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醒来

破旧的陶碗热气腾腾，女孩给他盛了满满一碗，以至于男孩小心翼翼的双手端着，生怕泼洒到凌川的身上。

　　

　　昏迷了不知多久，没闻到味道还没感觉，此时好像是饿死鬼投胎，顾不得烫凑过去就咕咕的喝了一大口，要不是男孩反应快将碗往后移了移，恐怕他这一口就能将它全部喝完。

　　

　　“哎呀，你这样会烫坏肚子的。”男孩喊着，等了会才再次将碗凑过去，嘴里嘟囔不停，“没见过你这样贪吃的，别凑过来，都是你的。”

　　

　　凌川无心理会，眼里只有破旧的陶碗，直到喝了小半碗肚子的痉挛才渐渐褪去，一股温热迅速的向全身散开，人这才是有了活过来的感觉。

　　

　　说是稀粥，实际上说是汤更合适些，里面的米粒数都数的清，剩下的全都是野菜，满眼都是绿色，甚是开胃，只是，野菜的清香里却掺杂着一股淡淡的霉味，凌川轻轻吹了吹稀粥，几粒米翻起，泛着黄灰色，也不知道是放了多久的陈米。

　　

　　凌川小口的喝着。

　　

　　这两姐弟的生活比起他在匠户营差得远了，那边虽然也是陈米灰面，但至少没有霉变。

　　

　　喝了小半碗后，速度渐渐放缓，凌川一边吹着粥，一边打量这两姐弟。

　　

　　男孩约莫七八岁的样子，干干瘦瘦，身上衣服满是补丁，肤色黑黝黝的，像是没洗干净一样，女孩在屋外火边坐着块石头侧对着他，头发枯黄，看上去十一二岁，一样的干瘦，不过脸上手上却干净许多，显得有些白净，身上的衣服不大合身，似乎，和男孩身上的大小差不多。

　　

　　“好了，喝完了你赶紧躺下。”

　　

　　男孩耐着性子等凌川一口口的喝完，随手将碗搁在床边，扶着他躺下后，两步就窜出了窝棚，“姐，饿死我了。”

　　

　　“抱歉了，家里就只有这些。”女孩走了进来冲着凌川腼腆的笑笑，弯腰捡了碗。

　　

　　“谢谢。”凌川说道。

　　

　　女孩微笑道，“没什么的。”

　　

　　“为什么？”凌川问道。

　　

　　女孩愣了，诧愕的看着他，半天才明白过来，小声的说道，“当初我和小弟两人逃难到这里，要不是爷爷可怜我们，我们早就饿死了，爷爷活着的时候告诉过我们，能帮人的时候就尽量的帮一把，好人有好报，以后自己有难的时候才会有人伸手帮衬。”

　　

　　“活着的时候？”凌川恍然大悟。

　　

　　看着两姐弟过得这么艰难，屋顶漏风了都没人修，原来是家里没了大人，怪不得。

　　

　　“嗯，收留我们一年多爷爷就生病去了。”女孩说着眼睛微微泛红。

　　

　　“你爷爷他是个好人。”

　　

　　凌川顿了顿说道，“我叫凌川，还不知道两位恩人尊姓大名。”

　　

　　“啥？”

　　

　　男孩吃完了走进来正好听到这句，诧愕的看着他，又望望女孩问道，“啥是尊姓大名？”

　　

　　女孩摇了摇头，凌川急忙解释，“就是问两位怎么称呼，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狗，我姐姐叫妞妞。”男孩抢着说道。

　　

　　女孩说道，“胡，我们姓胡，胡小狗，胡妞妞。”

　　

　　凌川点点头说道，“我身上没有钱，不过不能让你们为了我去借钱，这把短刀应该可以换不少，回头你们找人去城里当铺把它给当了。”

　　

　　“不要，当铺心好黑的。”

　　

　　妞妞摇头不肯答应，凌川笑道，“缺钱的时候哪还顾得了这些，只是你们不能自己去，得让大人帮你们当，不然他看你们年纪小哄骗你们，到时候换不了几个钱还好说，找个理由把你们抓了都有可能。”

　　

　　“啊……”妞妞吓得脸都白了连连摆手，“那算了，我不去换了。”

　　

　　“凌大哥说是让我们找人去的。”小狗琢磨着，“要不找张家哥哥帮忙换？”

　　

　　妞妞还是摇头，“不行的，张家哥哥喜欢贪小便宜，让他去钱搞不好会少一半，而且，到时候他肯定会问这刀哪里来的。”

　　

　　“我在河边捡来的。”小狗扬起下巴说道。

　　

　　“捡来的。”妞妞摇头，“官差才四下搜查过，回头你就捡了把短刀，说出来谁会相信啊，要是他起了贪念去报官怎么办？”

　　

　　小狗气鼓鼓的说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怎么办？”

　　

　　妞妞只是摇头，凌川见状，想了想说道，“这样吧，回头等我伤好了，你们去看看外面查得紧不紧，要是没什么风声了我去城里把它换了。”

　　

　　“好啊好啊。”

　　

　　小狗高兴地跳了起来，看着凌川好奇的问道，“凌大哥，你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是谁打伤你的？还有，怎么会有官差来找你？”

　　

　　凌川笑笑不答，假装疲累闭上了眼睛，妞妞见状轻轻扯了扯小狗的衣服，“别打扰凌大哥休息，走，跟我去采野菜。”

　　

　　“什么啦，我想听听。”小狗不情愿的给扯了出去，边走边嘟嘟囔囔。

　　

　　等到两人关了门，脚步声走远，凌川才是睁开眼，看着门叹了口气。

　　

