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果冻与薯片

周五的大课间做完操后，若菲又拿着英语书去了台阶，她坐在台阶上先看一眼单词，接着闭着眼睛在脑海里回想一遍，每个单词记三遍然后换下一个。

        当她背完第三个单词后，睁开眼发现眼前的台阶上出现了一双白色运动鞋，她认得这双鞋的主人，于是她没有抬头，继续背着单词。

        在背完第四个单词后，一睁眼那双鞋还在她眼前，若菲抬起头正准备瞪他，看见了他的笑容，火气又小了一半，只好面无表情地问道：“你来这干什么？”

        “昨天不是说好了以后我陪你一起躲着的吗？”他坐到了若菲的左边，“你背到哪里了？”

        若菲不确定昨天她到底有没有答应让他陪着一起躲便没有回答。

        “你接着背，放心我不会出声，也不会打扰你的。”说完岑岩峰便把视线转向了眼前大白墙上的小窗户上。

        若菲盯着他看了几秒便继续低下头缩在一起背着单词。背完左边的一列之后，她拿手挡住了单词，光看后面的中文词义，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刚才记住的单词，有问题的就用笔点一个小点做标记。第二次用手挡住后面的中文解释，看着单词想着单词的词义。第一列背完以后，她把那些做了标记的又看了几遍，抬起左手看了看时间，还有6分钟上课。

        正准备背右侧的单词若菲突然发现左边的人已经是身子朝她侧坐在台阶上了，而且被她发现了之后他也没坐正，只是看着她问道：“你背完了？要回教室吗？”

        若菲急忙往右侧移了一下，“你你干嘛一直看着我？”

        “我没在看你啊，我在看你右边那堵白墙上的黑点呢。”

        若菲回过头看见右边那面从四楼直通上来的白墙上果然有很多斑斑点点的痕迹，“你看黑点干什么啊？”

        “锻炼视力啊，一会儿看近一会儿看远可以缓解眼睛疲劳，你不知道吗？”说着岑岩峰的眼睛睁一下，眯一下做了一下示范。

        若菲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面高墙，“不知道。”

        “你不是不戴眼镜吗？那你平时是怎么保护眼睛的？”

        “眼保健操啊。”

        “班里每个人都做眼保健操，可是百分之九十的人还是戴着眼镜。”

        “那就是睡觉。”

        “你以为大家每天都不睡觉的吗？”

        若菲想了想接着说：“那就是眼药水，我每天都会滴眼药水。”

        岑岩峰点了点头，“回教室吗？”

        “嗯。”两个人一起站了起来，一前一后地下着楼，

        没走几步若菲突然停了下来。

        已经走到了楼梯平台的岑岩峰见状问道：“怎么不走了？不是要回教室吗？”

        “你先走吧。”

        “为什么？”

        若菲看着他小声地说道：“万一被人看见了怎么办？”

        “你不是背单词呢吗？”

        “是背单词没错，可是哎呀，还是不行，我没做好这么快就被传第二段闲话的准备。”

        “那好吧，我先走了。”岑岩峰边下楼梯边说道：“我去卫生间，你可以直接回教室。”

        若菲看了看表，30秒以后也下了楼。

        上完卫生间后若菲回到座位刚做好，前排的女生转了过来，“若菲，刚才又有人来找你了，就是那个每天中午都来的女孩还有另外两个女生，我告诉她们你不在，估计她下午还会来的。”

        若菲冲她笑了笑，“好，我知道了，谢谢你。”

        果然靠躲是不行的。

        若菲看了看手表，“要不然下午早点来吧，可是要早来多久呢？能跟她说清楚吗？”

        还没等她做出最后的决定，上课铃就响了。

        课间，若菲又看了看表，正犹豫着还要不要再跑出去，听见了岑岩峰的声音，“你不出去了？”

        若菲很怕岑岩峰再跟着她一起出去，便说道：“不去了，今天课间都不去了。”

        说完她就朝右趴在了桌子上，眼睛一直盯着后门。她打算如果再看见有人来找她就第一时间冲过去跟她们说清楚，可是直到上课铃响起，她也没有看见一个6班的人。

        中午放学后，若菲的肚子咕噜咕噜地叫着提醒她该吃东西了，她正准备站起来看见了桌洞里的果冻和饮料，便拿起那包小果冻撕开后拿了几个装在了校服的左右口袋里，打算在路上吃。

        “你不是说你不吃这些因为不好原因来的零食吗？现在想通了？”

        “吃，干嘛不吃啊。送给我的就是我的了。”若菲把剩下的小半袋果冻递给了岑岩峰，“你吃吗？剩下的送你了。”

        岑岩峰接了过来，“谢谢。”

        “不客气，啊，等一下还有。”若菲把桌洞里的四瓶饮料也拿了出来抱在了怀里，看着岑岩峰问道：“要哪一个？”

