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坐他车

红绿灯，斑马线。

        耳边是音乐手游最近上映的歌，男人穿着身黑色西装，白衬衣，指节分明在方向盘上轻轻打转。

        手表指针，按照轨迹重复着各自工作，至于运作了多久，它也不知晓。

        霓虹灯光落进车窗，停在他碎发，眼睫，鼻梁，嘴唇，还有熄掉屏幕的手机。

        又是一个转角，视线逐渐变暗。

        近光远光，来回切换。

        几个醉汉勾肩搭背，走路有些踉跄，街边还滚着没喝完的酒瓶。

        滴答滴答——

        液体随瓶口流出，在地上晕染了一大圈，边缘已有干涸的迹象。

        车里的人淡淡瞥了一眼，车速依旧，并没有过多表情。

        直到视线开阔，他看到了一个娇小背影，女孩儿手臂处是熟悉单肩包，娃娃挂件在半空中来回摇晃，居无定所。

        男人目光低垂，搭在方向盘的手指紧了紧，刹车。

        按下车窗，充满雾气的眼。

        他没有过多交流，只说了两个字：“上车。”

        黎念被这突如其来的场面，吓得愣了神，手忙脚乱把防狼喷雾藏在身后，定定看着那双眼，话语吞吐：“苏苏……苏学长，晚晚晚……上好啊。”

        omg，这是什么蹩脚台词！

        不对，刚刚那群醉汉呢？她回过头，已经不见了踪影。

        见黎念呆站着不动，他又重复了一遍：“上车。”

        不知道为什么，苏俞舟的目光总有种奇怪的震慑力，她缩了缩脖子，犹豫片刻，小碎步走向后车门。

        拉了拉把手，没开。

        黎念吞咽着口水，表情有些不自然的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车窗玻璃的倒影，除了往后倒退的路灯，就是女孩儿拘谨的侧脸

        黎念身体紧绷，并没有靠在座位上，低头整理着衣服，把防狼喷雾小心放进包里，然后缓缓关上了拉链。

        或许是错觉。

        她感觉得到，车内温度逐渐上升，不算太热，属于适中程度，很舒服。

        沉默中还混杂着些许薄荷清香。

        黎念手指攥紧单肩包，连带着衣服外套也存了些隐隐的褶皱，像是被人故意揉乱。

        她抿了抿嘴，不敢转头，轻轻瞥向车内后视镜。

        角度巧合得恰到好处，可以看到身边人的半张脸，不偏不倚，又挑不出差错。

        盯着那双迷迷蒙蒙的桃花眼，黎念有些出神。

        不真实。

        给了她一种可以抓得住的错觉。

        熟悉的音乐灌入耳中，适宜浇灭了她的愣神，顿了顿：“苏学长，你还记得我……”

        最后那个‘吗’字，黎念自己已经低到听不见了。

        “学校碰到过两次。”苏俞舟还是静静看着前方，他手背纹理清晰，掌心不紧不慢转动方向盘。

        原来……他都记得。

        可这副驾驶实在是压力山大，太紧张了，一戳就要蹦起来的感觉。

        黎念内心默默祈祷，可心扑通扑通，根本不受控制。

        再这样下去，就快要把自己的小鹿撞死在心口里，取不出来。

        “学长……我要不，去后面坐着吧。”她有些欲哭无泪的解释道：“不然你女朋友知道了我坐副驾驶，不不……太好吧。”

        救命！！！她什么时候变成大舌头了。

        车没有停，反而加快了速度，头顶暖光拂过鼻尖，营造出一种奇怪的氛围。

        “现实没有女朋友。”

        刚好路遇红灯，苏俞舟偏过头，他口中语调依旧轻描淡写，没有过多情绪波动。

        意料之外的对视，让黎念脑子慢了半拍，甚至没来得及反应就脱口而出:“真巧啊……我也没有。”

        苏俞舟神色有些许波动，手指在方向盘上规则的敲了敲，唇角没动，喉结轻轻嗯了一声。

        黎念有些呆滞，反应过来后，对方视线早已重新归位，通过了一个十字路口。

        大概再过几分钟就到校门口了。

        为了缓解尴尬，黎念默默掏出了手机，解锁又重新熄屏，就是不知道该干什么。

        要不假装自己在聊天？

        她打开通讯录来回一滑，下意识点进了师父的聊天框，敲敲打打最后发了一句：【晚上好。】

        与此同时，放在两人中间，靠近苏俞舟的那部手机，不明所以的亮了亮。

        黎念余光透过细腻的发丝，自然也察觉得到，于是低声提醒道：“学长，好像有条你的消息。”

        黎念刚扭过头，却瞧见苏俞舟一只手，盖住手机屏幕，慢条斯理翻转了过去。

        他视线还是淡淡看着前方，不轻不重吐出几个字：“开车需要专注。”

