻了一本书后，姜华突然坐在了她的对面。尽管他几乎没发出什么声音，但夏桑瞬间就发现他过来了。因为他一出现，夏桑就感觉自己被笼罩在一种奇异的气场里，让她无所遁形。

        姜华倒一点也不见外，随手拿起夏桑手边的一张便签纸就写了起来。

        “考研法则第一条：要完完全全地沉浸复习里，不被外界的任何所打扰。”他轻轻地把便签条递到夏桑面前，嘴角扬着笑。

        “所以，我有时候希望‘外界’离我远点，我可以专心复习。”

        “因为‘外界’已经在你心中了，所以你会被影响。”姜华递过来纸条后，直勾勾地看着她，仿佛看到她心里去。

        “那……，该怎么办呢？”夏桑把便签纸缓缓地移到姜华面前，眼神无处摆放。

        “把‘外界’变成‘内界’不就行了。”姜华迅速地写好。

        夏桑看完，不知道怎么回答。就在她恍惚中，被姜华拉着走出了自习室。

        一路小跑，到学校的足球场才停下来。在整个大草坪的最中央，姜华在距离夏桑两三米的地方直直地站着。

        他突然的，又缓缓地张开双臂，把夏桑揽到了怀里。“为了缓解尴尬，我必须要行使作为男朋友的权力，不然你会这样一直看着我。”

        “谁，谁答应做你女朋友了。”夏桑嘟囔着。

        说话间，姜华的唇就落了下来。

        夏桑觉得整个人坠入了云里和雾里，她感觉到姜华前所未有的温柔，她沉溺在这种陌生而新奇的温柔里，伴随着止不住狂跳的心脏。

        “看，你心里已经答应了。”姜华在夏桑耳边轻声说。

        夏桑抬起头，发现姜华鼻尖有细小的汗珠，在朝阳的照射下亮晶晶的，煞是好看。

        春天气温回升的缘故吧，她想。

        见夏桑不说话，姜华继续自说自话：“不要害怕考研，我陪着你。”

        说完牵着夏桑的手往图书馆方向走，夏桑怕被熟人看到，一直想缩回手，每次都被姜华狠狠地握住。

        “我要你知道，和我谈恋爱绝不是丢脸的事。”他目视着前方，仿佛是在对空气说，却一字一句地印在了夏桑的心里。

        重新回到书本前，虽然才过去了一个多小时，对夏桑来说，却仿佛是新纪元的开始，她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快刀斩乱麻地开始了人生第一次恋爱？他是认真的吗？怎么突然就接吻了，这么猝不及防的？

        回过神后，发现姜华依然坐在对面气定神闲地拿着本书在看。

        “你一直在，我没法专心复习。”夏桑又写了张便签递过去。

        “我现在可是‘无业游民’，你要收留我。”夏桑发现姜华怎么越来越油腔滑调了。

        “……”夏桑写了一串省略号过去。

        “乖，你先看会书，慢慢就习惯我陪着你了。中午带你去吃好吃的。”

        “哦，那你到点叫我，今天任务有点重。”

        姜华对她点了点头。

        ……

        如今的夏桑回忆起来，当年他们在学校的图书馆，在她复习的漫长的时光里，写掉了无数张便签条。

        他们的甜蜜、吵架都清晰地呈现在那些便签条里。这种写在便签条上的交流方式，让夏桑觉得心安，仿佛倍感压力又无限纠结的备考的日子也变得鲜活了起来。

        那个春天，大约是夏桑的大学生涯里，最充实、最甜蜜的日子，她每天马不停蹄地跑图书馆，姜华几乎天天陪着她。渐渐的，她也习惯了这样的陪伴。

        李颖已经马不停蹄地开始实习了，夏桑每天看着她蹬着高跟鞋披着长卷发匆匆出门，晚上回来脸上尽是疲惫，但又每天充满新奇地和夏桑分享进入社会的点滴感受。换做平常，夏桑难免会有点失落吧，因为“战友”李颖在突然倒戈，但此刻，因为有姜华，她变得特别安心，特别理所当然。

        只是，马上暑假了，和姜华朝夕相处的日子越来越少，夏桑不免有点担忧。这种担忧就像藏在她心里的一根导火索，一触碰就会点爆小宇宙。随着暑假的日渐临近，夏桑的心情就如同日日上升的气温，濒临爆炸的边缘。

        那一日，江南地区独有的梅雨季节，闷热的人喘不过气来。夏桑整个人蔫蔫的。已经到了图书馆门口了，姜华拉上她的手说：“走，带你去晃晃。”

        夏桑一把甩开，生气地说：“干嘛啊！我不去！”脸上竟全是怒气，“我复习都来不及，哪有你那么闲！”说着眼泪居然连珠串一样掉了下来。

        姜华连忙把她拉到图书馆附近的小树林，一边帮她擦拭眼泪，一边把她揽在怀里。我今天要告诉你个消息：“我不去北京读研了，我读研申请调剂到自己学校了，多陪你一年。”

        “什么！”夏桑震惊地一下子就脱离了姜华的怀抱，“我们学校和q大怎么比！”

        姜华居然一脸轻松，又轻轻地把她揽了过来“我可受不了异地恋，先再陪你一年再说。”仿佛他只是做了个特别稀松平常的决定。

        “那……你后悔了怎么办。”夏桑小声嘟囔着，“我怕你后悔。”

        “夏桑，你听着，我不会后悔。”夏桑从来没有听到姜华用这样郑重其事的语气和她说话，“我一直觉得，一个人的幸福指数，可以用木桶原理来衡量，如果我去了北京，无法和你在一个地方，陪着你考研，那将会成为我最短最短的一块板。而放弃q大，不会造成我的短板，只会给我加倍努力的动力。毕竟我们的学校和q大还有一定的差距。”

        夏桑一字一句地听进去。又是感动又是羞愧。他还是那个她所仰慕着的姜华，仿佛有股魔力，就如考研交流会时候那样，可以让她的每个细胞都服气。这样的一个姜华，居然这样爱着她，可以为了她放弃一些别人眼里如此重要的东西。

        那时候的夏桑，真的觉得整个生活都是斑斓的。

        自从确定姜华留下后，夏桑仿佛整个人都安定了下来，复习也更专注和卖力了。姜华顺利地跟了自己熟悉的导师继续在本校读研，一切似乎都很顺利、很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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