        “什么？”

        “这四种饮料，你要哪一个自己拿。”

        岑岩峰看了看若菲，又转过了头，伸出右手挠了挠有点发热的耳朵说道：“可乐吧。”

        若菲饿坏了，见他迟迟不伸手拿，就用左胳膊夹住饮料，腾出右手，拿出一瓶可乐和一瓶茉莉清茶放在了桌子上，把剩下的两瓶饮料放回桌洞后递出了那瓶可乐，便拿着茉莉清茶走了。

        空荡荡的教室只剩下了岑岩峰和等着他的老郑。

        老郑朝着依旧盯着后门发呆的岑岩峰走了过来，“人走了还看呢，看能看饱啊，走回家吃饭去。”

        走到他身边后老郑看见了岑岩峰手里的果冻，“这哪来的果冻啊？是那个漂亮小迷妹送给若菲的吧，给我吃一个。”说着老郑就伸手拿了一个，刚要撕开就听见了岑岩峰的声音，“你大爷，还给我。”

        “干嘛骂人啊？不就拿你一个果冻吗？”

        岑岩峰把果冻抢了回来，“你喜欢吃的话，我下午去商店给你买一包。”

        见岑岩峰把果冻和可乐都装进了书包，老郑愣了三秒之后反应了过来，“岑岩峰，你大爷，你过河拆桥。”

        这天下午若菲提前了半小时出门去学校，到了四楼走廊发现董瑞雪还没来，就打算先进教室，刚进后门就看见了岑岩峰已经坐着的背影。

        “你怎么来这么早啊？”

        “你不也来的挺早。”

        “我有事。”

        “我……我也有事。”岑岩峰从书包里拿出了两包小果冻，“我给老郑买果冻。”

        “男生也喜欢吃这种小果冻吗？”

        “为什么男生就不能喜欢果冻了？你这算不算性别歧视？”

        “哦，抱歉抱歉。可以喜欢。”

        若菲放好书包后看了看表又看向了门口，这次她看见了董瑞雪的身影，赶忙起身走了过去，“hi，6班的董瑞雪。”

        “hi，若菲，今天你来的真早。”

        “你每天中午都是这么早就来等我的吗？”

        “差不多吧。”

        “为什么你中午不好好休息呢？现在还没到十一呢，中午还是有午休的啊。”

        “我课间来你都不在，我只好中午早点来等你。”

        “明天周六，放学以后我们聊聊吧，你来找我还是我去找你？”

        “我来找你吧。”

        “好，那一言为定。”若菲伸出了手，“拉钩。”

        董瑞雪看着她笑了笑，“都高中生了还拉勾啊。”

        “拉钩跟年龄没关系，只要自己想，成老奶奶了也可以拉钩啊。”

        “好。”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会变，变了就是小狗在地上爬一百年。”

        拉完勾两人看着对方笑了出来。

        董瑞雪递出了手里的那包大薯片，“若菲给。”

        “好，谢谢。”

        “拜拜若菲。”

        “拜拜董瑞雪。”

        送走董瑞雪后，若菲转过身看见了正发着呆的岑岩峰，她回到座位坐好后问道：“你在发什么呆？”

        回过神的岑岩峰这时才发现若菲已经回来了，便也在座位上坐好了，“没什么。你说得解决方式就是正面面对？”

        “嗯。”

        “的确是最有用的方法，那你想好了要怎么跟她说了吗？”

        “没有。”

        “那你”

        “没事的，车到山前必有路。”

        岑岩峰拿了一包果冻递给了若菲，“给，回请你的。”

        “哇，我给你一小包你还给我一大包。放高利贷给你的话可赚翻了。”

        岑岩峰看着若菲笑了笑没说话。

        “你不是想让我再回请你两包吧？”若菲看了看手里的果冻和薯片，“董瑞雪以后不会再给我带零食了，我可没果冻再回请你了。要不然我把这袋薯片给你，然后咱俩就一笔勾销，谁都别再请谁了好不好？”

        “不用你回请，你不是喜欢吃这个果冻吗？”

        “喜欢是喜欢，可是……”

        从小若菲的妈妈就不止一遍地告诉过若菲不能拿男孩子的东西，若菲幼儿园毕业的时候她的同桌送给她了一本图画书，若菲把它藏在了宝盒里，可是后来还是被妈妈发现了，不光她挨了一顿骂，连她的宝盒都被扔掉了。

        “哎呀,不行不行，还是吃了薯片就到此结束吧。”若菲撕开那袋薯片递了过去，“给，已经撕开了，这包薯片是你的了。”

        岑岩峰笑着接了过来，“那我们一起吃吧。”

        若菲看了看周围，这会儿教室还没有多少人，“不用了，你自己吃吧。”