        果然，越说越错，自己还是乖乖闭嘴吧。

        黎念干笑几声，来掩饰尴尬，顺便低头，又给师父发了三四条消息。

        一系列的问候。

        嗡嗡嗡。

        手机震动被音乐声完全淹没。

        苏俞舟神情顿了顿，低头看向自己手机，嘴角无意识上扬。

        可惜旁边人没完全注意到，这边细微的小动作。

        桐安大学旁边有条小吃街，到了晚上聚集三五好友，露天而坐边吃边聊，已经算是常态了。

        车刚路过街口，各种小吃飘散的香味，穿过夜色，顺着晚风就这样飘进了窗口。

        黎念闻着香味，不禁摸了摸肚子，她中午到现在还没吃晚饭，有些饿。

        “学长，我就在这里下车吧。”

        见车停了，黎念刚放在门边的手，又火速收了回来。

        她回过头，小心翼翼的说道：“那个学长……你有通讯二维码吗？”

        苏俞舟微微一怔，手搭在方向盘还没放下来，他眼皮轻抬：“嗯？”

        “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我得付学长您的车钱啊。”黎念连忙摆手解释道，自己绝对没有任何其他用意，只是单纯的不想白嫖。

        苏俞舟目光缓缓下沉，碎发遮住了眼，别过脸，没有看她：“就当上次借笔的谢礼了。”

        这这这……谢礼也太大了吧。

        黎念故意把包留在副驾驶，快速下了车，向里面的人认真说道：“那学长，你等我一下，马上回来。”

        她转过身，碎步小跑进那条街。

        在黎念看不见的另一面，车里的男人伸手摸向耳垂，目光停留在手机上几句问候，默默推开车门通风。

        今天晚上明明很冷，怎么还会莫名觉得热呢。

        等黎念回来的时候，手里已经拎了很多小吃，跑到车前，气息微喘。

        “学长，请你一定要收下，如果不喜欢就扔掉。”她小脸微红，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苏俞舟。

        既然不收钱，这些应该也可以吧，嗯，不喜欢丢掉就好，反正自己心意到了。

        对，没错。

        黎念默默说服着自己。

        说实话，她一路跑过来，已经开始逐渐接受，自己脑海里幻想的结果了。

        黎念紧闭着眼，双手拎起小吃，不敢看他。

        也就是那短短的半分钟里，无数的结果在脑海里浮现，可没有一个是正确答案。

        苏俞舟站在车边，微微弯腰低头，离得她近了些，温热的气息在鼻尖喷洒，视线从紧闭的眉眼开始，逐渐下移，最后定格在发粉的指尖。

        他伸出手，轻轻相触，接过一半小吃。

        “太多，我拿一半。”

        黎念可以感觉到，明明气息跟声音就在头顶，可睁开眼他已经把东西放在了副驾驶座位上。

        “啊……剩下的这一半怎么不拿。”小吃都是给学长买的，看着手中的另一半，她有点疑惑。

        还没等黎念反应过来，自己的肩膀上已经多了件西装外套，是车里的薄荷清香。

        她刚要伸手脱下，就听到了苏俞舟的声音：“太冷，穿着。”

        不行不行，这可是学长的衣服。

        我一定会玷污这个神圣外套的，罪过啊！

        黎念刚要张嘴说句什么，却发觉车子已经启动，往学校反方向驶去了，她盯着直到连车灯都看不到，才默默收回目光。

        这是梦吗？她很难不怀疑。

        没等黎念多想，一阵风刮来，冷得她紧紧抓住外套往里缩，解锁手机屏幕，已经十点多了。

        十点多，她现在暂时把刚刚的事抛之脑后，因为再不快点，自己就赶不上门禁了啊。

        “怎么这么晚，路上出事了吗？”葛教授拉开房门，推了推眼镜。

        “顺道去了趟学校，耽搁了。”苏俞舟只身穿件白衬衣，手里拿着牛皮纸档案袋。

        “快进来，穿这么少不怕冷啊。”葛教授虽是指责，但语气里更多的是浓浓关切。

        苏俞舟摇摇头，忽地笑了：“不冷，还有点热。”

        葛教授叹了口气，背过手走进房间：“年轻就是好啊。”

        苏俞舟没说话，轻轻合上了门。

        房顶的星空今天异常明亮，没有月亮，没有浮云，只有满天繁星一闪一闪，散发着迷人微光。

        又或是祈祷，一场流星雨的来临，许愿成真。

        进宿舍楼后，黎念如释重负把西装外套脱了下来，小心折叠，藏在了单肩包后面。

        遮遮掩掩，蹑手蹑脚回了宿舍。

        幸运的是，柯小雨正在卫生间洗澡，而贝湉湉戴着耳机神情专注的听网课，抄写笔记。

        根本没有注意到黎念的某些反差行为。

        黎念把衣服藏好，刚要松一口气的同时，突然想到：

        衣服要怎么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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