　　他犯的事太大，说出来对他们两个没有任何的好处，唯一什么时候小狗和别人说漏了嘴，反而还会惹来杀身之祸。

　　

　　“不知道朱元璋跑掉了没有。”

　　

　　凌川仔细的回想着，“当时那个什么王保保一直追着我，后面那三个没多久也跟上来了，应该是没空管他，那些护卫……我跑的时候他们还没动，要是朱元璋机灵的话，应该能够逃脱吧。”

　　

　　如果朱元璋最后关头不跳出来，这件事牵连不到他的身上，可是他动了，虽说不是自己喊他帮忙，可怎么说也是给他连累了。

　　

　　凌川想着当时的情景，闭上眼思索了一阵后，又叹了一口气，“太鲁莽了。”

　　

　　上次是连夜赶去总管府，连里面的状况都没有摸清直接就潜入进去，一通乱闯，还好走运，正好遇到了总管才是得手，后面也是侥幸逃脱，全靠之前看过了路线才顺利的逃出襄阳城，这一次，看到人就红了眼，对方近百名骠骑护卫，又有世上少有的神雕手做亲卫，他这样冲上去，只怕还没靠近就会被剁成肉泥。

　　

　　连中两箭最后还能活着也是全靠他出身匠户营。

　　

　　那些匠户可不光是懂得打造兵器，刀枪剑戟，每个人都至少会一门功夫，凌川逃亡的时候抢了把刀还能把追兵逐个的斩杀，本事就是来自于这里，而且，匠户会的还不止这些，手上都有各自的绝活，就像下套设陷阱，如何发力如何卸力，有的是真会真把式，有的只晓得自己却没学会，还有的是不知道从哪里道听途说来的，真真假假，难以辨识。

　　

　　凌川从小喜欢就这些，还没开始参与打造武器的时候，整天跟在匠户身后啊，日子久了，这些人肚子里的货都给他掏了个空，不管真假，他统统学了个遍，躲避箭支就是跟一个匠户学的，当初讲得是神乎其神，别说箭支，就连刀枪临身都能毫发无损，凌川给他讲得是热血澎湃，有小半年的时间天天苦练，营里那些匠户都当个笑话来看，等到稍大一些开始学枪法了才把它放下，没想到，这一次倒是救了他一命。

　　

　　可一不可二，可二不可三。

　　

　　凌川总结着自己犯的错，困意袭来，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一晃过去了几天。

　　

　　随着时间推移，伤势逐渐好转。

　　

　　速滑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又有什么伤筋动骨一百天，不过那些说的都是病痛，筋骨，他这只是皮肉伤，仅仅是几天，他已经可以慢慢起身下床走动。

　　

　　“妞妞，我跟你们一起去摘野菜。”凌川看着要出门的两姐弟说道，“人多也能多摘一些。”

　　

　　妞妞挤出个笑脸，“不用了，凌大哥你在家好好养伤，我们一会儿就回来了。”

　　

　　随着他的醒来，家里粮食的消耗迅速增大，刚开始还有粥里还有数得清的陈米，这两天，完全变成了野菜汤，而且就连野菜也变得少了。

　　

　　凌川的食量不是一般的大，两姐弟加起来都没他一个人吃得多，附近的野菜被采摘一空，不得不去更远的地方，每天匆匆忙完田里的活就赶着出去寻找野菜，而且种类也是越来也多，也越来越苦涩难咽，和吃草没什么区别。

　　

　　看着匆匆离开的姐妹，凌川在屋外火塘边的石头上呆坐一阵，看看四周，见到屋旁堆积的茅草，眼睛一亮慢慢走了过去。

　　

　　走远路，以他现在的身体确实不方便，而且谁都不知道官差还在不在，万一撞见了那才是更大的麻烦。

　　

　　让他坐享其成看着两姐弟操劳忙碌，凌川心里过不去，不能摘野菜，那就趁着他们不在，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屋旁堆满了晒干的茅草，不少已经捆扎成束，显然是用来铺盖屋顶的，只是两姐弟年纪太小，即便是窝棚矮小，这样的活也不是他们能干的。

　　

　　凌川弯腰捞了把茅草，手里掂了掂，甩手将它扔到屋顶上面。

　　

　　在匠户营时候这些话就是他在做，现在做起来轻车熟路，只是，简单的动作现在做起来却并不轻松，凌川不时皱眉，停下动作，等伤口处的疼痛退去吐口气才是继续。

　　

　　只是补漏，矮小的窝棚用不了多少茅草，小半个时辰后凌川停了下来，看看凌乱的屋顶，心里估摸了一下，直起腰走到门前。

　　

　　以他的个头，窝棚最高处都还没有他高，根本不需要楼梯。

　　

　　凌川扶着屋檐，伸手将扔上去的茅草摆弄整齐，而屋顶那边，凌川找了根树枝，慢慢挑着，一点点将它挪移到合适的位置。

　　

　　“哎呀，凌大哥，你……快歇下来。”

　　

　　身后突然传来妞妞的声音，随即小小的身影迅速冲到面前，抢过他手里的树枝不由分说的将他扶着坐下，抱怨道，“都说了让你在家好好歇息的，你这是干什么啊。”

　　

　　“没事，我看屋顶有点漏了，闲着没事正好把它整理下。”凌川笑着说道，抬头看见院子外小狗提着两个藤篮进来，皱了皱眉头，“野菜也这么难摘了吗？”

　　

　　妞妞嘟着嘴，伸手给他擦去额头的汗珠，不满的说道，“还说没事，你看你脸都白了，说好了家里的事不要你帮忙的，你要想做什么，等你伤好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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