        “你不喜欢吃薯片？”

        “不是。”

        “那是怕吃了发胖？”

        “也不是，还是你自己吃吧。”

        “到底是为什么？”

        若菲看了看岑岩峰又看向了薯片，“我对它有阴影，怕吃了肚子疼。”

        “什么阴影？”

        “我不想说。”

        “那除了薯片，你还对什么有阴影？”

        “有很多，我也不想说。”

        岑岩峰卷起那袋薯片放进了桌洞，“那好吧，我带回家再吃。”

        过了一会儿，见老郑来了，岑岩峰便走过去把果冻放在了他的桌子上，“给，你的果冻。”

        “拿走，哥不稀罕。”

        “你不是说要吃吗？我专门给你买的。”

        “真的专门给我买的？”老郑面露喜色拿起了那包果冻，“买了几包？”

        “两包。”

        “那另一包呢？”

        岑岩峰看着老郑笑了笑没有说话。

        老郑看了一眼若菲的方向，发现了她桌洞里的东西，立刻把果冻扔在了桌子上，“拿走。”

        “那我真拿走了啊。”

        岑岩峰的手刚碰到果冻袋子，老郑把那袋果冻拿了过去，“不吃白不吃。”

        下午放学后，若菲慢慢地收拾着书包，等到人群散去了才慢慢地下着楼，走出教学楼后，她的余光看见了右边成片的晚霞，便停在了操场旁边镂空的铁丝网前。

        “有多久没有见过这片日落西山的红霞了？上次见到这般美景应该还是在初三下连队勤工俭学的时候，那时候只是身体上的累，但是每天晚上都是很高兴的，最近好像全是精神上的疲惫了，每天的两点一线，每天的睡眠不足，每天的精神不振，只有我是这样的吗？只有我是这样格格不入吗？”

        “钱凤每天总能比我早睡半个小时，看样子我是真的没有她聪明啊。”

        “我的那些初中同学此时此刻在干些什么呢？她们也像我一样这么累吗？”

        ……

        直到天色变暗，学校昏暗的路灯亮了起来，若菲才回过神，转过身正准备赶快去饭店买饭看见了站在她右后方的岑岩峰，“你怎么还没回家？”

        “你不也没回家”

        “我我看看风景，想想事情。”

        “我也是。”

        这时候若菲又感觉胃在抗议，便伸出手揉了揉那个不安分的地方。

        “你饿了么？”

        “嗯，得快点去吃饭了。”说着若菲就转过身朝着学校大门的方向走了过去。

        岑岩峰跟了上去，“我这里还有你给我的薯片，要先吃一点垫垫吗？”

        若菲感觉她现在已经饿到前胸贴后背了，便停了下来，“我就吃一点点。”

        岑岩峰笑了笑，“好。”

        两个人并排坐在了操场门口那张被岑岩峰拿纸巾擦了两遍的长椅上，一起慢慢地吃着那袋早就被若菲撕开了的薯片。

        “劳若菲？”

        “嗯？”

        “为什么你会对薯片有阴影啊？”

        若菲边嚼着薯片边看着岑岩峰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

        “你不想说的话可以不说的，我只是随便问问。”

        “嗯。”

        若菲抬头看了看天，天色已经暗下来了，马上就要变成她最喜欢的深蓝色了，而且仔细看还能看见几颗一闪一闪的星星。

        又吃了几片薯片后若菲扭头看向了岑岩峰，“我对薯片有阴影是因为以前和好朋友一起买了一次这种薯片，但是打开后却发现只有一点点，感觉我们被骗了。”

        “被骗了？”

        “嗯，因为我们觉得很不划算啊，那么大的袋子只有这么一点点的薯片，剩下的都是空气，要是我们拿那些钱买我们平时吃的零食可以买一大堆呢。”

        岑岩峰正准备拿薯片的手停了下来，他拿出了纸巾擦了擦手，“你和你的好朋友经常在一起吗？”

        此刻的若菲正盯着那个只剩了几片的薯片袋，“你还吃吗？岑岩峰。”

        “我不吃了，你吃吧。”

        若菲拿过袋子，整理着里面的碎薯片，又听见他问，“劳若菲，你和你好朋友以前经常在一起吗？”

        若菲边吃着薯片边答道，“嗯。”

        吃完后若菲正准备伸手拿口袋里的纸巾，发现岑岩峰递过来了一张，“谢谢。”

        “不客气。”

        两个人又并排朝着大门口走去，眼看已经走到了学校大门口，岑岩峰正准备张嘴，却先听见了若菲的声音，“我该走了岑岩峰。”

        “嗯，拜拜。”

        “拜拜。”

        望着若菲的背影，岑岩峰叹了一口气，低下了头慢慢地走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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